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恶善终·4

重新将吴玖困住,又添了两道血符分别镇住本体和肚中的那双手。

好不容易歇口气。

突然楚徵让没有防范的身侧窜出一个身影,那只手飞速揭下贴在手上的血符粘上短剑,那是师父送给刘行的成人礼。

短剑刺进那双手连带的怨气,他费尽所有力气将短剑越扎越深,而血符本身也在对他自己起着作用,无疑是在以魂祭魂。

刘行也知道自己做不到杀死吴玖本体,那就用他自己去换吴玖吃下去的助力。

楚徵让一惊,一把将他拉开甩向后方,穆铖予立马上前手忙脚乱地帮他尽力锁住消散的魂。

“你干什么?!”穆铖予惊呼。

肚中那双手也同样消散了大半,但这也让吴玖又开始躁动,残损的手指顾不得疼痛猛烈地拉扯绳索。一道真正有效的五雷符被精准丢进他的肚子,千秋则用刚取回的匕首再次将右手伤口阔开,不等刀刃吞噬干净鲜血便直直扎进吴玖的心脏。

在咆哮和楚徵让的压制中,吴玖慢慢散为黑气,直至被匕首吞噬殆尽。

楚徵让在千秋泄劲跪在地上前将人扶住,千秋浑身是血的模样让他只敢轻轻护着,也不敢轻易挪动,扶住她没有太多伤痕的左臂慢慢靠在自己身上,做她的支撑。

这身伤归根究底是受他连累。

抬手虚虚环住她时才感觉到风衣下藏着的身躯有多瘦,骨架本就不大的千秋显得更弱不禁风。

可就是这副身躯扛起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罪恶,让楚徵让今日亲眼见到了这把她执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匕首的恐怖之处,也明白千秋得了匕首后是如何一个人摸爬滚打活到现在。

千秋缓了一会儿便好些了,只是失血后的眩晕加上猛地吞噬大量怨气时给她带来了略强的心悸,使得她一时之间无法站立。

她摆了摆手扶着肩膀站起,匕首还被右手紧紧握着。

千秋咬着牙用匕首指向刘行,刀尖停在眉眼前一寸。

“小兔崽子,我要是今天真因为压那畜生的怨气,被匕首吸血过多而死,我做了鬼高低得把你和你师兄炫成自助餐!”

暴脾气忍不了了。

觉得千秋没有恶意便没有阻拦她执刀上前且没跟上脑回路的楚徵让:“嗯?”

是不是太突然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被穆铖予强行用阵控制住即将不成型的气,刘行抱歉地向周围的人笑笑,最后努力将身子往前带了带,想要将额头对上刀尖。

千秋闭了闭眼将匕首移开,后退两步,“下午说好的,我希望你记得。”

你的去留我说了不算,希望你也做到你该做的事。

刘行看着腰上捆的绳索,穆铖予皱着眉像是在担心他跑掉似的紧紧握住绳索一端,也害怕他离开这个阵便会彻底消散。他拽了拽绳子,一阵失笑,说:“我能跑哪里去?”

他厌倦了留在一方角落看日升日落碌碌无为,同时也不愿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个阵只能帮助他维持现状,但不能改变他正在慢慢失去意识的现实。他必须离开,在他真正成为厉鬼前。

“到底还是伤了你们啊……”刘行眼含悲伤,可他已经哭不出了。自己被未曾真正谋面的人在纸娃娃上动了手脚,那人躲在树后答应他会帮他惩治吴家父母,仇恨昏了头时只觉得自己命贱,那人想要拿去便拿去,却忽略了自己在乎的所有人也同样会用命去保自己周全。

楚徵让慢慢在刘行身边蹲下,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我们是家人啊。”

穆铖予红着眼睛,用手轻拍他后脑勺,刘行垂眉“哎呦”一声。

“笙姐,要开心呀。”刘行看着使劲揉眼的陆荆笙。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啦。

无人在意的角落,纸娃娃慢慢爬起,小手从纸糊的口袋中笨拙地掏着什么。

“本来选了两张符,一张给那个畜生一张给自己,最后阴差阳错只顺了一张出来,留给那畜生的我没用上。”刘行笑着躺倒在阵上,眼下的笑意变得柔和,“那就留给自己吧。”

纸娃娃又一次张开了自己的嘴,止不住的诡异笑声再次传出。对这个声音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脱敏的千秋用还没收回的匕首冲着笑声刺去,赶在纸娃娃把符彻底吃下去前,刀身穿过纸扎的手臂扎进胸膛,最后牢牢抵在墙上。

楚徵让一手按在娃娃脑袋上,另一手揪住娃娃喉咙上的小刀直接拔出,纸娃娃尖叫了片刻,而后连同楚徵让手中的小刀一并粉碎消失了。

“这是个魂钉,用来把人鬼的部分魂钉紧容器里,以驱动容器做事的一种手段。”楚徵让皱眉看着刚刚在掌心消失的物件,拾起落在地上被匕首刺穿的符,起身时正好看到一眼千秋手上的伤,“下次别用还带着怨气的刀接触这种符,有可能会伤到你。”

千秋“嗯”了一声将右手不着痕迹地往身后背了背,扭头便看到穆铖予和陆荆笙看过来的眼神。

“别这么看着我,举手之劳。”千秋用基本宣布报废的外衣擦了擦匕首别回腰间,左手扶住快要动不得的右臂对他们说道:“死不了。我去一个人待会儿,你们等会直接离开就行,我自己能处理自己。”

