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的天黑了，窗内的灯又亮，他们聊得太久，聊到711的时间重新流逝，上班族和中学生熙熙攘攘地把这里填满，赵序和他手一牵：“明天我们就回家吧，真的得回家了，我还得回家工作，天天在这跟他们吵架，一点意义都没有。”
“好。”何哲宇点了点头。
回了首都，赵序先要把赵青青的问题解决了，家里一旦找不到他就来找青青，那太危险了。
赵青青大四了，这个学期已经没课了，她就在家待着，赵序和何哲宇一块买了点带给她的好吃的和小礼物，对方一开门，很惊讶：“你们回来啦？”
“回来了！哎呀家里烦都烦死了，管不了，你知道家里怎么回事不？苍天啊，赵天赐酒驾撞死人了，这还敢找我兜底，要是我能兜住让他不用坐牢，那还有王法吗？杀人不偿命就算了连局子都不用蹲啊？我一个小资本家还有这么大权力啊？”赵序无语，“咱爸妈后来还找你吗？他们知道你住哪了？要不要给你换个房子，你先看看你想去哪工作然后看看住哪，太贵的不行啊，你看看一千万以下的吧，我不知道他们最近用钱的地方多不多。”
“……哥，”赵青青被他语音轰炸，“你先喝口水吧。”
“……行。”
赵序含泪接过水，完了呀，连亲妹妹都嫌他话太密了。
“不用换房子，他们不知道我住哪，我早就去派出所备过案了，首都管理很正规，就算是直系亲属也不会随便透露行踪的，”赵青青跟他解释，“她是去我学校闹的，闹到辅导员那里去了才把我叫过去。”
“……呃，这样啊，”赵序挠挠头，对哦，赵青青还是大学生……还好快毕业了，“确定不用换？把你这套卖了，添点钱置换一套没问题的。”
“不用——”赵青青回绝了，“再说了，我工作都八字没一撇呢，哥你知道我们专业有多卷吗？”
“知道啊，后期部门都是学美术的，我一看现在实习生简历难以置信你们这个学历只要这个工资？吓死我了，要不给你开个工作室？”赵序摸了摸下巴。
赵青青深深望了对方一眼：“……工作都找不到还开工作室，是不是有点太富二代做派了？”
“那咋了！你是我妹，你都算富一代了，”赵序不管不顾，“那你想做什么？我找人给你内推吧。”
“先让我自己找！我是大人了！”赵青青下巴一仰。
“哎哟，大人！真厉害，行呗，”赵序阴阳怪气地笑了，“那哥哥给你兜底，真要找不到再跟我说哈。”
“好啊，那，”赵青青望着他俩，“你们呢？”
“我们？我俩咋了，我俩挺好的啊。”赵序眨眨眼。
“你俩都好几年了……之后什么打算？”赵青青无语。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们俩同性恋总不能还能探讨一下结婚生孩子吧？！这儿不让结婚，我也怀不了啊！”赵序大惊失色，“而且生孩子很影响工作的，我这么忙我哪有空生，生了还要管上学吧，我们俩没看学区房！上哪读书啊我们都不知道首都哪个幼儿园好啊？！”
“………………”
赵青青和何哲宇双双瞠目结舌，被他这番节节败退的发言堵得说不出话，刚想吐槽上一句下一句就冒出来了。
赵青青：“哥，我是成绩差，不是弱智。”
赵序：“……哈哈。”
赵青青无奈：“我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了，你们也决定就在这里定居了吗？嫂……哲宇哥以后也住在首都？”
演员不用坐班，一般来说都是定居在首都或者东城附近，干脆住横店那边的也有，方便进组嘛。
赵序确实没问过何哲宇想在哪定居，他想在哪定居关他什么事，他的公司开在首都一天，何哲宇就得陪他在首都住一天，散了才能自己选。
“就首都啊，工作方便嘛，而且我给他买房了，买了个挺好的公寓呢，”赵序笑了，“哲宇就是河城人啊，他不可能适应不了首都气候吧？我觉着没区别。”
“嗯，我也觉得这边挺好的，”何哲宇点点头，“赵总以后有工作变动的话，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赵总？哦……”赵青青不太懂这两人的相敬如宾，可能异性恋不懂同性恋的小癖好吧，她点点头，“都同居啦，我哥从来不跟别人住呢，他最讨厌屋里有人了，现在有个家真好。”
“也没有很讨厌吧，主要是谁想跟室友和父母住一起啊？”赵序辩解一下，“那是迫于无奈！跟喜……跟比较顺眼的人住一起不讨厌。”
何哲宇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听着，注意到赵序摘围巾的时候把领子弄翻了，又去给他捋领子。
“……哲宇哥好安静哦，”赵青青看着他的动作，眨眨眼，“真好，我哥话那么密，换个话多的要憋死了。”
