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
【一百米后右转】
【前方道路有违章拍照，请减速慢行】
【到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云晤在路边停好车，打了个电话。
“喂，您好，我到楼下了。”
——好的，我马上下来。
云晤靠在小电驴上，等着手上花的主人。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个男生匆匆跑了过来：“抱歉久等了，谢谢啊。”
“不客气，祝您告白成功。”
男生羞涩道谢，又带着一串急促的步伐跑走了。
年轻人，加油！云晤朝男生的背影握拳为他加油打气。
这是今天的顾客中第三个准备告白的人了。注意！不是他偷看别人的**，是花姨说他的字好看就把写卡片的活儿交给他了，还是他一个个把爱情卡放到花上的呢。
咳，说到云晤是怎么成为配送小哥的呢？这得感谢云妈。
劳动节大小也是个节日，所以这几天花有香店里的订单比起平时会多个一倍左右，尤其是一些大批量的订单，于是乎店里有且仅有的一个外送员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云妈作为花有香的好姐妹，果断“进贡”了自己的儿子为好姐妹两肋插刀。
云晤表示：）
但是，花姨说一天一百二十块钱诶。干！为了两家多年的情谊，说啥都干！
然而更让云晤没想到的是，今天一早他就被云爸喊起来刮掉了他留了近一年的胡子。云爸说云晤即将成为花店的门面之一，得讲究些，不能让客人觉得花店里有个邋里邋遢的糙大汉，坏了客人对店的印象。
哪里像糙大汉了，也就胡子长了一点点，他又没有跟电视剧里的土匪一样不修边幅。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壮啊。
不过今天早上到店后花姨看到他时说“小晤！哟，没了胡子花姨都没认出来。现在看着精神多了，多帅一小伙儿啊”的样子，确实让云晤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糙大汉，糙大汉，糙大汉……
唉，真难为花姨第一次见面时还能认出他。
接近晚上六点，天还很亮堂，云晤车上的最后一束花也终于掐着点找到了它的归处。
云晤欢快地哼着小调，感受着路上的风和头顶的太阳，很开心。如果没有柳絮就更好了。他在吃到一朵后默默掰下了头盔的前挡镜片。
路口的绿灯即将闪烁，云晤干脆减速停下来。他今天似乎不宜出门，每次都刚刚好卡在红灯的点。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这些意外得来的空闲时间，让他能够多看看周遭。
不愧是假期，哪儿的人都很多，街上的声音都涨了两三个度，商店里人进进出出，路边的饭店也都人满为患。
假期原来这么热闹。新闻中播报的庞大的出游人数现在**裸摆在他面前，他才察觉到原来真的，跟这么多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这些年的节假日他好像都没怎么出门，也不知道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大多数时候应该都是跟伍忼在家里喝酒吧，然后听伍忼花式骂他的上司。明明人算是群居动物，却总有些人悄儿没声地就从大部队走偏了，开始一个人的冒险生活。
其实比起有人发现他不见并把他喊回大部队，云晤更希望有人说要和他一起走。同时他也很清楚，这样的人很难遇到。现实不像故事，什么都设定好了，只等着剧情发展到那里，等着和注定的人相遇。现实，大多有缘无分，不能只靠猜和预想。
伍忼？伍忼勉强算一个吧。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说起来也好久没和他联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铺面，也不知道新书发行进行到哪一步了，说要影视化，那导演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短短一分半左右的红灯加直走绿灯，云晤已经在脑内开拓了一个新宇宙。
他甚至想，如果什么都不用考虑，就当一个外送员也不错。
当然也就那么想想。
…………………………
萧弭睡觉很少做梦，也有可能是做了但忘了。总之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一直到下午萧弭都还清晰记得。
是她偶尔会看到男孩儿，只有一个背影。他在满是迷雾的森林里走着，四周白茫茫一片，他却走得坚定，左拐，直走，上坡，渡河，他没有丝毫犹豫，似乎这条路线走过很多次。
她看着他的背影，追着他走。前面的人没有回过头，她也没有喊过他让他停下。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也不知是谁设下的界限。
萧弭尝试着跑过去，想要与他并肩，但这梦里的世界，不由她做主。
“幸好他没有转身，我也追不上，还能有个想象空间。万一是个可怕的脸那我得每晚都做噩梦。”萧弭窝在床上，跟妈妈打电话分享自己的梦。
“那要是个帅哥你没看着不就亏了？”
“只要没看见，我就可以一直把他当做帅哥。”
“真是个帅哥就好了，咱闺女就得配个贼帅的！”
“那可不。”
“对了闺女，莫娃儿搬走了？我给她发消息都发不出去了。”
“嗯，大前天走的。她还把房租都补齐给我了。”
“那丫头啊，真是倔。”
“就是说啊。”
说到莫柳，母女俩都有些沉默。那个姑娘，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她们的半个家人，就是不知道在她心里，她们够不够那个位置。
“那个，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个月吧，你爸他还想再玩几天。”
