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忙碌的店主人

此刻隔着条窄窄的人行道望过去,能看见里面有人影在书架间移动,背对着门。

正踮脚往高处的书架上放书,浅灰色的衬衫后背沾了点灰尘,动作算不上利落,倒透着股耐心。

应该是店主吧。林椿插进钥匙的手顿了顿,心里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听说这家店试营业快一周了。

刚才路过店门口,看见橱窗里摆着几本封面泛黄的旧书,玻璃上贴着张手写的海报,字迹清瘦,像是用钢笔写的,只是傍晚光线暗,没看清写了些什么。

“安静好啊,不像我这儿,图书馆里总有人吧唧嘴吃东西。” 莫叶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上次在海德公园喂鸽子,碰到个老头,说他年轻时在上海待过,还知道愚园路的定胜糕呢!他说 1960 年代买糕要凭票,每次排队都得带个小马扎。”

林椿笑了,往玻璃罐里舀着桂花糖:“我外婆也说过,那时候做糕的糯米金贵,谁家要是办喜事,能分到块定胜糕,能炫耀好几天。”

“收到我给你从国外寄的伯爵红茶了吗?那家老板刚开业,要不你送点东西过去,说不定那家老板是一个隐藏的甜品爱好者呢。”莫叶已经进了地铁,戴上了耳机。

“刚开业就送东西,不太好吧。”林椿悉心装着桂花糖。

“我跟你说,伦敦这边的书店老板都可会聊天了,上次我问本绝版书,他跟我聊了半小时狄更斯的下午茶习惯……”屏幕里传来夸张的叹气声。

“过两天你不是要回国了吗,我去机场接你怎么样。”桂花糖快装到玻璃瓶口了。

她抬眼看向院外的书店,书店里的人影停了下来,似乎在整理摊在桌上的书。

灯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他动作很慢,一页页地翻着书,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

她忽然想起早上采购时,看见他蹲在巷口搬一箱旧书,箱子上印着 “1980 年代文学期刊”,他搬得很吃力,额角的汗滴在石阶上,却没找人帮忙。

“大概是在整理新到的书吧。” 她转开钥匙,锁芯 “咔哒” 一声轻响。

晚风又起,吹得书店门口的绿萝叶子轻轻摇晃,里面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侧身,却没朝窗外看。

林椿准备好材料后,准备拿锁关上店门。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她又忍不住往隔壁瞥了一眼——书店的灯还亮着,那个人影还在书架前忙碌,像被时光留在了那里。

心里想着 “这位邻居倒是挺拼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时,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看了那么久。

烤箱的余温还没散尽,混着残留的桂花香气漫在空气里。

林椿决定明天早上烤定胜糕时,多烤两块送过去——毕竟是邻居,总该打个招呼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还是等忙完这阵再说吧,看他这样子,怕是也没功夫闲聊。

愚园路,路灯将梧桐叶的影子映在大地上,像在做今天最后的道别。

谢栖则将客人留下的旧物悉心放在展柜上,附上捐赠者手写的短故事,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望兰小筑,已经没有了女孩的身影。

谢栖则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面轻轻蹭出片浅灰——画里的林椿正站在甜品店柜台后,蓝布围裙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细雪,手刚要碰到蒸笼,侧脸的弧度被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描得格外柔和。

在大学时他参加过绘画兴趣社,在抬眼看到望兰小筑的时候想到了什么,默默在小角落里画上了一些瓷盘和甜品。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隔壁书店的灯依旧亮着,像颗安静悬在愚园路巷口的星。

“行啊谢栖则,” 身后突然传来戏谑的笑,言书礼把书往柜台上一扔,拉链撞出清脆的响,“放着好好的策展人不当,来这开书店当卧底,这老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谢栖则合上素描本,炭灰在指尖蹭出道黑痕:“少废话。”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少年。

“藏什么藏。”言书礼挑眉捡起素描本,没等翻开就被谢栖则抢了回去,力道大得差点扯破纸页。

“从十八岁在图书馆偷看人家借哪本书,到现在躲在书店画人家做糕点,你这怂劲儿倒是一点没改。”

“怂样。” 言书礼笑得更欢了,伸手拍他的肩膀,“十八岁不敢递信,二十七岁不敢打招呼,谢栖则我跟你说,再这么耗着,等人家把定胜糕卖给别人当喜糕,有你哭的。”

谢栖则没回头,指尖在素描本边缘敲出不耐烦的节奏,炭灰簌簌落在桌面上:“再废话,我把你在巴黎夜店里被保安追的视频,发去老爷子们的茶话会群。”

“你这人怎么还跟高中时一样,动不动就拿老爷子压我。”言书礼的笑声戛然而止,悻悻地收回要去碰素描本的手。

“说真的,从十八岁在画室抢你画稿,到现在看你躲在书店画人家姑娘,你这反差萌倒是一点没改。”

“滚,” 谢栖则终于转过身,眼底是被戳破心事的慌乱,“再提高中那档子事,我让你今晚睡桥洞。”

言书礼从他堆在桌角的画稿里抽出一张,抖着纸页吹了声口哨:“啧啧,画得挺上心啊。上周打电话问你开业准备,你说在研究古籍修复,合着是在研究怎么把暗恋修成正果?”

谢栖则几步跨过去,一把夺过画稿拍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再动我东西试试。” 他眼底的狠劲一闪而过。

像极了当年在国外街头,为了抢回被抢的古籍,一拳砸在小偷鼻梁上的模样“信不信我现在就给老爷子打电话,让他冻结你所有卡。”

言书礼举双手投降:“得得得,算我多嘴。” 他看着谢栖则把画稿一张张放进柜子锁起来

他忽然嗤笑一声,“也就在人家姑娘面前装乖,转脸就对我耍横,谢栖则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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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园路慢信
连载中蒸笼四玉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