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声越发不正常,“嘎吱”的噪音回响在耳边,而秋千的下方正放置着把生锈的斧头。
这让陈初不禁幻想下一秒秋千散架的模样,骨头会碎掉的吧。先是脆弱的四肢,然后是最容易骨折错位的肩膀。
一向不喜欢吵闹的主仆二人此刻跟没听见一样,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塔丽安就静静的倚靠在秋千,随着海娜大幅度的推秋千背,瘦弱的身躯禁不住摇晃起来。
透过花笼间隙洒下稀薄的阳光,照射下,映衬着裸露的皮肤光滑而白净。
像上了一层釉,实在是太缺乏生机,这让陈初想到没有生命被随意摆弄的木偶。
“塔丽安小姐不冷吗?”
轻柔的询问声让塔丽安缓缓转过头看去。她半张开嘴唇,半晌,才慢慢开口:“不冷,谢谢。”
陈初笑着,眸色幽深,她不再理会躯体零件生锈的塔丽安,而是看向一旁的海娜。
“不考虑停下吗,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摔下来,不小心撞上地上这把破斧头怎么办。”
听上去纠结又害怕,“这样我真的会很担心塔丽安小姐受伤。”
海娜听到这停了下来,她弯腰捡起地上锈迹斑斑的斧头,又看向玩家。最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用力将斧头朝高处扔了出去。
像要砍掉谁的脑袋。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发抖,却不敢尖叫出声,段染青捂着嘴还是吓得立马躲了起来。
硬物碰撞的声音,刺的人浑身难受。而拿把斧头正稳稳的嵌入了金笼的高处。陷的很深,但心里总觉得它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掉下来,切断什么活物。
“这样就没事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塔丽安小姐。但现在很安全,我们可以继续荡秋千。”
塔丽安轻“嗯”了一声,“麻烦你了,海娜,继续吧,不然很无聊。”
“那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熊兴充满试探小心翼翼的问着:“不打算带我们随便在周围逛逛吗?”
戴云提也附和起来:“是呀,这也快到午饭的点了,要不咱随便逛逛,再一起吃个饭,最后各自会自个屋里休息?”
白耀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也对此表示赞同。
“客人随意,塔丽安小姐带你们进来原本就是闲逛,希望你们玩的开心,亲爱的客人们。”
海娜的话无疑是逐客令,她对熊兴等人的提议并不乐意,但也没有管束别人的爱好。
按道理在有人被放逐之后,应该更紧张迫切的想寻找成功出去的方法。
可显然,他们想逃避,想在迎接死亡之前,轻松一点的生活。
现在还剩八名玩家,高圆晕死过去没跟上来,七个人站在金笼里,显得如此渺小又微弱。
抱着放逐完之后不会再有人死去的游戏机制,熊兴礼貌地和众人道别,便转身离开了。
戴云提自然是要跟着熊兴的,毕竟他和这群人的关系可不太好。尤其是自作主张提出要来观赏塔丽安花园的粘黏二人组。
想着,戴云提不由地看向两人。
她们没有交谈,也没有任何视线的触碰。秦眠很安静地坐在陈初旁边的空地上,而陈初正靠在金笼上心情复杂地抽着烟。
空隙使得骨头半卡进去,而抬头看去,那把生锈的斧头正在陈初的头颅上方。
戴云提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再回头望去,熊兴早就走没影了。
两人一走,就剩下五个了。钱不辞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没想在这耗下去,毕竟以他的耐心待在这也只会自讨没趣。
于是钱不辞拍了拍一旁段染青的肩膀,矮小干瘦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的瞧向他,“要出去走走吗?钱哥。”
“行啊。”钱不辞立马同意:“我还没逛过这么大的园子。”
这么大的园子真的不会迷路吗,陈初潜意识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毕竟游戏一开始就违背了现实,那还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吗。
走前,钱不辞回头看了眼精神萎靡的陈初,后者吐出口白烟,礼貌的朝他笑笑。
双方的眼神都并不轻松,钱不辞也没了平时表现出的那种轻佻懒散。看来他们这次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默契的保持一致。
见人都走了,秦眠才终于缓缓站起身,短暂的头晕让秦眠下意识半依靠在陈初肩膀上。陈初掐灭烟头,搭了把手防止秦眠站不稳。
“要一起走走吗?”秦眠问着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正义青年。
白耀愣了愣,委婉的问道:“不在这多休息下?”
“为什么要在这待着?不无聊吗?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就和陈初走了。”
待在这确实安全又容易发现些什么有意思的事,但意图这么明显,是生怕别人看不见,还是笃定今天不会再有人死去。
“走了,陈初。”秦眠拉过陈初,“随便逛逛就回房睡觉,我有点累。”
“行。”陈初说着回眸看向白耀,“别在这站着吵到塔丽安小姐,跟上。”
“啊……好的,我知道了。”白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快速跟了上去。
花笼里,主仆二人依旧乐此不疲的荡着秋千,虽然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海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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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好远,白耀才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向两人道谢。秦眠打量了白耀两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不说走,你难到还想在那待到塔丽安回古堡顺带捎上你吗。”
“呃……”想法被戳穿,白耀结巴起来:“不……不是,这样……不是最佳方案吗?”