何哲宇愣了下，噗嗤一声笑出来，赵序急眼：“什么意思啊！我话哪有那么多，我跟别人话很少的！”
“不多，喜欢听你说话。”何哲宇声音很小。
他们在青青这边点了外卖吃了饭，赵序又回公司处理一点琐事，这才一起回家。
路上，俩人坐在车后排，赵序靠在何哲宇身侧被对方搂着，跟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吧嗒一下掉了软了，浑身没劲，跟刚刚神采飞扬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有点困，枕着肩膀就迷迷糊糊的快不行了，只能在路上没话找话：“你困吗？”
“还好，你困了？”何哲宇看看他。
“好困，”赵序在反问下坦白内心，“好累，怎么又累了，按理来说，我不该累得那么快的，昨天睡得挺好，今天也没有出现新问题。”
“因为家里的事情太多了，全都靠你一个人，而且，其实没有解决吧，”何哲宇捏捏他的手指，“……你辛苦了。”
“命苦……”赵序哼哼两声，“哈哈！开玩笑的，我习惯了，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唉，好累啊，珍惜身体啊，六年后你也会变成我这样……不对，你比我身体好，那就算你，算你十六年好了，这么折吧折吧下来我应该能比你早死三十年。”
何哲宇顿了顿，然后表示不满地晃了晃。
后座间隔比较大，他将身子侧到赵序那一边，方便他靠，又把赵序搂得很紧，这一晃就跟在把他往车窗上挤似的，赵序恼羞成笑：“干嘛啊！搞得像我不让你吃冻干似的！”
“……冻干是什么？”何哲宇迟疑地问。
………………听起来像是他这么有钱还对狗不好啊，连冻干都不认识。
赵序在完全没有克扣用度甚至有些铺张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心虚了，摸了摸何哲宇的脑袋：“没事，明天带你去吃日料。”
……奇怪。
心情突然好了，也不累了，怪不得大家给宠物花钱比给自己花钱还狠。
赵序歪着脑袋看了看要吃日料也没高兴起来的何哲宇，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亲的嘴：“吃小竹荚矶边卷，浅渍的小肌，你爱吃吧？干嘛又不高兴？跟我闹脾气呢宝宝？”
“不是闹脾气……你说了，不吉利的话不能说，”何哲宇垂下眉头，“所以能不能不说……”
赵序回忆了一下自己说了什么，十六年，早死三十年……害，他无奈：“我，我这是客观事实！我烟酒都来还有精神病要吃药胃也不好作息也不规律，我……好啦！不说！我只早死六年行了吧……早死三年！按你身份/证上来！”
“好，不说。”何哲宇不那么不高兴了，尾巴好像也要晃起来了。
都说了，十句信两句就行。
笨就是笨，什么东西都要当真，搞得赵序开玩笑都开不起来，这话他要是说给别人听，反正就跟他玩在一块的人嘴欠程度，应该是让他早点把后事料理好，别到时候还得他们几个费劲给他帮忙，毕竟他绝后了。
“干嘛，想让我迟点死啊？”赵序一伸手把他的头发全揉乱了。
“想啊，想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何哲宇很认真。
……到底是多幸福的人才会想长命百岁啊，他可不想活那么久。
算了，在一个天天说着“活着”“活下去”的笨人心里，长命百岁，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祝福了吧。
“行啊，长命百岁，那你把我伺候好，交给你了，”赵序仰着下巴闭上眼，“我自己活肯定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活，能活到五十都烧高香了。”
“好。”何哲宇和他拉钩。
赵序看着这人听什么都乖乖巧巧的样子，说不上的心里满当，小指上的触感把他烟瘾犯时的胸口空荡都按下去，他突然不太想死了，准确来说，自从何哲宇让他的生活变得开心一点之后，想死这件事已经从他脑海中离去很久。
如果……他是说如果，反正这事也不会成真。
如果何哲宇真的能像长命百岁一样久地留在他身边的话，他觉得想活一百岁也不是个很莫名其妙的愿望，对吧，毕竟他有钱，现在又有了开心，活着还挺不错的。
他吗的，这不是这个死狗第二天从办公室把他拖去健身房练腿的理由！
“我不要！！！我不要练腿！！！”赵序尖叫，扒拉着自己的办公桌死活不走，“你有病啊！！！练别的不行吗！不要练腿！我又不当1我练什么腿！！！”
“练腿对心脏好。”何哲宇言简意赅。
