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是虚惊一场的付丧神手拿两个烤得焦黑的地瓜哭笑不得地回到广间,温九不抱什么希望地掰开一个,内里金黄流油,卖相居然意外的好,鹤丸国永一边说着“就让这个地瓜作为让我们吓了一跳的补偿”这样的话,一边就着温九剥开地瓜的手咬了一口,刚吃过一大碗乌冬面说自己已经撑得不行的鹤瞬间弯起眉眼,并抢走了温九手上所有的地瓜。
温九好脾气地上供了自己的地瓜,看着鹤丸国永活力满满地在人群中穿梭,多亏了烛台切光忠的料理占据了大多数付丧神全部的胃容量,使得鹤丸国永得以自己分享一整个甜得淌蜜的地瓜,同样撑得说需要运动的切自己抢到了另外一整个,将它分一半给了弟弟,十分理所当然地忘记了弟弟的名字。
“嗯,果然很甜,也来尝尝吧,那个——”
“是膝丸啊兄长!膝、丸!……唔!”
膝丸手里捧着半个地瓜,又感动又想哭,坏心眼的太刀趁弟弟发撅嘴音,眼疾手快地往膝丸嘴里塞了一小块地瓜。
“是是,快点吃吧。”
温九反省了半秒自己在房间里点火的行为,把璇姬从通讯黑名单中放出来,二十多条演练邀请糊了满眼,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真无聊啊,有没有饭后斩鬼活动呢?”
奶金发色的付丧神优雅地舔了舔手指上的甜汁,十分无害的笑着,粉嫩的舌头扫过虎牙。
温九想了想,同意了一大堆邀请中的其中一条,把演练时间定在了两个小时以后。
“可以哦,我刚刚和别的本丸约了一场演练,愿意来活动活动的人就做做准备吧。”
温九话音还没落,广间里就空了大半,他们大多兴奋地向温九道谢后,就结伴去了手合室;加州清光一边活动着腿嚷着好累,一边毫无反抗地被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拖走,和几乎同样配置的歌仙兼定、小狐丸和笑面青江组了个三对三,满手合室都是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的二刀开眼声;满练度的五虎退在这座本丸俨然无敌,对上同样满练度的加州清光往往是谁得到先手谁就必然胜出,而一般抢到先手的总是五虎退。
三日月宗近比起和不认识的本丸的正常的付丧神手合,更愿意晒着太阳喝喝茶,他想起自己在被手入对神志不清时隐约听到了男人愿意陪他一起出阵这样的话,但又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自己过于渴望而出现的幻觉;山姥切国广坐在原地没动,刀横在腿上,捧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宗三左文字拉着小夜左文字离开广间时,在药研藤四郎震惊的目光中,仰头轻轻地在温九下巴上落下一吻,眼里闪着一无所有的献祭、和感激的水光,烛台切光忠就把盘子端到厨房短短几分钟的工夫,手合室里就已经人满为患……
温九扛着伞立在樱花树前的空地,临时成为跑得慢的太刀们和发呆着错过了手合室的金发打刀的陪练,和山姥切和烛台切一起,惊讶地见证了三日月和鹤两个平安老刀的默契。
温九一旋伞柄,细长的伞里剑横开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同伴的付丧神的刀,突然一眼望见了安安静静地站在手合室门前、显得格格不入的江雪左文字,温九顺着他的背影,看见了人群中配合默契杀得痛快小夜和宗三,温九才想起,今早刚刚被他唤醒就忘到了脑后的太刀付丧神,并没有来到今早的餐桌。
七星锁月中,清晰地传来太刀付丧神对平静生活的茫然,温九笑了笑,手臂上的银线缓慢而坚定地向第四颗星移动,日子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好的方向发展。
——希望后来的每个付丧神的伤都能尽快愈合,希望他们融入平静悠闲的生活。
温九退出战场,把伞扬到肩上,看着远处颜色很淡的天空,突然意识到这个秋天已经快过完了。
——好像要下雪了。
*
演练打了个平手,璇姬一手带出的五年本丸的实力非常强,美其名曰考虑到温九本丸没有大太刀而派出一队混搭满级极化短打胁太的璇姬在她和温九的手合中被放手一战的温九打得很惨,本意是让温九承认她是一个合格的盟友的璇姬也没想到温九没有极化甚至都没有满级的付丧神居然能表现出让她惊讶的战力。
——他们像检非违使,敌越强,我越强。
温九也是。
反正演练是虚拟伤害,温九璇姬两个志同道合的疯子打得无所顾忌大开大合,璇姬的眼眶流着血,捂住被锋利的伞矛剖开的腹腔,呕出一口带血块的血,卷刃的短匕毫不拖泥带水地斩断了温九的左臂,眼中凝着疯狂的血气;温九弯着唇,身上好几个焦属的弹孔,变矛为枪,一颗子弹送进了璇姬的眼眶。
温九把伞尖捅进璇姬的喉咙,璇姬对准温九的头开了一枪。
……
两家早就停战的付丧神在看到自家主人完好无损地从演练场里走出来时,相视松了口气,温九和璇姬散尽硝烟后的笑还没成型,就被自己付丧神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主人您是疯了吗!口口声声说着‘我最惜命了’的人是谁啊!刚刚那种舍命一击的打法不是只有在对待最仇恨的敌人时才能使用的吗!一命换一命?主人!您究竟和这位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温九看璇姬不敢回话地被她家压切长谷部和其他主控刀骂得狗血淋头看得兴致勃勃,只不过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他面前,站着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推上前愤怒又不知所措的山姥切国广。
“那个——”
金发的打刀沉默着,第一次主动地拉住温九的手腕,动作打断了温九的话。
付丧神的手冷得像冰。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灌注到七星锁月里的感情全是炽热滚烫的担忧,温九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在这群认真的付丧神面前打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低下头对上打刀青色的眸子,语气温和惭愧,认错态度良好得堪称典范。
“我们,根本没有责备您的资格不是吗?”