“你走路不抬头的?四周也舍不得看。”
陈初的话瞬间点醒白耀,白耀立马抬头看向天,顿时吃惊的合不拢嘴。
天空比刚刚暗下来不少,刚刚还是初晴,现在却变成阴天了,感觉随时都会下雨一般。
并且他们一群人先后离开,前后不过也才隔了五分钟,现在,听不到一点除了他们之外的声音,更别提见到人的影子。
“好多乌鸦……?”
白耀望着越来越很沉的天空,上空逐渐聚集的黑色小点,正朝下方不断低飞。
秦眠紧盯着上空,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玩这么复杂,妈的,想坑死谁。”
“别急。”
恐怖求生游戏,乌鸦的出现无疑被视为恶兆和死亡的象征,是不祥之物。
而不幸进入这里的人们,自然是不祥之人。
陈初破天荒安慰起人来:“不一定朝我们这边来的,万一这周围还有别人呢?”
“啊……真的吗?”白耀半信半疑,“可是……它们好像离我们……”
越来越近了。
此刻,盘旋在天空上的乌鸦不断朝着低处飞,甚至能模糊看清它们的雏形,正迫不及待的飞到她们的周围。
这些乌鸦不怕人,一群群结伴飞过来,嘶哑的发出“哑”“哑”声。看上去似乎十分想用自己的长喙咬下玩家的皮与肉。
“我们看上去很像一顿丰富的午餐吗?”陈初看着明显又黑下来一度的天,“哦,不,也有可能是晚餐。”
都这个时候陈初还有闲心开玩笑,秦眠没觉得气,只觉得想笑,于是她一本正经的开始出主意。
“哎,这要跑的吧,要的吧。要不朝那个方向?”秦眠指着一处,“还行不,跑不动还能蹲到桌子下面藏着。”
“行啊,看上去挺不错的。”
“嘿嘿,那当然,我可是来的时候就在想万一出什么意外该怎么撤退。”
“你等下要跟紧我,别分开了,这太大了,我怕找不到你。”秦眠盯着逐渐逼近的乌鸦,一字一句叮嘱陈初。
“不是,怎么就断定它们一定就会咬我们了呢?”白耀完全搞不清状况,“而且,你们都认为它会咬人了,为什么现在不提前跑?”
陈初笑了起来:“不确定之前,不是要先朝有利于自身的方向想吗?不提前跑,当然是在期待万一啊。”
“至于为什么断定它们会咬人,当然是因为……”陈初的话停下来,因为一只乌鸦正直直朝着她脸袭过来。
在乌鸦张嘴的瞬间,陈初猛然伸出手啪打向它的头部。这群乌鸦就是奔着她们来的,一只出头,剩下的就快速涌过来。
在白耀发愣的同时,秦眠快速打了一下他的手臂,“直觉啊,傻货。”
“跑了!等死啊!!”喊完,秦眠拉着陈初就朝着刚刚指着方向跑。
身体接受到危险信号,加速奔跑起来,三人疯了一样生怕被追上就再也走不掉。
而身后密集的乌鸦群,不断拍打的黑翼想啄食玩家的身体,如同遇见了十分美味的食物,穷追不舍。
秦眠是最先被咬到的那个,她抓了把头发,烦的想骂人,后面的头发却不幸的被乌鸦咬住,不断牵扯着头皮。
秦眠回头,对上一片红色的眼睛,陈初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快速割掉秦眠被咬住的头发。
“我草,往回跑!!”白耀跑在最前面一下刹住脚,边往回跑边撕心裂肺的大喊:“里面比外面还多,秦眠你他妈指的是它们鸟巢吧!!”
“天杀的!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倒霉?!”秦眠的声线都颤抖起来,疼的。
她脖颈侧和右眼下面被乌鸦强行撕下一块,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流进衣领里和脸上。
血吸引着更多的乌鸦飞过来,秦眠痛的大口大口喘气,又在眨眼间被黑压压的乌鸦围住,迫不得已停了下来。
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能呛死自己。白耀是万万没想到就几分钟,秦眠和陈初能直接被乌鸦群包围。
直接就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了,白耀腿都快跑出火,他不敢停下,不想被咬。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得不停下来。
“草了!”