他说的对，那又怎么样？
“对心脏好对我不好！！！”赵序命令他，“我警告你！！！我不练！！！”
助理躲在行政办公室不敢出来，听着老板办公室的动静大脑飞转，不应该啊，按照小说套路，老板才应该是强迫男明星的那一个，怎么听起来是反过来的……
本就高大、又每周都要兢兢业业把身上每块肌肉练到力竭的何哲宇，稍微掰了掰赵序的手指，见他手从桌沿一松，顺势就把他整个人扛起来拎走了。
……再也不口嗨了，再也不死来死去了，早死要练腿啊。
“我讨厌你！”赵序绝望了，“我要把你的健身卡锁了。”
“但我们都是人脸识别的。”何哲宇认真回答。
“我要在首都的健身房封杀你……”赵序锤了他一拳。
结束了两个小时的晚间运动，洗完澡等待吹头，赵序埋怨地对着镜子瞪他，腿练得又软又抖，站都不想站，他威胁何哲宇：“不带你去吃日料了。”
他要克扣伙食，让何哲宇知道他强迫自己属于以下犯上。
“好，”何哲宇倒是心情很好，傻笑着帮他吹头发，“晚上帮你按一下腿，辛苦了。”
“……”
也不能真不给冻干吃。
“算了，我都预约了，就吃日料，下次再不带你吃。”赵序撇过脸，选择把气撒在咕叽咕叽的海鲜上，春天正是吃贝的好季节。
他肯定也不能真的不管赵青青，赵序嘴上说着“你自己找”，还是替她问了问她专业对口的岗位，心里有数之后又把自己能搭上线的几家公司反馈给赵青青。
赵青青意料之中地碰壁了一圈，没跟她哥犟嘴：“离家近的吧。”
“OKOK。”赵序得意。
他还是比较喜欢大包大揽，去跟对方老板吃饭的时候赵序又把何哲宇带着了，路上，他跟何哲宇闲聊。
赵青青这一生都是他包揽下来的，他成绩也就那样，中上吧，但赵青青学得实在太差，他教教还是可以的。
“我爸妈总说他们对我们要求很低，很宽松，说我们很幸福，那是因为他们他吗的根本没负过责，根本没管过这个家，我和我弟什么都不懂就算了，赵青青一个小姑娘需要用的东西也得我来查我来买，还好互联网发达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他又想起周小舟：“如果我妹妹的老师跟周老师一样就好了，唉，我能稍微省点心。”
“……有种带女儿的感觉。”何哲宇眨眨眼。
“有区别吗！真的是我带大的！”赵序掰着手指算，小时候他上学要顺便送青青去幼儿园，再大一点盯着她做题，再大一点发现再不学个艺术什么的应该考不上大学，又开始给她安排走艺考。
还好他大赵青青六岁，青青高中的时候他已经大三了，有钱了，艺考的所有费用他都能承担。
何哲宇笑了：“怪不得，所以她找工作你也着急。”
“对啊，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公司多难熬啊，找个好的正规点的给她塞进去呗，她要是干不下去我就给她开个工作室自己玩，赚不赚的无所谓，我可以养，我赚钱就是为了养老婆孩子的，”赵序又逗他，“是吧，老婆？”
如果何哲宇不是身份证的年龄，而是他真正的年龄该多好，他可以让何哲宇也一块去念书。
何哲宇没反驳他，而且低头亲了亲他：“嗯，你辛苦了。”
塞个专业对口的小女孩来工作并非难事，那是家挺大的游戏公司，老板和他是之前酒局认识的，吃喝玩乐的时候见过几次，没什么工作上的来往。
坐进包厢，没等一会，对方也笑着来了，他们倒了茶又打了会牌，赵序顺势把事儿说了，大概就是给青青安排个小岗位，让她攒攒经验学学东西。
挺小的一件事，送了点烟酒也就了了。
吃完饭，赵序坐在车里抽着烟，给赵青青那边发去消息，问她hr是不是来找她了，让她们自己聊好入职时间。
何哲宇在他旁边，和他挨在一起，给他举着烟灰缸，灰扑扑的尼古丁从他肺里过一圈，顺手把旁边的心也窃走两块，刮得他心里空，空得不安、慌张。
“……怎么办啊。”赵序声音很小。
“嗯？还有没解决的事情吗？”何哲宇愣了。
赵序：“没有了。”
就是没有了。
赵青青长大了，什么都可以自己解决，以后也要在职场上获得养活自己的能力，独立了。
以后就不需要他了。
被他带大的妹妹，被他养着的老婆，所有人，只要翅膀硬了独立了，都不会再需要他了。
正好赶上开学季，好友的妹妹去外地上大学了。
友特别不舍，说这是妹妹第一次离开家啊，最后两人一同哀嚎：“对同性恋来说妹妹和女儿有什么区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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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