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把不交作业的事告诉了于平。
于平对宁栀子和杨辛树的初印象好的不得了,再加上于平本人也超级不喜欢张红,但为了打发张红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两人几句。
张红察觉于平敷衍的态度气得喊别班老师代了好几节课,一连两天没来学校,这可给大家高兴坏了。
宁栀子把自己的桌兜连带着林筝和张皓然的桌兜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作业本。
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写了作业的,宁栀子不死心,她要找到自己的作业本为自己洗清冤屈。
于是第一受害者出现了,宁栀子拉着林筝逃了课间操准备趁着张红不在去张红办公室看看。
“栀子逃课间操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宁栀子拽着林筝的手上楼梯,宁栀子看穿林筝的小心思,她不是怕课间操,她是怕张红。
瓷砖铺的楼梯宁栀子走得有些打滑。
“放心,张红不在的。”宁栀子说。
林筝一愣随即又撒泼道:“不要啊,五楼有鬼!”
说到这里,宁栀子回想那晚的经历,气不打一处;“还有脸说鬼呢,我改天和你算这笔帐!”
“反正今天你必须和我去张红办公室!”
宁栀子加快了脚步,必须赶在下课间操时找到作业本。
林筝负责放哨,宁栀子进去假以帮老师找东西的理由找自己的作业本。
林筝蹲着用手扣瓷砖与瓷砖拼接缝隙里的泥土,指甲缝里都是泥,接着她开始扣指甲缝。
“你是干什么!”
一嗓子吼得林筝闭着眼睛猛地站起身朝来人连连鞠躬:“老师对不起!我们不敢了!”
宁栀子一通寻找无果,出门就看到这一幕,林筝保持着九十度的鞠躬盯着面前的两双板鞋脑子发空。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才发现来人哪是老师,正是把宁栀子砸出鼻血的两个男生。
林筝一下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平时大大咧咧的,此时像哑了火的爆竹。
两个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道:“妹妹行这么大礼啊。”
宁栀子认出他是来叫一班量身高的那位。
那人也认出了宁栀子:“是你啊!”
另一人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军训时候因为我们流鼻血那个。”
一通对话下来,宁栀子知道了两人的名字——来通知量身高的,也就是当时扔球的是许嘉巍,另一个不爱说话的是丁尧清。
“话说你们来这里干嘛?看到我们怎么这么慌张。”许嘉巍喝了口可乐问。
“没什么。”宁栀子回答。
许嘉巍明显不信,他指了指林筝,:“刚刚那么慌张,小心我告诉老师。”
许嘉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筝表情一怔,心想无耻。
宁栀子没有被吓倒,拉着林筝的手准备离开。
许嘉巍和丁尧清长得好看,各有各的特色。
许嘉巍长相偏阳光,小麦色的肤色微卷的头发,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总引起小姑娘们的骚动。
丁尧清就像他的名字:清、冷,狭长的丹凤眼,板寸的发型,叠上不爱说话的性格,让人有距离感。
两人一左一右挡住宁栀子二人的脚步,:“听说你们班有个美女叫什么什么蔷薇是吗?”
贱兮兮的语气加上欠揍的表情,林筝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踩在许嘉巍左脚上,:“流氓!”
宁栀子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作业本,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林筝正在跟张皓然吐槽。
“那俩男的简直是变态!”
张皓然义愤填膺地附和:“对!”
宁栀子深陷自我怀疑中,始终没有找到作业本,她开始妥协,也许是自己真的没写呢?
