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送走了时之政府的人并领取了大批量的资源外加上任文书和一只狐之助,温九依然没给自己起名字,想起因为被瞬间扭转的战局惊吓到失去语言功能的本丸里的付丧神们和领头羊三日月宗近脸上僵硬的笑容,温九心中一阵好笑。
打发走了几个眼里似乎冒着崇拜的小星星来约架的付丧神(其中必须要提到口口声声说着“打架很麻烦啊”却拎着本体围着他上蹿下跳的鹤丸国永)、和某个让温九头疼不已却必须承认的确无比美丽地说着暗示的话眼里的警惕却没有丝毫变少的太刀付丧神,温九带上加州清光和五虎退,抱着装满碎刀的纸箱来到了锻刀室。
“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说明,我的断刀重锻,是用新的材料和灵力填补断刀碎片拼合的缝隙,从而修复损伤重新唤醒,相当于往死人的身躯里填充血肉、重新锻刀的过程,虽然填补的是身躯,但不排除新的材料和灵力会改变他的记忆的可能——就像忒修斯之船,明白吗?”
“好消息是虽然理论上存在这样的可能,但实际上发生的几率很小,不过我也只能保证在过程中更加精益求精,把改变记忆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另外,我只能修复有残片留存的碎刀,而且他必须要有能响应我的呼唤、想要重新苏醒的执念,至于被刀解掉的、和主观上宁愿碎刀的人,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第三,为了不出岔子,我会从断刀程度较轻的、比较容易修复的短刀入手,等积累了经验再尝试修复那些受伤程度重的断刀;此外,我会优先那些和本丸现存的人有交好的刀,目的是大概有牵绊存在的话,彼此扶持走出阴影的速度或许会快一些。”
“可能出现的后果我说清楚了,你们——还有躲在门外的你们……笑面?什么时候醒来的?——告诉我需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聚在门口的还是以三日月宗近为首的付丧神们乌泱一下挤进来,瞬间把宽敞的锻刀室塞得拥挤起来,温九感受到了七星锁月异样的波动,知道付丧神们正陷入了一个纠结的境地,也不出声打扰,视线顺着这些幸存的刀剑一一看过去,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付丧神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变成了坚定又悲伤模样,温九轻轻叹了口气,很无奈的样子:
“那么,想好了就举手投票吧——愿意承担风险、让我尽力一试的。”
——七星锁月已经不再前进了,那一颗天璇星,像永远也达不到的天尽头。
五虎退;堀川国广、笑面青江;加州清光、山姥切国广、歌仙兼定、和泉守兼定、宗三左文字;膝丸、髭切、小狐丸、烛台切光忠、鹤丸国永、三日月宗近。
十四振刀剑,没有受任何人指引地、无一例外地举起了手。
“知道你们并不是因为信任我真的能将他们的同伴带回来,只是因为那一丝不愿放弃的微薄希望所以别无选择,所以我再次说明,虽然十分心疼你们的遭遇,但我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谁也不准找我麻烦。”
温九的神色十分冷肃,就像出岔子的几率真的很大一样,他看了看加州清光手里抱着的纸箱和四周紧张的情绪引得七星锁月都开始发烫的付丧神,微微垂眉,指尖摩掌了一下伞柄,低下头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他把伞靠在墙上,掌心燃起一团黑色火焰。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擅长治疗,本丸里需要一个医生。”
留下一道很快就消失了的淡淡白痕,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神色一厉,炽热的黑色火焰陡然攀上了断成两截的短刀:
“药研藤四郎,请回应神的呼唤。”
好像只有一直紧盯着温九的鹤丸国永才看见了温九漆黑的眼眸中一瞬间燃起的金色火焰,鹤丸国永在惊艳过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安静了下去,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明亮神圣的、连温九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神的象征。
3.
在熟悉的药研藤四郎真正从散乱飞舞的花瓣中现身的那一刻之前,在场大部分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温九真的能‘复生’他们已经碎刀的同伴,可是当那个眼神狠厉冷漠的短刀一刀劈在审神者墨色清透的护在身前的薄薄灵力光幕上、并一把将五虎退从审神者身边拽到身后时,他们不得不相信了审神者清除暗堕、断刀重锻的能力。
“……药研?”
宗三左文字漂亮的鸳鸯眼中的旖旎迷乱被震惊劈散,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犹疑着伸手探向自己昔日的同伴,没发觉自己的嗓音已经颤抖得不像话。
药研藤四郎在一套熟练的保护动作完成后准备像往常一样迎接审神者的怒火时,才发现唤醒他的灵力和声音并不是回忆里暴虐又强横的那个,眼前的男人也不是给予了这座本丸和他们无数痛苦的审神者,成熟的短刀发现自己的攻击给错了对象,难得地呆了一瞬,下一秒就被优雅整洁的粉发打刀的声音和施加在自己袖口轻微的拉力唤回了神:
“宗三?……这是怎么回事?”
