“我算不上明星，而且……好像也没什么人看我直播。”
元娥对自己糊的程度非常有自知之明，先前做擦边类型的时候，虽然也有人打赏，可金额少得可怜。
直播间里也没几个人，常常播到半夜，也只有十来个人，到最后只累到了自己。
有点难以理解会有人为了他这一个糊穿地心的小主播远赴千里。
谢峙冷笑一声：“就是因为没多少人关注你，一些躲在阴暗里的粉丝反而会觉得他就是你的唯一，少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跑几个城市算什么。”
“行了，既然你不认识万有福，那这件事的性质就简单了，”谢峙靠到椅背上，“就这几个问题，其他没你的事了。”
年轻警察也恰好停下笔，他将写完的纸先交给元娥。
“你确认下有没有什么要更正的。”
元娥接过来，入目的是“询问笔录”几个大字，往下的，就是刚刚谢峙的询问同他的回答。
半页纸的内容不是很多，也没有太多需要注意的细节，元娥确认好两个日期没有错误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年轻警察又将纸递给谢峙检查，对元娥笑了一下，“确认好你就可以走了。”
谢峙检查的速度很慢，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等待的空挡里，元娥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一贯开着静音模式，元娥没想到锁屏界面上一长串的消息提醒，在他开机的时间里，还有提醒不断冒出来。
“发生什么了……”
元娥登入私聊账号，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顶着几十条信息的张锦玲的头像。
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元娥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多人同时给他发消息，连何江沉也发了不少条。
张姐：「热搜上的帖子是怎么回事？」
张姐：「你之前的直播回放和切片都没有删吗？」
张姐：「你看了帖子没有？」
张姐：「你先别上号说话，我让公司先想办法稳一下，到时候一起出个澄清视频」
张姐：「怎么不回消息，你在哪？」
张姐一贯是强势的风格，但一次性发这么多，语气里严重性还不小。
元娥的眉头也皱起来，翻到张锦玲最新分享的一条视频：【新秀主播？就这丑脸也敢擦边呀】
极具眼球冲击力的视频封面，是他穿着奇装异服，化着浓妆摆弄的妖娆姿势。
谅是对自己慢慢接受良好的元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鬼迷日眼，也是两眼一黑。
视频里前半段内容先是剪辑了这几天他的直播画面，配着舒缓的音乐，乍一看以为是个颜值向剪辑。
但伴随着屏幕上“事实真的如此吗”几个大字，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他穿着露肩膀露腿的短裙，跳着擦边舞的画面。
做作的表情，廉价刺眼的黯淡灯光，加上原声大碟的刻意喘息，评论区无一不是“呕”“好油腻啊”。
「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可能有人长这样了，画面这么模糊，谁看不出来是美颜啊」
「舔着大脸和何江沉蹭排位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假了，但是他的粉丝好疯狂，到处撕封别人嘴，这是可以说的吗」
「能放点阳间的视频吗？」
「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明白，他到底哪里好看了，滤镜磨皮高得要死，现在被扒出来以前的视频，只能说，没火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个视频到后半部分，几乎是其他主播的剪辑，元娥见得少，但也认出来几个是sk平台首页的大主播。
清新的面容加上节奏明快的音乐，和前边妖魔鬼怪的画面放在一起，几乎是天上白云和地下泥巴的惨烈对比。
弹幕也是一片倒的拉踩。
「大胆开麦，鹅鹅鹅真的很丑啊，看这脸化的，好好一个男人扭捏造作真的很恶心」
「他不会是男同吧」
「要论颜值主播，枕枕和小鱼哪个不比这丑鬼好啊，」
「该说不说，鹅鹅鹅这种打擦边露肉的，还想来游戏区分杯羹，想得也太美了吧，他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要脸脸没有，要技术技术没有，就这粉丝还敢自诩sk最好看新人呢，真笑掉大牙了」
「艹，替何江沉感到恶心了，这不纯纯一个扒在别人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
看懂了，这大概是个翻车视频。
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可能都会慌神不已。
但元娥不会。
从始至终，他直播主打的就是混个日子，对以前的黑历史抱着只是个设定，又不是自己亲自做出来的心态，从未想着去抹除直播切片的存在。
况且他又不是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搞砸了大不了还能离开。
就算这些人骂得多么难听，在他眼里左耳进右耳出，顶多算是新的麻烦。
不影响到他自身上去。
