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是温九在断刀重锻的过程中遇到的唯一一个阻碍——他抗拒着温九的灵力,他不愿苏醒。
来派大家长不知从哪弄到一张绘着富士山的符纸,眼圈下挂着乌青,将它懒洋洋地交给了温九:
“据说能带来好运呢,这个东西……可不是让你再锻一振的意思啊。”
没人指使的太刀又欲盖弥彰地抱怨:
“真是搞不懂你啊,居然让我去干活。”
然后被粟田口的短刀们感激了好几天。
每个人都想尽办法,粟田口的短刀们会轮流给他们的哥哥讲故事和一期一振在同一时代相交甚好的三日月宗近也经常会去锻刀室看看他,有时会突发奇想往一期一振折断的刀身上倒点儿茶,然后被山姥切国广和压切长谷部一起赶了出去。
石切丸带着佛刀们外加笑面青江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祈福,希望能破邪显正,温九坚持每天至少唤醒一振刀的小目标,每天都会用灵力和一期一振单向交流一段时间。
一二部队十二振刀已经满级了,温九率先将五虎退送去了修行,然后陆陆续续地在冬日每一个晴天都送出了每一振满练度的刀,本就实力很强的全刀账本丸正在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一期一振依然不回应温九的呼唤。
“那些家伙嚷嚷着要喝酒赏花,还不准我改变景趣……他们都在等着开花、也在等你,他们虽然不说,可是和你的弟弟们一样不希望到时候有你缺席。”
“差不多也该醒了吧,早点现身,没准还能赶得上撒豆祈福。”
“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你的神格与本体的融合,我在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但你也要配合我……嗯?”
温九的灵力冲刷过一期一振的刀尖,突然发现了那截断刀上,亮起了微弱却异常清丽明亮的蓝光,一期一振的本体在温九灵力的包裹下微颤,依然锋利的刀尖划破了温九的手指。
一滴血诡异地融进了一期一振的本体,温九似乎看见了那上面漆黑肮脏的锁链,他微微蹙眉,干脆利落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
血流如注。
温九拽住那截锁链试图将它扯开,可是他听见了一声沙哑绝望的闷哼,带着早已破碎的温礼骄矜,他似乎看见了那样一振华丽高贵却温和的付丧神怎样苦苦地哀求那个审神者放过他的弟弟们,似乎也看见了付丧神一步一步走进审神者爱的囚笼、眼里失去了高光。
——那是一道枷锁,来自前任审神者的执念、和病态的爱。
温九冷笑一声,眼底酝酿着一场风暴,他腾地站起,拿起一期一振断成两截的刀,带着黑沉沉的令人恐惧的气场,大步走出了锻刀室。
他来到庭院,正在庭院里堆雪人的鲶尾藤四郎一眼看见温九身后滴了一地板的血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药研,他视线一转,看见了被温九徒手提在手里的一期一振。
“一期——”
哥字还没发出口,就被男人眼里的冰山冻了回去,主人在他们的印象中一直是温和近人的,这种认知在听说宗三左文字在打了主人一拳后毫发无损之后变得更加坚定,他们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男人,一时间,那些被鲶尾藤四郎选择忘记的记忆卷土重来。
可是男人什么也没说,摇响了悬挂在屋檐下刻着刀纹的金色铃铛。
“我需要大家的帮助,一期一振也是。”
温九唇角含笑,嗓音冷得像下了半个月大雪的严冬,他面对着满满一个庭院担忧地盯着他的付丧神,将一期一振平稳地横举在身前,黑色的灵力裹着鲜血,唤起了锁链和一汪清透倔强的水蓝。
“我希望你们能用你们的记忆告诉在我之前的那位审神者,他自以为是的爱,不堪一击。”
温九说。
“希望能和一期哥一起荡秋千!”
“一期哥,雪下得很美呢,一起来堆雪人吧!”
“再开春的时候,时政就要开大阪城的活动了哦!一期哥也来找埋藏金和其他的兄弟吧!”
“在冬天围着暖炉喝茶,很风雅对吧,你的弟弟们都很想念你呢。”
“哈哈哈,一起出阵吧,我这个老爷爷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快醒来吧,一期,本丸里少谁都不够惊讶呢。”
“喝一一酒一一出现得太晚可是要罚酒的哦!向被你错过的这些花喝点酒道个歉不过分吧……诶?雪花不算花吗?”
“一期哥!好久没有和你手合了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都有进步很大哦!”
