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是陆府的，两人直接夜探陆府。
陆府跟尤府可不一样，尤家的护卫顶多是些身手不错的青壮年男丁，但是陆家可就不同。
武林世家，就连家里扫地的小厮，也是有那么几分功夫在身上，更别说其余人。
连舟雪跟应休惊两人换上夜行衣，从尤家的墙垣上，一越至隔壁陆府。
也亏得两家就是两隔壁，连舟雪看着陆府外面不远处墙角边上巡逻的小分队，心里忍不住想到，这倒是节省了功夫。
陆家这巡逻小分队怕不是比皇宫里的巡逻都还要密集，想从外面悄无声息潜入陆府可能还真不会太容易。
今夜天上的弯月像是躲进了乌云中，不肯露面。
夜色如墨，连舟雪回头看了眼无声无息跟在自己身后的应休惊，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后者没戴面罩，在黑夜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看起来多了幽冷。
连舟雪没有说话，出发之前，两人在房间里研究过陆府内部的地形结构图。
只有前院，还是通过雾旻姑娘口述出来，应休惊画了个囫囵图。
找准了当初雾旻听青妩说过的那间厢房的位置，连舟雪像是一只脚步轻盈的狸猫一般，足尖轻点，在屋檐上飞速掠过。
路过前厅时，连舟雪刚飞跃半步，却忽然一下被身后的应休惊猛然拉住了手腕。
后一秒，她人就被这一股大力朝后卷去，落进了一个不算是太陌生的怀抱中。
连舟雪抬头，刚想问应休惊什么，就看见后者手指尖卷起一道内力，化作风，猛然一下朝着前厅外面那两棵看起来怕是有百年树龄的老树打去。
树叶像是真的被风吹动那般，簌簌地摇晃着，发出声响。
连舟雪虽然不知道应休惊这一举动是做什么，但本能的她相信身后的人，这时候的眼睛一眨也一眨地盯着刚才应休惊使出内力卷起树叶的地方。
虽然这一股内力卷起来的风只是那么一瞬间，根本没多少时间，但趴在屋顶上的连舟雪也看见了一缕暗色的布料边角。
有人！
连舟雪震惊，她没想到还有人竟然比她们更快一步。
她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应休惊。
这一刻，连舟雪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跟身后的人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她感觉应休惊的呼吸似乎都能喷洒在自己后颈，后者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清苦的气味，也早就已经占据了她的呼吸。
连舟雪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了。
虽然说在山上时，她跟师兄也经常打打闹闹，但是也不可能跟师兄这般亲近。
连舟雪那头那股怪异至极的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这时候应休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那是陆府的暗哨。”
应休惊一眼就看出来连舟雪刚才又想岔了，人家陆府好歹也是武林第一世家，这哪里能有那么多江湖小毛贼敢大半夜的蹲在陆府的屋顶？就算是做梁上君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小命。
连舟雪张了张嘴，显然是很错愕。
“这陆府是想要做什么？大半夜的，在自家府上还放暗哨？”连舟雪简直想不通，这搞得禁卫森严的，还以为是到了皇宫里。
应休惊的注意力有些不太集中，连舟雪转过头来的时候，头顶的月亮好像也终于在乌云后面休息够了，露出了一抹清辉。
在月色下，身边的人那张姣好的脸庞看起来更加清晰，应休惊的注意力像是有些不受控制一般，就这么落在了连舟雪那上嫣红的唇瓣上。
“前厅地势宽广，在这里埋伏人手很正常。最近几日，陆府外来人很多，院里加强防卫也很正常，我们来得也算是好时候。”应休惊低声道。
说是好时候，也是最不好的时候。
人多嘈杂，倒是可以浑水摸鱼。
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陆家不愧是武林第一世家，这护卫森严，就算是想要浑水摸鱼，也不太可能。
连舟雪没想那么多，她轻啧了声，心里只剩下了一句感慨。
陆家可真有钱啊！
请这么多人作看家护院，也不知道要花出去多少银子。
既然不能正面过去，那就只能从旁边绕路。
等到了雾旻口述的那园子周围时，连舟雪刚想往前冲，就听见应休惊在耳边传来了“咦” 的一声。
“怎么了？”连舟雪问。
应休惊朝着不远处看了眼，低声道：“这里靠近后院。”
杏花胡同里从前住着的也算是达官显贵，陆家从前虽然只算是富户，但宅院的设计跟寻常显贵家族也差不多。
因着最近是陆三小姐的生辰宴，陆家来了不少人，前院也住了不少江湖客。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
“靠近后院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连舟雪问。
应休惊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今日去见阿瑶她们的时候，阿瑶问我们要不要把客栈那两间没有住的房间转租出去。”连舟雪说。
