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没有任何哭的前兆。
眼眶旁的红晕都是血晕开的模样。
秦眠察觉到目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陈初回过神来立马快速错开眼,生怕引来短暂间的对视。
这使得秦眠眼里的光亮瞬间暗淡下去。
反正无论如何,这个人都总是这样的。就是害怕和谁产生,哪怕一丁点复杂的联系。
犹豫是否要开口说的话,也随着陈初躲闪的目光被快速打碎。反正没人在乎的,为什么一定要说几句感谢的奉承话。
她们奔跑着,几乎可以说是轻松,迅速脱离黑压压的鸟群。跑远了也不敢大声喘气,就安静蹲在角落里捂着嘴,偶尔才小口小口的吸两口新鲜空气。
这种随时感觉要窒息的背过气的情况,持续到乌鸦散去,蹲到脚麻的站起来就踉跄,没敢继续待在这,俩人对视一眼,决定先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道是这花园迷宫有鬼,还是俩人真分不清方向,周围的植被太相似,甚至是每一条路,石砖的形状和纹路都大径相庭,很快儿,俩人就快速迷失了方向。
“我们遇到鬼打墙了?”走了多半有一个小时,陈初早没了耐心,更何况在发现怎么走都还是在跟原地转圈时,耐心算是彻底被磨了粉碎。
“不确定。”秦眠理智分析着:“可能是迷路,也可能是到地方了。”
“机率一半一半吧。”
陈初皱了下眉,该死的,真是希望是后者,到地方了。不然再折腾下去,哪还能控制自己不做出点什么脑残事。
俩人对视一眼,干脆不走了,走下去也是无头苍蝇,没意义。
陈初蹲坐在一块石墩上,颤抖的手点燃香烟。秦眠凑过来,蹭了个火,两根烟斗在一起,火光燃起,终于是舒了口气。
秦眠盯着对方还在出血的手背,心烦意乱。而当事人则无所事事的眯着眼,吸着烟,一副享受的模样。
秦眠心里堵着慌,烦乱间扭头就看见,烟雾和着风升起,陈初习惯性眯着眼发呆。
眼睛似乎有些过于敏感,正把玩着她那金属蝴蝶样式的火机,一口又一口用力的抽着烟,像能止痛一样。
神经病,看着就烦透了。
“陈初。”
“嗯?”
陈初没抬头,心不在焉应着。
“你刚刚为什么不和白耀一起走?”
秦眠的开门见山,这让陈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一半。
竟也被对方带动略微烦躁起来。怎么总是这样,想问什么就开口问。
“不为什么。”
秦眠嗤笑一声,突然就阴阳怪气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熟吧。”
陈初愣了一下,她说过类似的话,亏秦眠这时候能想起。
偏偏这还没完,秦眠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咄咄逼人起来。
“你难道要让我相信什么你觉得我是好人,所以无条件相信我,想保护我、关心我,甚至舍不得我受伤。”
“哎!等等。”
陈初打断秦眠想继续说下去的话,站起身有些错愕地看向秦眠:“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我没打算编这些话来骗你。”
“这次是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可以不要怀疑我吗?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么多想法,我一时半会想不了那么多事的。”
陈初伸手擦去秦眠脸上没擦干的血迹,觉得这人在挑她刺,不是,为啥啊,她难道还做错了吗?
几乎是瞬间,秦眠拍开了陈初的手。
“我没骗你。”
“什么?”
陈初没跟上秦眠跳跃的思维,一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眨巴两下眼看向草堆,希望秦眠能懂她的意思。
秦眠深吸一口气想平静下来,开口却还是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
“什么叫编这些话来骗你,我骗没骗你我本人不比你更清楚吗?”
“你一边说对我没那么多想法,一边又想着我盯上你到底在图什么,你希望我对你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啊。”陈初一脸无辜:“那你都已经知道我是第三方卡牌,也知道我具体是什么身份牌,和谁捆绑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
“神牌和狼牌怎么都得比第三方卡牌有用,不是吗?”
