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男人穿着警服，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明。
警察证上，占比最大的是一张白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长了一张意气风发的脸，鼻梁高挺，浓烈的眉尾断开一段，微微吊梢的眼睛瞳孔不大，直视前方有种利刃出鞘的锋利感。
再往下，是男人的姓名，赶在收回去之前，元娥看清上面写着“谢峙”。
他的视线再移到来人的脸上，男人穿着蓝色衬衫，和证件上的人面貌一致。
和他不好惹的脸一样，男人的身量要高出一些，站在门外却没有要低头的意思，反倒往后推开两步，瞳孔下移：“跟我走一趟。”
元娥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好像自己光裸地被摆在砧板上任由估量。
莫名其妙和来者不善的预感让他的语气也差起来，抗拒地紧握门把手，声音发紧：“有什么事吗？”
在他问完后，元娥清晰地听到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张警察证又被甩到面前。
“看不出来吗？让你配合就配合，哪来这么多话。”
“我觉得我有权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能随便带走我。就算我犯了法，你也应该出示拘留证 。”
被男人态度也影响了的元娥，少见地语气不善，“更何况，谁知道你这证件和制服是不是假的。”
谢峙的眼睛慢速转动了一下，银灰色瞳孔迎着光更显得颜色浅淡，舌尖顶着腮肉，不太友善：“屁话真多。”
话虽如此，他还是收起了警察证，一手撑着门板，“警局接到报警，称C市外有人失踪，经过调查后发现你和失踪人员有关系。”
谢峙站直了身体，两人的身高差出一截，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元娥，“请你，跟我去一趟警局做笔录。”
元娥一愣，为这段话带来的信息，同时也察觉，几天都不见线索的主线任务，在此刻突然找上了门来。
…………
警局的地理位置选在市中心，威严的玻璃门内灯光敞亮，象征威严的徽章在夜色下隐隐可见。
元娥走进去的时候，为他开门的谢峙似乎等得不耐烦，在经过身边时，又听到一声响亮的“啧”。
“……”
他真的有那么找人嫌吗？
从见面到现在，元娥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声，谢峙也不避着他，好像要让他听个真切才好。
话还没说几句，就发觉没了能聊的可能性。
值夜班的除了门外亭内的，警局里只剩一个人，见到谢峙回来，抬手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
元娥察觉到到这名警察的视线挪到自己身上，停顿两秒，又移开。
谢峙“嗯”一声，从一堆文件里找出做笔录的文件和笔后，随便拉个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翘起腿：“说吧，你和万有福什么关系？”
元娥愣住：“什么？”
“什么什么，你耳朵是聋了吗？长着就为了装饰用的？”谢峙手里的钢笔狠狠敲了两下桌面，“万有福，你不认识？”
元娥平白遭一顿骂，懵了一会儿，又实在对“万有福”没有印象，不好确定原身是不是见过，迟疑地摇了摇头，道：“应该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还什么应该。”
谢峙又“啧”一声，从见面到现在，他发现带来的这人反应好像总是要慢半拍，说话也慢悠悠的，声音比猫叫大不了多少，听得他心烦。
耐心一降再降，额角的青筋直跳。
他把手里的文件夹“嘭”一声甩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一直忙着整理文件的年轻警察闻声走过来，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他脾气不是很好。”
他先拍了拍谢峙的肩膀，又指着一边的椅子对元娥道：“你先坐下吧，不用紧张，我们就是问一些问题，问完就能走。”
年轻警察长了一张很和善的脸，说话比起谢峙要沉稳很多。
元娥在椅子上坐下，听他问：“你真的不认识万有福吗？”
元娥摇了摇头，“失踪的人是叫万有福吗？”
年轻警察侧头同谢峙对视一眼，谢峙便从便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复印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年纪不小，约莫三十来岁，身材肥胖，油腻的头发遮住眼睛。他没有看镜头，略微侧着身体，似乎对照相有点抗拒。
元娥接过来，很陌生的一张脸，看了一会儿，放到桌面上，摇了摇头，“没见过。”
“你再看看？”
元娥没有原身的记忆，脑海里一片空白，凝视许久，再迟疑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见过。”
他顿了一下，“请问，和我有关系……是指？”
年轻警察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峙，元娥也顺着看过去。
谢峙靠在椅子上，烦躁得不停摩擦直面的手部动作也停下来，两只眼睛盯过来。
对上元娥的视线，他眉尾一挑，“看我干什么。”
脾气好差。
让元娥不得不想到了徐新林。
两个人的脾气一样的臭，只是徐新林尚且还能憋住，而面前这位警察，对他的恶劣的态度摆在明面。
从见面到现在，恶意几乎不加任何掩饰地从每一个动作里溢出来。
有点郁闷，带着上一次的糟糕经验，元娥不太想和这位叫“谢峙”的警察多做纠缠，迅速将视线收回来。
年轻警察清了声嗓子，重新拉回注意力：“是这样的，这位失踪人员的亲友说他消失的时候留了张纸条，意思大概是要去找喜欢的主播，我们根据提供的信息就找到了你。”