就算是赤瑶这样从小生活在南疆，根本不缺银子花的巫女，在无意间听见柜台跟前的客人说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住下，但掌柜都婉拒，说客栈已经满员，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十倍的银子！
赤瑶当即就动了心。
她们一行人来的还算比较早，开了四间房。但是连舟雪和应休惊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住进来，现在转出去，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整个金陵城最近客栈的生意都爆火，就因为陆三小姐的生辰宴，吸引了大半中原武林。陆家又不是不会做事，肯定是要将重要的客人接近家里，就像是我们刚才路过的几个院子一样。”
连舟雪低声说着，她们这一路过来，可真是太不容易。
原本以为避开了陆府的巡逻和暗哨就好，谁知道想要浑水摸鱼，也是要有点真本事的。鱼龙混杂，但有的鱼虾更像是藤壶，是寄生在陆府这艘大船上的。一个个都有武功在身，她跟应休惊两人是小心又再小心，这才落到眼前这一处空院中。
“陆家没道理有这么大的院子，不安排人住进来。”连舟雪嘀咕道。
应休惊在连舟雪低声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整个院子都看了一遍，这其实像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不算很大，但看起来布置得倒是很雅致，庭院中间还种着一棵巨大的合欢树。
应休惊确定里面没人，跟连舟雪飞掠而下。
两人虽然都没有明说，但都觉得这院子有些奇怪。
走到正房，连舟雪跟应休惊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黑，但对于两个习武之人，也不算什么。
连舟雪正准备走近一点查探，结果冷不丁的，身边的人手中忽然就发出了一团莹白而柔和的光。
连舟雪定睛一看，在应休惊手里的，是一枚几乎有婴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连舟雪：“……”
不久前才感慨了人家陆家有钱，现在她又要忍不住感慨一句自己身边的人也好有钱。
敢情没钱的就只有自己吗？
连舟雪从前没下山，也从来不觉得没银子算是什么大事，结果下江南这一遭，她忽然觉得银子这东西，其实还是挺有分量的。
有了夜明珠，房间里的陈设一下就变得很清晰。
连舟雪一眼扫过去，当即有些愣怔。
“这，看起来是婚房吧？”
连舟雪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主要是她也没有去过什么昏礼，也没见过新婚夫妻的房间是什么模样。但是出现在眼前的一张雕花大床，上面挂着龙凤呈祥的床幔，还有床上那一床金线刺绣的被面，那刺绣可是并蒂莲。
床边有一组描金漆柜，旁边是梳妆台，上面还摆放着些女子用的发饰，还有胭脂水粉。
连舟雪对这些不大了解，但金钗珠玉，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
“这到底是哪儿？”连舟雪惊讶了，“就算是婚房，那也应该是在后院吧？怎么会在前院？而且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应休惊心里暗暗吃惊，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大户人家的行事作风，这处院子四处都透着古怪。
“先再看看。”应休惊说，“我们不是来找嫁衣的吗？”
连舟雪嘀咕道：“我看那位青妩姑娘看到的那件嫁衣，说不定就是这房间婚房的主人的。”
她刚说完这话，正好一手打开了墙角处的箱笼，然后连舟雪就愣在了原地。
应休惊走了过来，也不由挑眉。
巧了，刚才被两人谈及的嫁衣，如今就好好地被人收在这箱笼中。
像是青妩给她的那一众姐妹描述的那样，眼前的这件嫁衣着实华美，一针一线都能看出来是格外有手艺的绣娘出手，极为繁复。
应休惊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连枝灯，像是树枝一样的灯架上，放着的是寻常的白蜡，不是新婚时专用的红蜡。
“看来这间房里，的确被用作过新房。”应休惊一边说，一边从白蜡下面抠出了一点红蜡的痕迹。
“这间房平日里应该也不怎么使用，或者说，来人在这里落脚并不频繁。”
毕竟青妩她们来陆府表演，是一年前。嫁衣被悬挂起来，那是在家中女子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才会有的样子。
哪怕是一年前这时候的昏礼，到现在相隔的时间也不算短。这里若是时常使用的话，当晚的红烛蜡印，早就应该不见。
“陆家难道有人入赘吗？”连舟雪忽然问。
这嫁衣当然是应该悬挂在新妇出嫁前的闺房，但现在显然是穿过然后又收了起来，还是在这件房里，除了入赘能解释嫁衣出现的位置不合适之外，没别的理由。
应休惊：“住在宅院的陆家这一支，只有陆家家主，膝下两儿一女，没有别的小辈。”
也就是说，只有陆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