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夏荼把文件夹塞进他手里，强硬地打断了他的怒气槽：“不管你在想什么，停下。”
“……”
“看报告。”夏荼示意，沈万翻到最后一张，红色警告让他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我和荣枯主任讨论过，不知道明蕊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能力在萎缩。一边发展一边回退。”夏荼说，“一棵高大的树，明明一直在向上伸长，同时也在枯萎……而新的丛林也在生长。这可能是一种进化，谁也说不好。”
“明蕊知道吗？”
“知道，她让我不要和其他人提起。但你不属于其他人。”夏荼轻描淡写地说，“外显能力者还好，内化型的器官也会有变化。墨祺主任给她更新了抑制器。但她睡的越来越多了。对于一个以大脑为能力器官的超能力者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不早说？！”
“大忙人啊，主任。”夏荼挑眉，“脑部ct检查结果没有异常，身体也没有明显异样。只是睡的更多了些这种事我们怎么好惊动您。”
“是她之前不让吧。”沈万说，“有时候真不知道三区的主人是谁啊。”
“那不也是您默许的？”夏荼笑了笑，把文件合上，“她现在让我告诉您这件事，大概是有自己的计划。您打算怎么做？”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能看着。”沈万叹了口气，“让她放手做吧。也许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夏荼低声笑了，拍拍沈万的肩，把文件夹放回抽屉，目送沈万离开后俯身掀开明蕊眼皮。眼睑下虹膜中的花纹逆时针旋转，慢慢勾勒出奇异的纹路。
“有人说明蕊是三区主人的禁脔。也有人说她才是三区的无冕之王。”
“你真的要接？这人被保护得很好——我看看，三区这种超能力管理区很难混进去。要找机会只有她每周一次的放风时间，”
任刃在记忆里接下一刀，又一刀，女人执刀试图劈开他的防御，又大声训着他不能只守不攻。这场攻防战他们打了多久？三个多月下来，任刃有时也想不如死在刀下，也算偿了对方救他烂命一条的恩情。只是生的本能让他一次次回护，反击，刀剑相交发出悦耳的脆鸣。
这本是生死攸关的场合，如果不是碎碎念的声音无处不在，提醒他刚刚的告别只是一个笑话。明蕊影子一般窜过树梢，轻飘飘从顶峰眺望远处万家灯火，她也听到了记忆碎片里的情报，连表情都没变一点，在任刃打算放弃抵抗时轻飘飘落地，指尖点在交战双方间，轻描淡写地按了个暂停。
“原来不想活的是你。”她侧脸贴着记忆女人的刀，那枚刀尖停在任刃心脏前几毫米，任刃往后推了一步，松下气力：“既然不是想让我死在梦中，为何要到这里？”
“我在找你的弱点。”明蕊没有直视他，声音小得几不可闻，“不为钱，不为情，不为利，也不为义。你活着，但只是活着。你杀人，但也只是杀人。很有意思，也太没意思。”
“这是来自超能力者的评价吗？”
“这是来自我个人的评价。”明蕊说，“很空虚。我找不到让你帮我的把柄。”
“……”
“嗯？”明蕊踮起脚尖，猛地凑近一些，“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帮我？”
“……”
“哎呀，都知道我是读心者就不要那么紧张啦，反正你什么也瞒不过我。”明蕊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竖起手指，“我不需要你杀别人，也没钱请你杀人。你不知道要杀我的人也没关系，反正我对那些没有威胁的家伙不感兴趣。”
“你对我感兴趣？”
“一半一半。”明蕊就着踮脚的姿势跳过记忆，血花从女人胸口飞溅而出，任刃收刀回鞘，接住师长缓缓倒地的尸体，原本血流如注的地方绽开红色石蒜。“你和我有一点像，不多，但值得我为此多看你一眼——你能帮我的忙。嗯……杀人？我说了我不需要。你想练手我可以给你推荐工作，但不是现在——什么事？会让总部和主脑头疼的小事而已。你不相信我，当然。要交换筹码吗？我想想，我来陪你找生活的意义，如何？”
“\'我只会这一种生活方式，所以我把杀人技巧教给你，但你不必和我一样。\'”明蕊重复他记忆里的告白，“好巧，我也不会别的生活方式，要一起去学吗？”
“找不到？一个人找不到可不代表两个人找不到——想试试吗？”
“……”
“不愿意的话就没办法了。”明蕊叹了口气，“好啦好啦，不打扰你缅怀故情了。下次再聊。”
“为什么？”任刃还没从和目标讨命的荒诞中缓过神来，明蕊和他沟通甚至不需要他开口，更找不到插话的空间，只是越发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嗯……就当是我心血来潮。”
“……你不是。”这是任刃唯一能确认的部分。明蕊踮脚摇晃身体，在他大脑里冷笑一声，瞳孔深处古井无波，任刃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状态。但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超能力少女不应该……他有意多问一句，突然被拍了一下。
“不要发呆了，来，下一个问题。”现实里冯岚手里的小刀抵在他脸边，笑容灿烂。
明蕊眨眨眼，熟悉的白色吊顶映入眼帘，以她来这里的频率，说治疗室是她第二个宿舍也不为过。站在窗边的人闻声快步走来：“明蕊！”
“我没事，叶暮。”明蕊挥手，“有什么事吗？”
“夏老师让我来看着你。区里的精神系不多，你有什么意外我也能快点反应。”叶暮翘着二郎腿坐下，“不过，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啊。”
“是。不必在意。”明蕊翻身下来，“目前还算稳定。”
“再关几个月呢？”叶暮撑着脸笑，“你很不甘啊，小公主。明明是可以征服世界的能力。却只能被囚禁在这里，精神变态也很正常吧。”
“说笑了。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能力。”明蕊以手梳发，“级别比较高而已。”
“喂喂喂，这话可是会让我们这些普通精神系伤心的。”叶暮摇摇手指，“说真的，你的脑子可是重要资源，要好好保护啊。”
“目前没有病灶，劳您费心。”
“没办法，毕竟你的能力没有替代品嘛。可不是只有三区的人在关心您的健康呢。”
“……”明蕊终于抬头正视一眼，微扬下巴，一个字拖得百转千回：“哦。”
“还有，多谢关心，健康问题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自由。”她回过头，笑容灿烂的虚伪，几乎晃花叶暮的眼，“夏医生那边我自己去检查，也到下班时间了，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