元娥略微讶异，他想不到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人横跨几个城市来找他。
他侧过头看向桌面上的照片，有点疑惑：“我们是认识的吗？”
年轻警察微愣，这会儿谢峙又插进话：“认不认识你自己还不清楚？”
刚刚还说着，“应该不认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又反过来问他们。
谢峙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将刚刚甩开的文件夹捡回来，翻到最后几页，取出两张纸。
最上面一张纸的左上照片里的人化着浓艳的妆容，遮住了原本的样貌，看不清底下的真实面容。
但放到对这张脸无比熟悉的元娥身上，一晃眼的功夫就辨认出那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
一张化着女性妆容，看了无数遍的脸。
那是他自己。
谢峙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你的信息我们已经做过调查，希望你能对你的回答做担保，否则接下来的调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就要对结果负责任了。”
元娥懵住，好一会儿才敢问：“我能看一看这些吗？”
他伸手指谢峙手里的纸，谢峙将纸张翻转过来，任谁见了照片上的人都不会同眼前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人联想到一起，不仅是外型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资料里的过往也割裂得仿若两个人。
元娥接过两张纸，上面写的东西很少，总结性地概括了他前半生的大事件。
从哪个大学毕业，再到从事什么工作，几乎都写在了上面。
其中内容最广泛的就是他的工作，成为一名主播后他的人气低迷，为了蹭热量做的荒唐事不少。
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妆之外，元娥还知道原来自己还穿过女装。
有点难以想象。
不过对于最近的情况，这些资料显然还没有跟进更新到。
“这些都是网上能搜到的，我们挑了些有用的大致写了下。”
年轻警察用一种很不好意思，擅自调查了别人过往的歉意表情道。
元娥把纸放回原处，摇摇头，“我会尽力配合你们，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我能回答的尽量回答。”
他提回做笔录的事情，年轻警察咳嗽一声，坐直了身体，严肃道：“确实还有一些问题。”
“10月25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冷不丁，谢峙出声问。
“10月25号？”元娥愣住。
安逸的生活过得太久，无需上学上班的日子里，他除了过米虫的生活就是直播，再多点就是偶尔出门去附近溜达几圈，对日期的敏感度低到连今天是几号都恍然。
更何况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的具体日期。
【系统先生，25号的晚上我在哪里？】
2928回复得很快：【您还未进入副本世界，那天傍晚您照常出门吃了饭，吃完后直接回了出租房。】
元娥将2928的话复制下来，回答道：“那天晚上我在家里。”
“一个人？”
“嗯，”出租屋地段偏僻，他没有什么朋友，行迹孤单，“我傍晚出去吃过饭，吃完后就回到了房子。”
年轻警察拿着笔，听完他的话，在一张复印纸上不知道写些什么。
谢峙撑着下巴，继续问：“那26号一整天你在哪里？”
元娥又问2928，得到回复：【您和平常一样待在房间里，不过您在这天晚上进入了副本。】
元娥复述到：“除了吃饭，我都待在房间里。”
对于自己孤独的行踪，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先解释：“我没什么朋友，所以一般都待在家里，而且工作……”
他顿了顿，想起来资料里直白的调查情况，有点尴尬，不好说下去了。
年轻警察紧跟着又写出几行黑字。
谢峙没再问，沉默一会儿，突然说道：
“24号万有福网络上购票从C市出发抵达A市，25号他又买了张地铁票，这是目前已知的最后的行踪。”
“地铁票是到哪里？”元娥跟着问。
“他在老街口下了站。”谢峙皱起眉。
A市寸金寸土，开通的地铁线不少，但经过老街口的线路只有一条。
万有福到达A市后找了家青年旅舍住下，第二天就极有目的性地直奔一个地点，很难不让人想到其他的。
元娥一脸茫然，缺少社交，常年家里蹲的人，出门都鲜少，何况熟悉地铁线站点。他不明白为什么谢峙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难看，茫然地“哦”了一声
谢峙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老街口是从市中心到杨湖区的最近站点，从北站出发，最多需要十二分钟。”
元娥这下听懂了，因为杨湖区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此时谢峙的脸色突然变得晦暗，声线下沉而迟缓。
“一个人从另一个城市，直奔目的地去寻找另一个人，放在你这种工作的人身上，你知道叫什么吗？”
大抵是谢峙的脸色太吓人，直勾勾盯着的灰色瞳孔泛起一种空洞的惊骇，元娥感觉汗毛直立。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听见谢峙补完的下句：
“社会上把这类人称作私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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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