于平带来了个好消息,校服下来了,男生们都被喊去拿校服,周婧雪作为班长也跟着去了。
女生们兴奋地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宁栀子也兴奋,这些兴奋无来由的,也不是未穿过校服,只是穿上校服才有一种高中生的感觉。
钟表分针转了好几个来回,校服统一放在讲台旁,毛毛躁躁的男生经过撞倒了宁栀子林筝二人的水杯和笔筒。
宁栀子把笔筒和水杯放在了桌子另一旁。
塑料袋嘶嘶啦啦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炸开。
最后一份的校服是张皓然扛回来的,把校服放在讲台后累趴在了书桌上。
周婧雪拿着名单分发着校服,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她的额头,全部人分发完后才轮到宁栀子和杨辛树。
发校服的顺序是按着当时量身高顺序排列的,这可让宁栀子好等。
每份校服上都有一个印有各自名字的贴标,张皓然撕下两张,给宁栀子和林筝一人贴了一个在背上:“你俩都是我的。”
旁边人听了都朝张皓然投来鄙夷的眼神。
张皓然却傻呵呵乐着。
林筝拆了一衣服在身上比对着,宁栀子这是回清水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林筝:林筝是典型的冷白皮,即使军训了一周,别人都晒黑一个度,她的皮肤还是白得透亮。
所谓一百遮百丑,更何况林筝并不丑,她的五官精致脸型流畅,比小时候更加成熟,现在也是美女一枚。
靛蓝的校服衬得林筝像瓷娃娃。
“真真,你真漂亮。”宁栀子犹如痴汉,一下扑在林筝怀里。
染料的刺鼻味钻进鼻腔,粗硬的布料膈得宁栀子在林筝怀里咯咯笑着。
两张写有“杨辛树”的贴标覆盖在了宁栀子和林筝身上原来的贴标上,杨辛树笑盈盈地对张皓然说:“她俩是我的。”
张皓然觉得这笑里藏着把大砍刀,不禁打了个寒颤。
塑料袋声此起彼伏,没人在意教室的一角发生了什么。
林筝疑惑道:“你俩和好啦?”
宁栀子和杨辛树相视一笑。
“秘密。”
晚上回到寝室,路嘉和宁栀子再一次发生了争吵,也是这一次争吵让宁栀子发现,拿走作业本的罪魁祸首。
“是我拿的那又怎样?”路嘉理直气壮,即使被发现她依旧不依不饶。
寝室里的氛围剑拔弩张,场面开始僵持,宁栀子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恶意这么大。
宁栀子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她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之前她一直秉持着要与每位同学好好相处的念头,所以即使因为什么原因路嘉对她恶语相向,她仍旧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缓解。
她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只是她的家教如此,可正像宋蔷薇说的:针对可以是没来由的。
忍无可忍,那就不用再忍。
寝室外的夜色凝如墨,未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水滴,水滴滴落间发出“啪嗒”的声响。
宁栀子目光一凝,幽幽地瞥向路嘉,微微挑起眉头:“今天我把事说清楚,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第一,你以后离我的东西远一点,碰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第二我可以不告诉老师,但如果再犯我不介意事情闹得更大。”
宁栀子眼神冷得像霜,自信却不自负:“以前我当你是同学不想把事情闹僵,但现在没有必要了,我们以后希望不会有任何关系。”
路嘉上前抓住宁栀子的头发,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劣质香水味,闻得宁栀子犯恶心。
宁栀子吃痛伸手护着头,另一只手也扯住路嘉头发。
林筝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帮忙,实则只是单方面阻碍着路嘉,甚至乎在混乱间朝路嘉背上狠狠锤了两拳。
唐淼和周婧雪来拉架,场面一顿混乱。
在这混乱中,宁栀子听到:
“你就不怕我把杨辛树的秘密说出去吗?”
秘密——?
打架这件事传播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并不是因为打架本身这件事,是打架这个对象是路嘉。
路嘉这个人正如宋蔷薇说的那样,她谁都招惹,所以看她不顺眼的人太多了,但大家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愿与她起争执,宁栀子也不想的,可先犯事的是她,哪有白白挨打的份。
学校贴吧有人关注这事,寝室的几人在建的□□群里也聊着这事。
水水水:栀子你打架还真厉害!
Snow:是啊,我们都懵了!
断线的风筝:咳咳,大家有看到吗,我趁乱还给路嘉两拳呢!【得意】
宋蔷薇是走读生不住宿,所以错过了这场世纪大战,在群里惋惜。
薇不是微笑的微:啊啊啊!我竟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事!
断线的风筝:就是她害栀子被骂!可是为什么啊?栀子没做错事情啊。
宁栀子可能猜到为什么路嘉会污蔑自己了,她回味着路嘉说的那句话:你就不怕我把杨辛树的秘密说出来吗?
杨辛树的秘密?
他有什么秘密?
宁栀子合上手机躺在床上,屋顶的吊扇锈迹斑驳。
淮州已入了秋,窗外青翠的树叶却不见泛黄,淮州的秋来得太不干脆,大抵是气候的原因。
这几天桂花开得盛,时不时就有桂花香钻进鼻腔,宁栀子今天放学时在校门口的树上缕了一把放进了裤兜,这一躺桂花洒了满床,宁栀子才想起这个事。
宁栀子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厚重的笔记本,把小巧玲珑的花朵装进了笔记本里,最后合上,静默地等待某天不经意翻开,然后收获一捧繁星。
杨辛树来得凑巧,宁栀子正把笔记本重新塞回床头柜,见杨辛树出现在房间门口,她表情明显顿了顿。
杨辛树温和地笑;“我可以进来吗?”