药研藤四郎看着不远处苍白俊美的陌生男人、和焕然一新的熟悉又陌生的本丸、和用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的同伴、和含着眼泪看着他的退,想起响应他未尽的执念、温柔又强硬地将他从一片孤寂的黑暗中拉出来的声音,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宗三左文字看着他昔日的同伴,眼里有晶莹的水珠要落不落,他单薄的身形微微一晃,脱力似的向温九跪了下去。
“我为我的无礼和怀疑向您道歉,主人,宗三左文字一一象征天下的权利,从此听凭您差遣。”
温九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臂上封印所在的位置,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炽热滚烫再一次火焰一般烧灼着那一寸皮肤,浓烈的情感——感激、难过、愧疚——像开闸的洪水涌入,瞬间注满了第三颗灰暗的天玑星,明亮的银白色悄悄亮了起来,大量的灵力冲破闭塞的经脉,崩裂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溢出来。
温九眯了眯眼,有黏腻的液体从肩膀处和后背上顺着肌肉线条流下来,温九攥了攥指尖,面不改色地将淌到指尖的血珠拢进手心,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羽织已经被血濡湿了一大片。
……每次都来这么一出可受不了啊。
温九心想,深刻意识到自己第一个将擅长治疗的短刀召唤出来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的鹤的被吓了一跳的担忧眼神,向他微微一笑,将逼到喉口的腥甜咽了下去,没注意到同样脸色复杂的歌仙兼定。
“我是这座本丸的新任审神者,一个小时前刚刚拿到时之政府的上任书,称呼的话还请随意,具体的请问你的同伴吧。”
久违的灵力充盈在身体里的感觉让温九感到异常愉悦,引得与自己共享生死的千机伞也发出细微的蜂鸣,他微微侧身,指尖燃起一小簇灵力,墨色的火焰中钻出了微不可见的细细的墨色雷弧,他挥散了灵力,毫不在意身上的剧痛和由于失血过多引起的眼前阵阵眩晕,伸了个懒腰。
“血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气还是透过温九的灵力屏障泄露出来,已经回过神来的短刀恢复了平日里的敏锐,他皱了皱眉,压下心里一大堆的不解,抬起头有些费力的地望向身边的男人,略一犹豫,轻车熟路地摸出腰包里的绷带。
“需要我为您治疗吗?……大将?”
短刀见证了第一振大和守安定的折断、目睹了自家弟弟被拉上审神者的床的全过程、将自己的刀装分给从未出阵过的太刀江雪左文字、自己早早地就折断在了厚樫山的战场上……他见证了自己敬爱的审神者撕开伪善的面皮,幸运的是还没来得及经历本丸中最黑暗的时期,他保留了信任的能力。
三日月宗近听着药研藤四郎下意识地关心和一声毫无勉强的大将,想起了自己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握住的手,眼里清丽的新月蒙尘,这位活过千年的刀突然感到无比难过。
“请大人赶快先去休息一下吧,您在流着血呢。”
小狐丸头上很像耳朵的头发动了动,向温九微微弯腰,嗓音低沉磁性,赤色眸子中的戒备终于淡化了下去。
野性的狐狸收起了锋利的獠牙,向猎人宣誓效忠。
像是觉得经历过弑主、没办法也没资格全身心地献出自己的忠诚的付丧神们,都选择了“大人”这个恭敬且没有丝毫温度的称呼,没办法献出与这位大人给出的温柔对等的爱的付丧神,悄悄地藏起了遍体鳞伤的自己对审神者的爱的渴望。
温九为自己这身换上还不到半天的和服默哀了一秒,将带血的手指在袖子上擦干,把宗三左文字温柔地拉了起来,他低头对上打刀漂亮的鸳鸯眼,被里面化不开的悲伤刺痛了一下。
“只是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比起这个,你的忠诚对我来说才是帮了大忙啊。”
温九冲疑惑不解的打刀愉快地眨了眨眼,微微弯唇,轻轻将打刀耳边凌乱的发丝顺到耳后:
“虽然这样说可能对你有些残忍,但是,如果你完全地信任我,我也会给你同样的信任。”
如果宗三左文字现在来试着握住他的手的话,可能并不能碰到,温九这么想着,可是下一秒就被打刀冰凉的手隔着衣物按上了肩膀汩汩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
“那么,您想要象征天下之主的我来陪侍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