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回忆’落在那根粗黑肮脏的锁链上,它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一明一灭地锁在一期一振的本体上疯狂颤抖,几乎要将一期一振绞碎,温九持刀,墨色清透的灵力混着他磅礴黏稠的精神力凝在血里淌满了一期一振的本体。
温九神色冰冷,他能很清楚地听到锁链不甘的怒吼和一期一振微弱痛苦的呜咽却没办法做点什么;粟田口家温柔的短刀们压抑着哭声,一遍一遍地给正和将他囚禁起来的爱斗争的一期一振打气;锁链发疯似的颤抖着,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表面泛起疯狂的红光,像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锁链绞紧了,它想彻底粉碎一期一振。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真是自大啊,居然想越过我粉碎我的刀吗?”
一口心头血,五脏六腑都是被搅动的剧痛,温九神色平静得近乎疯狂,漆黑的眸从瞳孔的那一抹微弱的暗金迅速褪成一片明亮流淌的金色,那根锁链被漆黑的灵力截住,再也无法收紧一寸,温九低声喃喃,一双金眸亮得耀眼:
“滚吧,自以为是的爱。”
锁链终于湮没在温九狂暴的灵力中的下一刻,七星锁月亮起了第五颗银色的透亮的星。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打造的唯一一把——”
水蓝色发色的太刀在细密的樱花花瓣中显露身形,一期一振强撑着自己温润骄矜的贵族气质,眼里却闪着粼粼水光。
一期一振感觉喉咙酸涩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温九弯腰:
“谢谢您。”
温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浸透了羽织,他注视着面前的太刀和他身后喜极而泣的短刀们,做了一个令他自己和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温九揽过太刀瘦削单薄得让人心疼的肩,十分粗暴地将太刀揉进了自己怀里。
“一期一振,欢迎回家。”
温九微微一笑,说。
被迫坚强微笑的太刀瞬间红了眼眶。
*
一期一振重新回到本丸的第一周,几乎每天都是在欢庆中度过的:温九用灵力在一夜之间蒸干了万叶樱上的雪,依照栗田口记忆里的样子悄悄在夜里搭起了一个秋千。
差点被毒死的陆奥守吉行前一秒还在痛哭流涕地向一期一振哭诉药研藤四郎的恶行、后一秒就兴高采烈地用照相机给秋千上的粟田口们照了一张全家福。
次郎太刀强行绑架一期一振到他们的酒居,嚷嚷着要将一期一振的弟弟们这些天因为他迟迟不醒来而落的泪等量换算成酒,可怜的太刀刚现身就被灌醉得不省人事。
一期一振在这之后几天心有余悸地被地入了三日月宗近和莺丸的喝茶小队,被两振天下五剑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晒着冬日温和明媚的阳光,正想和三日月宗近算一算几天前往他本体上倒茶的账,就远远望着鲶尾藤四郎一桶雪扬上天空,其中一个正中红心砸进路过的俊美男人的衣领。
一期一振:!
“嘛嘛,别紧张嘛,主人被雪球误伤早就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啊。”
莺丸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杯子里蒸腾的热气,一把拉住吓得腾地站起身来差点打翻了茶盘的一期一振,笑吟吟地安抚道:
“要担心的可不是主人会不会生气呢……长谷部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也就是说,现在很安全。”
莺丸在一期一振泼空了的杯子里重新倒满一杯茶,悠哉悠哉地看着远处的男人被钻进衣领的冰凉激得打了个冷战、然后轻飘飘地将放弃反抗的胁差按进雪堆里,身后赶上来的堀川国广轻车熟路地将手里厚重的羽织披在男人身上,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于是男人就也笑着放过了鲶尾藤四郎。
“看,没事吧。”
远处的鲶尾藤四郎一手摸着脑后,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把坏掉的桶的提手展示给面前满身是雪看起来十分狼狈的男人看,然后将桶放在一边,靠近踮脚拂去男人发上的雪。
在荡秋千的粟田口们也发现鲶尾隐约闯了祸,秋田藤四郎跑过来向男人鞠了个躬,他们交流了两句后,就拉着男人快步走向了万叶樱。
“哈哈哈,好像商量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三日月宗近视线温和平静地扫过仍然坐立不安的一期一振,微笑着道:
“难道是因为撒豆活动快到了吗?哈哈哈,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是会记不清楚了啊。”
三日月宗近锤着有些酸疼的背,站了起来,他一仰头,一片雪花正好落进他眸中的新月,融成一片温柔的水光。
“又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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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