“哦。”
“怎么了，想我们了？当初让你跟我们一起来你又不愿意。”
“你们结婚纪念日出游我跟着干嘛。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成没成一个细胞呢。”
“那倒确实。好啦，我跟你爸尽量早点回去。记得好好吃饭，别老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也多出出门，天天呆在家都要长蘑菇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拜拜妈妈。”
“拜拜闺女~”
挂了电话，萧弭靠在床头，两只手交叠放在被子上，眉头蹙得像是一个垂垂危矣的病人。
今天，天气不错呢。
阳光越过窗帘跑到房间内四处溜达，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一点阴暗。
这么大的太阳，又可以不出门了。
萧弭滑回被子里，开始了被推迟的午睡。
…………………………
天要黑了的时候云晤喜气洋洋地扛着一个不小的画框回家时，云爸都惊呆了。
“你什么时候还搞艺术了？”
云爸接过云晤胳肢窝下夹着的画，翻正“欣赏”起来。
但是这个中间大片空白，周边的树歪歪扭扭，蓝色涂得脏乱的画，云爸翻来覆去也没觉得哪里算是个“艺术”。不过儿子买回来肯定是喜欢，也不能说他审美不行打击他。
斟酌半天，云爸说道：“这是云吧？不错，至少颜色基本都在想得到的位置。”
云晤听后笑得更开心了。
“爸，不用硬夸，这不是我买的。”云晤接过画，揽过老父亲的肩走进屋，“是我在路上捡的。”
云爸看着云晤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辈子他从没有跟儿子如此亲近过，这突然间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捡的？你捡这个干吗？你要是想要画可以去十米街的画廊里看看，不比这个好？”
“不，就要这个。”云晤神秘一笑。
云爸瞬间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远的，至少在审美这块，他这儿子，远远不如他。
“行了，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云爸受不了云晤这渗人的笑，一巴掌拍开云晤的手，掀开餐厅的帘子率先走进去。
“好。我先把这个拿楼上去。”
“你这个，不给你妈妈看看？”云爸脚步顿了一下，喊住云晤。
“啊？妈对这个感兴趣吗？”
“算了，你去吧。”云爸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
“你傻呀！”
云晤默默把手机拿远，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云爸云妈吃完饭去散步了，借这机会云晤便找他的参谋长伍忼帮他分析分析。
这家伙，数十年如一日的跟锣鼓一样，声音一传传百里。
“叔叔这是希望你多和他们说说话，不说你和他们解释为什么捡那幅画，你就是只跟他们说一句这是你喜欢的画，他们指定都得高兴半天。结果你说了啥，你这是既不了解阿姨，也不愿意和他们交流啊。”
“哦。但是为什么？”
“六年没见了，六年啊！他们当然想多了解了解现在的你啊，也想跟你处好关系免得重蹈旧辙啊！你这脑袋，你还说要弥补，结果就这？！你不是挺会心理描写的吗，真遇上要分析的时候就啥也不是了？”
伍忼在电话另一头恨铁不成钢。
是吗，他们原来跟他是一样的想法。云晤回想当时的情景，似乎知道云爸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失落，又为什么隔着帘子叹气了。
“没有六年，是五年九个月。还有，我就是脑子当时卡壳了。”
“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你这么多年没跟他们联系，他们不跟你计较，甚至把话都摆明面上了，你偏偏这时候脑子卡壳了？云爸脾气真好居然忍得住，换我保准得踹你两脚。”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不能现在把画搬到我爸妈房间说这是我喜欢的画吧？”
“你可真是思想上的矮子，行动上的跛子。我明天去你家，你等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神之操作。”
“我不想给你收拾屋子。”
“我跟你睡一张床也可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你明天自己来铺床。”
“你还有没有点人——嘟——”
云晤果断挂了电话。
伍忼说得都有道理，云晤想他该换个思维方式去和父母相处了。而且云爸有句话说得对，现在家里，是三个人了。
云晤伸手抚过桌上的画框。画框的右上角有处凹痕，表面的金漆也已经掉得七七八八。他看到它时，它孤零零的靠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边。云晤本来都已经从它旁边经过了，可就那么冥冥中命运指引一般的回头一瞥，云晤就把这幅画放到踏板上，决定要带回家了。
画的大小跟B5纸差不多，在50*40厘米的画框里也说不清是合适还是不合适，如果，咳，这画能好看点应该是合适的吧。
这姑娘，倒是爱好广泛。
云晤食指点在画框右下角，那里有一朵他再熟悉不过的红色小花。在花与画之间那片空白的地方，云晤收到了他的第四封情书。
他也在糖果手账本上写下了第二封回复。
怎么会嫌弃，我很高兴，也很期待。嗯，如果?(? ???ω??? ?)?，如果能和你见面，我想问你一下——
软蓬蓬的云，是你印象中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