又何必在她身上继续花心思。
秦眠点头,略带嘲讽的笑了声,“像盗贼那样的费牌,确实对我没什么用。”
陈初也跟着苦涩的笑了起来:“你明白就行。”
秦眠把她堵在楼道里那次,陈初看得出秦眠在纠结要不要说些什么。
可那时的秦眠似乎很矛盾,喃喃自语的说着,声音微乎其微,像在自己整理什么重大线索。
陈初并不关心这些,只是看着突然一言不发的秦眠,急切的想结束交谈。
“我这人没什么用,尤其是在这种游戏里。你盯上我没用的,我真的不擅长玩游戏。”
声音都在秦眠逐渐空洞的眼神下越来越低最后,陈初说:“所以没必要做什么都跟我在一起。”
话音都还没落下,秦眠彻底暴躁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样,怎么?你皮厚不怕痛的?还是说你他妈有病,活的太舒服了?”
“我他妈的有病?”
陈初忍不住皱起眉,觉得秦眠不讲道理。
“什么叫我有病,我们俩这关系,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我怎么惹你了?不是你先问的我吗?”
秦眠咬着牙,恶狠狠的:“我是在问你为什么选择那么做,不是让你思考回答接下来应该怎么和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还有你说的没必要,我不赞同,也不接受。”
“为什么?”陈初不理解:“不在一起活动有什么影响?”
秦眠咬紧牙关,半晌,还是没回答为什么。
就这么干瞪眼看着彼此,直至陈初再次打算偏过头跳过这个话题。
秦眠下意识拽住了陈初的手,陈初被对方那固执又笃定的目光弄的心惊肉跳。
然后她听见秦眠说:
“你也是需要我的,陈初。”
陈初一下就安静下来,连着那颗烦躁不安的心。最后一切糟糕的想法,都化作了一声:“对不起。”
“我不问这些了。”
陈初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服你了。”
“我承认我就是不相信你,想和你保持距离。”
“但我努力了啊!”
“可是我也真的很清楚,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啊。”
陈初诉说着,这次她没再故意错开视线。秦眠凝视着那双平静的眼眸,陈初短暂停了下来没出声。
于是秦眠听到了陈初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胸腔里一阵阵剧烈的跳动。
“我死了算我活该,行了吧。”
秦眠一下子就“扑哧”大笑了起来,笑的弯下了腰,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你笑什么?”陈初沉着脸,突然就觉得自己表达太直接。
秦眠笑着摇头,没解释。
这分明是觉得相信她会死的风险很大,明明自己都还没完全相信自己,就要开始学着去相信她。
还是在这种地方,竟然违背自己的感知。真的开始做好打算将后背完全交付给她。
“那拉勾盖章吧。”
秦眠凑近了些,朝陈初竖起小拇指。
陈初犹豫着,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快速勾住对方的手指。秦眠笑着,给大拇指盖了个章。
.
分开后,天很快就不对劲了。
钱不辞查觉到这一切,拉着段染青快速躲了起来。段染青甚至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强行塞进草丛里。
钱不辞朝她比了个噤声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很快,上空就出现了密集的鸦群。
血红的眼睛让人汗毛直立,几乎在发现人类的一瞬间,就一窝疯涌了上来。
段染青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锁定时,已经来不及了。没给任何机会,一旁的人精钱不辞也没能幸免。
骂骂咧咧的,钱不辞被盯上就开始立马跑路。
这时有没有计划逃跑路线就显的尤其重要了。钱不辞目标明确,快速朝着刚经过的喷泉跑去。
以至于他一时间压根没想起,要带着段染青跑。
回过头时,哪里还能看到段染青。
本来就长得矮,缩在草丛里被一群乌鸦围住后,更是一点衣服边角料都看不见。
钱不辞保持着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冲到喷泉边就跳了下去。
喷泉很大,只要他憋的够久,就没他什么事。而还在原地的段染青,整个人都透心凉。
本来就魂不守舍,现在被突发情况整的更是整个人都要崩溃。
想站起来跑开点都难以做到,她后悔躲起来了,她根本没那个资本和钱不辞蹲着苟。
人家脚上按了弹射,大脑发达,四肢发达。她脑子里全他妈是水,四肢也跟没上油一样,锈爆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这次真的不用在故作坚强了。
她的祸真的来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段染青自己在说什么都开始听不懂了,全身最能直观感受到的就是疼痛。
原来被车撞不是最惨。
段染青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时,乌鸦正在撕扯她的头发,头皮火辣辣痛,缝合处像要被撕裂。
慌乱中段染青无意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腿,血淋淋的,皮开肉绽。
痛感瞬间传递爆发出来。
跑不了多远的,浑身痛,呼吸起来肺都是刺痛的,眼睛止不住开始自己掉眼泪。
随着小腿又被撕下来一块皮,段染青动摇起来,反正回到现实活个几十年也是要死的……
可现在死在这棺材都没一副,分食之后就是爆晒尸骨,然后生虫,再经过好长时间,终于被自然分解。
筋疲力尽,心理和身体让她短暂爆发起来,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跑了起来。
慌乱逃窜的模样像过街老鼠,负面情绪过多,使得段染青想停下。
于是她逼着自己疯狂扇自己巴掌,没什么比疼痛更让人清醒。
扇的很用力,脸被扇的很红,耳朵都“嗡嗡嗡”的,传来一阵阵耳鸣,可段染青依旧没停,反而更用力。
直到手腕突然触摸到一股凉意,段染青错愕地抬头看去,是浑身湿透丢她跑路的钱不辞。
钱不辞出现的一瞬间,大量鸦群蜂拥而至的围堵上来。跟没痛感一样的,钱不辞直管将段染青从这群黑心鸦里扯出来。
段染青眼泪水早就糊了一脸,此刻,相当没出息的大哭起来,却说不出话。
“哭什么?”