宁栀子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
杨辛树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上这个房间,他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如果初入茅庐一个陌生女生房间他是不会四处打量的,但宁栀子并不陌生。
杨辛树走到墙角一副涂鸦处,语调似乎拔高了:“栀子,你还记得吗?”
宁栀子看向他手指方向,一处五颜六色的线条交织在一起,宁栀子歪头和这副涂鸦僵持了不下一分钟,最终妥协:“我可能忘记了。”
杨辛树高涨的情绪平复了几分,表情淡下来,自嘲似的笑了下:“没什么。”
杨辛树又走到窗前,木制窗框经历太多岁月被风化了些,窗沿处零零星星几个石子,杨辛树盯着石子若有所思。
窗外的天沉下来,远近的店打开了店灯,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味道。
今天会有秋天的第一场雨。
宁栀子以为杨辛树在看石子,她上前把小石子一把抓过扔到了垃圾桶里:“可能是风刮上来的。”
宁栀子拍了拍手,压了一下鬓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辛树把手中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给宁栀子,:“你笔记本的毁坏有我的原因。”
宁栀子视线下移,白皙修长的一双手夹着一个绿色的笔记本。
宁栀子心下微颤,缩了缩指尖。
“我不要,那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和路嘉的事。”宁栀子严词拒绝,眼睛盯着地面,两只手在背后绞紧。
杨辛树这才注意到宁栀子脖颈处那张突兀的创口贴:“疼吗?”
耳边的碎发挣脱束缚糊在宁栀子脸侧,她摇了摇头:“不疼。”
心里千军万马奔过,往东跑的向东跑,往西驰的朝西驰,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可恶的马,搅得宁栀子心烦意乱。
“你和路嘉到底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秘密在她手里?”宁栀子溃不成军,终于问出了口。
杨辛树低着头,背脊微弯,他面上情绪平淡至极。
杨辛树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参天大事,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天大的事都与他无关,不是因为他冷淡,是他擅长隐藏自己,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难堪的那一面——那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宁栀子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盯着那本笔记本,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有些偏激,解释道:“你不愿说就——”
杨辛树抬眸,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一字一顿向宁栀子诉说。
路嘉的父亲就是把杨叔叔送进监狱的参与者之一,机缘巧合下路嘉碰到了杨辛树父母离婚时的场面:杨辛树那天哭尽了这辈子的泪水,却唤不回母亲决定走的心。
路嘉的父母也离婚了,从小受尽冷眼对待的路嘉对杨辛树有一种身为同类人的病态执着。
路嘉把生活的罐子摔碎,渴望着杨辛树也向她这样做。
可杨辛树太优秀了,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他完全不理解路嘉的思路,路嘉也无法理解他,可她需要的不是被理解,而是一个“同类。”
于是拿她这件事来要挟他。
一开始杨辛树的确很害怕路嘉会说出去,他讨厌别人发现他脆弱的一面。
那现在呢?
“那现在呢?”宁栀子也问。
宁栀子目光陡然凌厉,她直直盯着杨辛树。
杨辛树俊明的脸上腾地升起一抹不可思议:“什么?”
“你还怕她吗?”
宁栀子看着杨辛树那一对修长的桃花眼,温柔又笃定:“不要怕她!”
杨辛树呼吸一滞,不由得攥紧手中的笔记本,眸心微颤。
“你知道吗,有人对我说,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刀,那是用来斩断回忆的。”
“被回忆禁锢的人是走不远的,要想轻松的跨过今天,唯一的方法就是丢掉昨天。”
宁栀子嘴角微颤,“刀柄始终在你手里,选择切腹自尽还是紧握刀柄,用刀挥向阻碍你的一切,只有你能决定。”
“当你丢掉昨天,你的脚步会很轻盈。”
杨辛树瞳孔微缩,犹如大梦初醒般顿悟,凝重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深邃的眼底水一般晕开。
他不自觉伸手将宁栀子脸侧的碎发别过耳后,然后轻轻开口,声线清润却有一丝沙哑。
“知道了。”
杨辛树离开宁栀子家时外面有落雨的感觉,他吸进满腔湿气,吐出饱腹哀愁,脚步前所未有的轻松。
秋雨绵绵,如丝如缕,轻柔地拂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