宗三左文字在一旁幽幽开口,美丽的鸳鸯眸中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被玩弄得不值一提的刀不是吗?如果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碎在您面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吧?”
昳丽的粉发打刀嗓音很轻,眼里盛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温九被突然变得裹满了沉郁气场的打刀吓了一跳,对打刀的话不赞许地微微皱眉:
“当然不——”
“您能想象到,刚才看着您在我眼前死去时,我有多绝望吗?”
宗三左文字稍稍提高了声音,朦胧的嗓音不由分说地压下了温九的反驳,打刀离开队伍,很慢很慢地走近他,直到站在他面前,仰头看向他的鸳鸯眸里盈满了闪亮的水光;宗三左文字轻轻拉开山姥切国广虚握住温九手腕的手,极尽暧昧地轻吻温九的下巴,然后他退开两步,对着温九的脸——
抬手狠狠给了温九一拳!
“宗三!”
这一拳,打刀用了十成十的力,打得温九向后踉跄了两步,温九震惊地抚上流血的唇角,看着情绪激动的打刀,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宗三!宗三你干什么了!”
事情发生地毫无征兆,根本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得到见谁都是一副悲伤厌世脸、一直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和本丸里的其他同伴一样害怕着被现在的主人抛弃的宗三左文字会抡起拳头照着自家主人的脸狠狠地来了一下,不仅是温九本丸的大家,连璇姬的付丧神都震惊地失去了语言功能,温九的药研藤四郎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前一把拉住激动的打刀,回头又震惊又着急又担忧地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离温九和宗三左文字都很近、按理说应该能毫无意外地拦住打刀的一拳的山姥切国广此时异常沉默;不管发生什么总是无条件地站在温九这一边的五虎退低着头默默流泪,哪怕站得再远,他和加州清光,练度和机动都足以在宗三左文字动手之前把人拦下;鹤丸国永早早地就带上了墨镜,不言不语地和三日月宗近躲在一边喝茶,火冒三丈差点吓得半死的和泉守兼定死死拉住自己身边差点就要冲上前的黑发胁差,和众人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宗三左文字推到了他们身后。
——他们都怕审神者生气,但他们选择相信温九不会生气。
只有刚出现的江雪左文字吓得失了冷静,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挡在宗三身前:
“请原谅他!大人!宗三他只是——”
从没和别人如此激动地讲话的佛刀江雪也失了声,他看了看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回过神来的宗三和面前把震惊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的审神者,绝望地闭了闭眼。
“啊呀……”
打了人的付丧神脱力似的瘫坐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意味不明的声音,他抬起头,发丝凌乱,胸脯还在激动地起伏,眼神却比所有人都更迷茫:
“我怎么,碰到您了啊……”
脸上钝钝的疼,嘴角尖锐的疼,终于唤回了温九的神志,他擦掉嘴角的血,还有些状况外,听到打刀含着颤音和湿润的水汽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应:
“我不是早就对你不设防了吗。”
温九越过江雪左文字和径自分开一条路的人群,在宗三左文字的面前蹲下,一伸手,正好接住了付丧神一颗愧疚破碎的泪。
——明明前不久还怕我怕得不行不是吗?
那一瞬间,被迫冷心冷情独来独往了几百个小世界、加起来活了几千年的温九突然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情绪,像胸中有一团火在炙烤,熏蒸得他喉咙酸涩。
温九一眨眼,很快把昙花一现般失态的表情敛了下去。
“我很抱歉。”
宗三左文字跪坐在地上,向蹲在他面前的温九弯下腰,肩背蝴蝶骨的线条振翅欲飞。温九一把馋住他快要低到地上的身子,指尖轻轻在打刀的眼尾一按,晶莹的水珠顿时顺着温九修长的手指落了下来,温九沉默不语,极尽温柔地摸了摸打刀的长发。
“不愧是能跟天道正面叫板粉碎了天道的人啊,w,你果然很强。”
璇姬终于安抚好了她家惊魂未定的付丧神,有了功夫管温九的闲事儿,她懒洋洋地靠在演练场的木门上,慢悠悠地擦亮自己的步枪:
“你们总得已经没人爱几千年了老妖怪一点适应的时间。”
她促狭慵懒地望着温九和他周围表情凝滞的付丧神,眼神对上粉发打刀颤抖的瞳孔,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十分解气,她带着她的付丧神离开演练场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有人爱了,就多关注自己一点吧——弑天者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