钱不辞嫌吵,示意段染青别说话,随后又再次拉着段染青躲进就近的草丛里。
段染青满脸惊恐,这熟悉的配方,简直是要重蹈覆辙的节奏。
她甚至还没有好了伤疤,怎么可能就忘了痛,立马挣扎着想爬起来跑。
钱不辞恶狠狠的瞧她一眼,“再动我自个跑路。”
“……”
随后钱不辞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段染青的口鼻。
这一下弄的段染青彻底没多余的劲儿挣扎。而钱不辞还在担心她有点力气跑,手上的劲儿大到段染青以为他想掐死自己。
这简直是杀人灭口,空气抽离的窒息感越发强烈,视线都有点模糊。
段染青竟看见刚刚还来势汹汹的乌鸦,此刻像失去目标一样,停下了啃食的动作。
却没飞走。
空气里血的味道太重了,这让他们短暂在原地煽动翅膀迷茫起来。
还是没有探寻到什么,最终只能飞走,再去找寻别的目标。
钱不辞还是没松手,直到段染青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这才终于让她喘气
随着乌鸦离去的方向,钱不辞带领着段染青小心的跟了上去。
这群乌鸦快速和自己的同伴会合,然后,钱不辞和段染青就看着它们从低空划过,将即将跑到喷泉处的白耀包围了起来。
所幸这人跑得快,留着身后倒霉的两个人相依为命,独自一个人跑了个干净。
而那俩人非常不幸的被两批乌鸦围住,无法脱身。
直至差不多,乌鸦渐渐散去些,钱不辞才看清被围住的是陈初和秦眠。
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丝心虚,段染青和钱不辞俩人面面相觑,钱不辞干巴巴解释:“我有点近视,看不见清。”
这个角度别说男的女的,外面一大群黑鸟,钱不辞都要人畜不分了,“刚刚能从一堆鸟里认出你,你就偷着乐吧。”
段染青点点头,然后两人就识趣的选择段时间内不出现在她们面前。
可现在,真他妈的是倒了血霉。
本来钱不辞刚听到声儿,是人是鬼都没听清,就摸黑一路走过来。
他甚至都还没开始细听到吵的啥,人就说完开始笑了。
这声音太耳熟了,进花园的就陈初和秦眠两个女的。真是不赶巧。
然后钱不辞就听见她们开始鬼鬼祟祟的密谋策划什么,钱不辞心里强烈认为,这绝对不对劲。
绝对很有必要偷着跟上去。
中途段染青尝试阻止,认为这样不好,刚刚那事还没翻篇,钱不辞这人是没良心,还是没脸皮。不怕被发现的吗!?
而钱不辞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段染青的脸,他不仅偷摸跟着,偷听就算了,现在还把头探出去,想看一眼为什么突然没动静了。
才把头伸出去,俩人就察觉到一阵冷冽的目光,正朝他们看过来。
顺着月光,钱不辞看见陈初板着张脸正静静的看着他。
“偷鸡摸狗当贼,还上瘾了舍不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