所以元娥看完之后，非常平静地搜寻了类似的视频，又登上自己账号。
不出意外，私信里全是辱骂的难听话。
2928自动屏蔽了些，但仍然有不少。
直播账号的粉丝掉了很多粉，这几秒看私信的时间里，还在持续掉。
【如果可以开通成就系统，您可以拿个掉粉最快的成就】
见宿主一切情绪波动正常，2928开玩笑道。
元娥笑了笑，给张锦玲发消息。
鹅鹅鹅：「我在警察局，等会儿回到家里我再跟您解释。」
张锦玲显然一直候在手机旁，看见发来的消息，很快情绪激动地回复。
「你怎么在警察局？发生什么事了」
「把地点报给我，我找人来保释。」
不知道张锦玲脑补了些什么，元娥看着“保释”两字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巧谢峙确认完签下字站起来，他只好先匆匆给张锦玲发送定位，把手机塞回口袋。
“先这样吧，现在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年轻警察把笔录放进方案袋，跟着站起身。
元娥看了眼手机屏幕，张锦玲很快回复说已经在路上。
他收起手机拒绝道：“不用了，等会儿有人来接我。”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元娥轻抿了一下嘴巴，“可能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们什么时候下班？”
谢峙闻声，很快接话轻哼了一声：“你哪见过警局关门的，你过夜都行。”
语气里带笑，但元娥不觉得是什么和善的话。
只当是和网络上的恶评一样，左耳进右耳出，冲年轻警察道谢：“谢谢，那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罢，也不看谢峙一眼，低头玩起手机。
谢峙脸色变换，舌头顶着腮肉，但最终只是起身拍拍外套往外走。
少了个见缝插针的人，元娥乐得清闲。
他只当这里是个休息的清静地方，手机里的评论刷得飞起，再看了几个视频，警局外突然有灯光亮起。
跑车灯闪亮两下，缓缓停在岗亭，车窗落下，里边传出道男声。
“元娥在这里吗？”
刚出来的谢峙吐出嘴里的烟，和车里的男人对上视线，略一顿，下巴冲警厅里一扬，“里边儿。”
他拍拍身上散落的烟灰，继续往外走去。
元娥离岗亭不远，又刻意挑了个门边的地方坐，眼见一辆车开进来，以为是张姐，刚站起身，又听见车里的男声。
他奇怪地往外走，车子前灯打在他身上，强光下，看不清车里的人。
那道男声没再出现，但紧闭的车门突然打开，一条腿走下来，紧接着，整个身体也从车里出来。
来人一手撑在车门上，光线暗淡里他的下颌线条清晰。
元娥拔起的腿迟缓放下，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然而男人却非常熟稔地轻笑一声，反问着：“怎么不上车？”
“......怎么是你？”元娥面上一阵错愕。
来接他的，怎么会是住在401的邻居。
男人笑容和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下班碰见张锦玲，知道你在警局后就开车过来了。正好我们住得近，来接你更方便。”
但元娥显然不是能心生好感的那类人。
早先前见过这位情绪变幻莫测的邻居，元娥对他的印象可不是好接触。
他戒备地往后悄悄撤开一步，好像这微小的一步能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然而笨拙的掩饰性动作，落在江愁眠眼里漏洞百出。
男人也不催促，反倒很好脾气地解释：“看来是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了。”
江愁眠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镜面反光里，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叫江愁眠，你的邻居，也是......你的顶头上司。”
“今天下班正巧撞见张锦玲，听她讲完你的事情后，我就顺便提出来接你。”
江愁眠扯出笑容，“这个回答可以打消你的疑虑吗？”
挑不出毛病的话。
元娥眨了一下眼睛，却不太相信。
“你怎么知道是我？”
“怎么不知道是你？”江愁眠好像听到一个有点趣味的笑话，胸腔剧烈震动两下，“公司最近推的新秀，几个部门里你最出色，我怎么不会知道你？”
说起这件事，元娥就想到今天发生的事。
网络上闹翻了天，江愁眠开的传媒公司，怎么不清楚现在闹的是什么。
但他还有闲心来警局捞人，说话让人摸不准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些话放在元娥耳朵里，与晚上网络上发生的事放在一起，“最出色”就像是一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眼皮往下一搭，纤长睫毛盖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也不管江愁眠安的是什么心，也不想去多管，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早已过了睡觉时间使他精神低迷，没有多少继续追问下去的力气。
元娥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走吧，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