白耀忍着被啄食后背的疼痛,用力折下一节宽大树枝,嘴里不停尖叫骂着,边朝着被包围住的两人跑过去。
“你们还好吗?!”白耀用力挥舞着树枝,拼命想驱赶这些乌鸦,为里面的人博得一线生机。
“放宽心,没死。”陈初听到声音,一把拉着秦眠挥舞着乌鸦的手,拉着停下脚的秦眠就朝前跑起来。又很快被围住。
“发现了吗?它们都冲着你来的。”说着,乌鸦黑压压快速朝着面中袭来,又从陈初身侧分散开,明显是有比陈初更吸引人的。
陈初观察着这些乌鸦,总感觉这些乌鸦是靠气味分辨目标的,“后悔拿那个东西吗?”陈初问秦眠。
“或许你丢掉它,就能不受这些苦。”
秦眠想摇头,说不后悔,眼下突然一阵巨痛,还没作出放映哦,就被陈初快速一把按住。
“别乱动。”秦眠听到陈初说,紧接着视线就黑了。与此同时,正准备袭击秦眠眼睛的那只乌鸦被陈初眼疾手快的抓住。
陈初一只手死死的捂住秦眠的眼睛。自己则半眯着眼,折断了那只乌鸦的翅膀。
眼前是一片黑,秦眠的右眼下方很疼,被陈初不停颤抖的手死死压着,火辣辣的。
白耀被搞得胆战心惊,全然忘记了此时此刻他自己也并不安全,且没几块好皮。
“你先跑,别管我们,死不了。”陈初喊起来。
“一起走!!再努力一下,万一就跑出来了呢?”
“没用的,你快走。”秦眠试图让白耀放弃,毕竟现在走一步都浑身疼,她还被陈初捂住了眼睛。
她当然清楚这些乌鸦盯上她了,没个一时半会她是跑不掉的。
太难突破这么多张嘴了,她一时想不到办法应对,所以白耀得走,陈初也应该丢下她跑掉。
想着,秦眠伸出手去扒开陈初捂住她眼睛的手,却被对方瞬间用腿压住。
“你想干什么?”
秦眠一言不发。
白耀害怕又纠结,他认为自己不该丢下女人离开,但也是真的很想离开,他还不想死去,有太多的事还没有去做。
手却停不下来,一个劲儿挥舞着树枝,尽管作用不大。
如果此刻他用心观察,就能发现这些乌鸦是有目标的在攻击人,离秦眠越近越会被盯上,就比如陈初那只捂着秦眠眼睛的手。
但白耀太害怕了,汗珠爬满额头,眼睛都不敢完全睁开。
陈初看见白耀痛苦流泪的眼睛,以及被血液打湿的后背,认为自己得赶紧把这人赶走。
毕竟连白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流眼泪,只觉得胸口异常压抑,让他喘不上气。
陈初下意识的深吸口气,压制住涌上来的烦躁,开口却还是没忍住暴脾气:“快走啊,愣着干什么?!这不需要你。”
几乎破音,陈初抖着手,一只手强行捂住秦眠的眼睛,一只手用力将白耀往外推。
火气大的像要宰人,边推边骂:“听不懂吗?走啊!!你他妈难道想死啊!?”
白耀被推的向后两步,在陈初愤怒警告的目光下,终于崩溃的哭出声。他终于奔跑起来,没再回头。
“操,白痴牌么?”
陈初疼的觉得自己要升天,乌鸦撕咬着她的手背,她甚至能听到咀嚼的声音,乌鸦在吃她手背上的肉。
哪里血多就咬哪里,秦眠眼眶下少了块肉,血的气味太有吸引力了,让乌鸦很兴奋。陈初的大腿后侧也一个劲被狠狠啄着,所幸,它们并不对陈初的脸感兴趣。
“喂,秦眠。”陈初安抚暴躁乱动的秦眠,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从脑子冒了出来:“我有个办法。”
陈初痛的抽凉气,但始终不敢放下捂着秦眠眼睛的手,即使不放手会很痛。
陈初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在游戏里失去眼睛,无疑是致命的。
她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乎,乌鸦的喙开始用力啄她的手骨,陈初满手的血,不断流到秦眠的脸上,秦眠竟然也开始焦虑的暴躁如雷。
陈初尽量表现的轻松些,此时此刻,她无比确定如果她放下了手,秦眠的眼睛会被吃掉。
“憋气。”陈初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捂住秦眠的鼻息,自己也快速屏住呼吸。
赌一把吧,万一中了呢,陈初注视着四周,大概过了十几秒,大多数乌鸦像迷失了方向,很快放弃了被陈初死死保护着的眼球,它们开始去撕咬别的部位的,渐渐分散开来。
陈初松了口气,趁这空隙,陈初快速拉着秦眠跑起来。秦眠意识到乌鸦需要气息检测目标时,更是用力屏住了气。
慌乱中,秦眠顺势拨开了覆盖在她眼睛上方血淋淋的手。
陈初犹豫了会,觉得秦眠也确实不需要她了,干脆收回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又慢半拍的想到什么,抽空侧头看了眼秦眠的脸。
眼睛有点红,没有水渍。只是半张脸血淋淋的,眼眶下方血流过的痕迹,从陈初这个角度看过去……
就好像是秦眠流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