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街头听说了这么个“例行事件”后,转头就潜入了陆府。
说起来也算是幸运,每次宫里那位娘娘差人送出来赏赐的时候,都有不少老百姓前来围观。
很多人还觉得可以趁机来沾沾喜气。
毕竟,陆家可是一介布衣,居然族中也有女子一飞冲天的时候,可不就是走了大气运?
连舟雪和应休惊等人没有靠近正厅,但是千宿却用了跟昨日夜晚差不多的手段,将正厅前后左右都放置了铜铃,形成阵法。
“这样不会被人发现吗?”连舟雪藏在西南角的藏书阁里,低声问身边的人。
她们四个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算是整个陆府内地势最高的地方。
只不过,藏书阁周围没什么人看守。
这里应该是从前程家的藏书阁,奈何陆家占用后,这里并没有发挥出来多少作用。
“放心吧。”赤瑶站在顶层,脚边是已经被吸入了迷香放倒的守阁人。“千宿在阵法上,在我们南边,很少有人能比得上。这是我们南疆的秘法,铜铃和铜线,都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物件,不会出什么差错。”
哪怕是死物,但用秘法,也能宛如活物。
是不会轻易被人觉察。
连舟雪不由再次感慨南疆秘术的神奇之处,哪怕她刚才已经看清楚了千宿是怎么布阵,但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手法,让她再来复刻一遍的话,却是没有同样的效果。
此刻在正厅前院,陆家大老爷陆天易携带着家眷们,在跪谢娘娘恩典。
宫里的人来得快也去得快,在大张旗鼓地彰显了宫中娘娘对陆府的厚爱后,就回了宫。
陆天易朝着正厅里走去,陆唯这时候追上来,“爹爹。”陆唯喊道:“女儿有事想要跟您商量。”
陆天易脚步未停,他甚至没有听陆唯想对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就已经一口回绝。
“既然他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就没有道理既要享受陆家的庇佑,又不做任何事。”
“可是敏郎他……”陆唯急匆匆想要解释两句,昨夜她就收到了尤敏涯的传信。
“陆唯。”忽然就在这时候,陆天易打断了三女儿的声音,他语气冷然,终于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偏偏对尤家那软蛋喜欢得紧,早些年,尤敏涯就应该进了密室,哪里还轮得到对方在暗中教唆自己女儿 ?
陆唯被训了一通,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气愤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开了。
陆天飞这时候上前一步,“大哥,小唯跟二少爷只是感情好,这才有些着急,何必跟一个孩子动气?”
陆天易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经常会做的动作,在他的眉心处,有两道深刻的痕迹。
“孩子?就算是她还是个孩子,也应该知道,自己姓什么,而不是被一个男人的三两言语,就学会跟自己的长辈顶嘴。”陆天易开口道。
“算了,先进去吧,别让先生等久了。”
两人进门后,从一幅江山百景图后面走出来一人,后者穿着一身兜帽的黑袍,叫人看不清楚那张脸。
不过,陆天易和陆天飞两兄弟在看见对方时,不约而同变得恭敬了不少。
“先生。”陆天易率先开口,“今日可感觉有好一些?”
“跟从前一样。”对方低低开口,声音倒是意外有几分清亮。
此刻,还藏在藏书阁里的四个人,皆是浑身一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刚才这个被陆天易称作“先生”的人,就是藏在陆府里的那名咒师。
“可惜铜铃只能带来声音,不能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赤瑶有些遗憾说。
现在在正厅的陆天易有些担忧地看着黑袍人,“我已经安排人去给先生寻找合适的人选,会助先生一臂之力。”
“不要太久。”对方开口,“若是实在找不到人,也先让隔壁府上的人过来吧。”
陆天易还是迟疑了片刻,“一个人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够?而且……”
“我不喜欢需要被人保护的感觉。”陆天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先被眼前的人打断。后者也不在意自己这般强硬,在陆天易面前会不会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这次处理完我的事,我就进宫,跟在娘娘身边。”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到陆天易,后者立马点头,“都按照先生说的办。”
“今日正好我们两家要在一起吃个饭,先生不然一块儿来?”陆天易试探问。
果然,黑袍人没有拒绝,点点头,“行,正好我也问问他这人找得如何。”
“今天尤府的人要过来跟陆家的人一起用膳?”连舟雪意外,“这么看起来,两家人的关系,似乎比明面上看起来更好一些。”
她忍不住想到了当初连画楼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现在究竟是这尤府,还是已经被送到了陆家。
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骊珠恐怕想要在今日动手。”应休惊坐在连舟雪身边,淡淡开口。