全身上下写满了糟心和疲惫。

“有事给我打电话。”她说完给了陆荆笙一个安慰的笑。

千秋转身离开,给他们留些说话的空间。她对生离死别前的告别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或许是她还没体会过吧,她从来都来不及告别。

带着浑身血污走街串巷到底是有些吓人的,尤其是夜里晚归抄近路的上班族,碰到她像是见了鬼。

这身伤确实看着吓人,但对比从前很多次,千秋知道并无大碍。

最终她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的一个巷尾找到了个不大会有人经过的避风处,坐上了昏暗的台阶。

低头凑近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掌心,回想刚刚差点被娃娃吃掉的那张符,千秋将手翻过来又端详了一下阵阵刺痛的指骨,黑暗中很难看清是否泛红,但多少是有些被烧伤的。

足够小心却还是没躲过。

逐渐适应了不那么流血了的伤口带来的痛感,周边的血在寒夜里慢慢干涸于皮肤,千秋只能尽力擦拭血迹,用随身携带的药和绷带一圈圈缠绕伤口,最后用手和牙给绷带打了个结。

受伤的手轻轻搭在不太舒服的心口,是因为这次的厉鬼和往日不同吗,总觉得比之前心悸更重些。

或许只是累了吧,往常没有这么频繁遇到过厉鬼。

她呼口气在空气中产生白雾,抬头看着窄巷上的天空。

这里看不到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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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徵让打发了陆荆笙和穆铖予回去帮忙操办后事,拒绝了他们两个想要送自己去医院的意思,快步走过几条巷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千秋。

眼睁睁看着师弟消失的样子,楚徵让表面不悲不喜,但是明眼人能看出他的悲伤。

亲人离开,到底是要接受的。

“怎么找过来的?”千秋特意走远了许多,但还是被楚徵让找到。

“晚上人本来就不多,多听两个嘴里喊叫着见鬼的人基本也能猜到你在哪了。”楚徵让坐在她旁边,把烟盒从兜里掏出在她眼前示意一下,千秋摆手表示不介意后才抽出一支,“怎么不去医院?”

千秋是真的懒得去,“我自己心里有数,问题不大。”

打火机的声音在夜晚小巷中格外突出,楚徵让吸了一口,“不去医院你是打算发炎截肢吗?”

千秋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微微侧头看了看眼带疲色的人,楚徵让含着烟思索了一番,张口将烟吐了出去,选择静静等她说下一句话。

千秋确实是有些头晕的,毕竟失血多些,即使已经不再流血,但坐在这里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

两人静静并排坐着,等楚徵让那支烟吸到一半。

千秋问他伸手要了一支烟,楚徵让给了。她没烟瘾,只是拿来玩玩,点燃后看着烟头上橙红色的燃烧痕迹,她慢慢将兜里揣着的一张纸钱烫出一个个洞。

“他收不到纸钱了。”楚徵让反向侧头,将烟气吐向无人的另一侧。

“知道,所以装着它没什么用了。”千秋没有点燃,只是执着于一下下将纸张烫穿,“你要思考清楚,我不是什么好人,楚徵让。”

她的确会有时而冒出的同情心,但有时也会踏过所谓的公平正义,去站在另一端。她有着楚徵让还不明白的对厉鬼的厌恶与执着,也可以不去听厉鬼有着什么样的背后故事而直接手起刀落。

很多时候,她不计后果。

如若刘行不是楚徵让的师弟,他可能在遇到千秋那时就会被匕首插入心脏。

而她也会护短,哪怕两方都有错,她也会毫不犹豫将刀尖指向另一方。

楚徵让也明白,不同于他有父亲教如何安稳走向这条路的下一步,也不同于身边还有人陪伴。只身一人走过漫漫长路,千秋可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漂流人,也可以是踏过血路的狠角色。

可是啊。

“我又是什么好人吗?”楚徵让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向水泥台阶。

走过人情冷暖,看过世间百态,谁又能是纯粹的良善。

拿过千秋手里千疮百孔的纸钱,打火机的火焰迅速将其吞噬殆尽。

“今天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楚徵让确认烟蒂已经熄灭,“欠你个人情。”

千秋轻轻耸了下肩,并不在意,她不觉得这个忙她帮得漂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说了差点把事搞砸了还谢我?”

楚徵让笑了一声,“那就先欠着,你想好了告诉我。”

两人会心笑着,又心照不宣地仰头看向完全看不到月亮的天空,只有两三颗星星可以被肉眼捕捉。

“走吧,忙了一天晚饭都错过了,去完医院请你吃顿宵夜,勉强算个迎新宴吧。”楚徵让收回视线拍拍裤子站起身,向千秋伸出左手,“接受点菜。”

“真不怕我骗你们?”千秋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我加入的理由你不觉得荒唐吗?”

确实荒唐。回想着穆铖予转述给他的加入理由,楚徵让无奈地笑笑。

但这无关紧要。

“我依稀记得是我先邀请的你。”

千秋歪头,所以呢?

“我邀请你就没打算问你要加入的理由,所以后果,我自负。”

千秋静静地与黑夜里那双带着微光的眼睛对视几秒,而后将眼睛移向伸来的左手。

她深吸一口气,握住那只想要拉起自己的手,“合作愉快。”

有榜单后会按照榜单字数更新的,不会坑文~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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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恶善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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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非恶人[灵异]
连载中一纸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