连舟雪偏头。
“就算是咒师因为替换命格的事导致现在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对上程骊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恐怕也有很大的胜算。”应休惊继续说,“除非,她不是直面对咒师下手,那就有些意思了。”
连舟雪听得一头雾水。
但现在她没时间问那么多,“所以,程骊珠会有危险吗?”连舟雪更在意的是程骊珠这条命。
先不说后者还有秘密没有告诉自己,就说她本人,也不想看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自己跟前枉死。
“不知道。”应休惊说,他其实并不在意程骊珠究竟是死是活,但是见连舟雪似乎很想救对方,应休惊抿了一下唇,“你若是不放心,到时候可以跟上她。 ”
午时将至,果然,尤府的人到了陆家。
程骊珠也在其中。
显然这种“聚会”两家人都已经算是“轻车熟路”,女眷跟女眷坐在一桌,男人们坐在另一桌。
跟在程骊珠身边的那个叫桃曲的大丫鬟,今日看起来倒是格外安分。哪怕看见陆唯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家姑爷身上,她也没吭声,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程骊珠自然更不会多看,在家里人跟前,她一直很安静,像个透明人。
陆唯的视线从程骊珠身上扫过,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茜色的襦裙,这颜色能将她整个人衬得娇艳。
而最重要的,这衣服的颜色很配她最近在多宝阁里新得到的一套头面。
这头面,是尤敏涯买来送给她的。
其实原本这套红宝石的头面,尤敏涯是想要送给程骊珠。这段时间,程骊珠太安静了,对他也不像是成亲之前那么亲近,尤敏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陆唯的事情露出了马脚,所以特意定下来想要讨程骊珠欢心。
谁知道昨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尤敏涯在托人给陆唯传信时,也将这一套头面送了去。
陆唯不是不知道尤敏涯在多宝阁给程骊珠订珠宝头面的事,但她不是尤敏涯的正妻,甚至明面上两人连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她再不满意尤敏涯的做法,却也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
不过峰回路转,最终这套头面,还不是由尤敏涯主动乖乖送给到了她跟前。
最后戴上这套头面的人是她,而不是程骊珠。
“程二姐姐觉得我今日这头面如何?”陆唯没等到程骊珠主动说话,她不得不率先开口。
桃曲站在自家娘子身后,不由死死咬住了下唇。
这陆三姑娘简直欺人太甚!
哪怕她这个小丫鬟,都知道自家姑爷那日说好了要给自家小姐买一套多宝阁的头面,颜色和样式,如今都能对得上。
她家小姐……
桃曲心里愤愤不平,若不是在赴宴之前,她家小姐警告过她,今日她若是还像是先前在那位连小姐面前一样按不住自己的脾气,日后就不用再留在府上伺候。
就因为这话,桃曲不得不沉默下,忍住快要按不住的愤怒。
程骊珠抬头,视线在陆唯的头上停留了一会儿。
“挺好看的。”程骊珠说,“也跟妹妹很配。”
自打她跟尤敏涯成亲的这一年时间以来,陆唯可从来没叫过自己一声嫂子,却当着她的面,仍旧亲热叫尤敏涯“二哥”。
“其实这头面,我觉得可能也很配程二姐姐呢。” 陆唯见自己刚才的话没有激怒程骊珠,没看见自己想要的反应,有些失望。
程骊珠轻笑,“还是你戴着好看,我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
陆唯:“……”
倒是站在程骊珠身后的桃曲,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不过桃曲也觉得有几分意外,她家小姐自打嫁进尤家后,一直奉行“安分守己”,绝不主动惹事。哪怕遇见什么事,都选择避让,不会像是刚才那样,正面跟人起冲突。
桃曲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家老爷辞官归乡后,又离开杏花胡同,她家小姐是为了不给家里带去麻烦,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今日,却不知道怎么了。
程骊珠这话一出,别说陆唯,就连尤家的大少奶奶也惊讶了一番。
不过,对于饭桌上的女眷的视线,程骊珠像是没感觉到一般。
上菜后,程骊珠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安静的透明人。
不过,在这期间,程骊珠微微抬头,借着喝下果子酒的空档,朝着旁边那一桌看了去。
陆家果然是粗俗的商贾之家,哪怕在一般的读书人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用膳,也不会这般男客和女眷之间不隔着一道屏风。
程骊珠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她重新垂下眼眸,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今日之事,她已经谋划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