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女人小声哭着，努力让啜泣声不漏出房门。
门口应该有人帮她放风，每说几句女人就要问一句有没有人来，像是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太太，您先稳定一下情绪，您有身孕不宜太过悲伤，对身体不好。”楚徵让蹲在手机前，安抚着李经理这位小妈的情绪。
他们几人和老爷夫人简单寒暄后，李经理谎称他们是自己工作上很好的伙伴，从前帮过他不少，这次他回家顺便邀请他们在附近逛逛，上柱香什么的，也算报了恩。
最后李经理借口手机上临时有工作，需要回自己的院子里一同讨论工作，这才得以摆脱那尴尬的气氛。
当下他们四个加上李经理窝在书房里给那位太太回拨电话，助理则站在门口望着风。
千秋一只耳朵听手机里的动静，另一边斜靠在窗户边给窗帘撩开缝盯着院门口想要进来送吃食未果被堵在门口而探头探脑的家仆。
想来，如果他们真想在这个大院里查些细微的东西，总会有无数双眼睛监视他们。
不知是谁交代的，但总归是不信任自己家这位少爷能带些什么好人回来。
别是心里有鬼才好。
那家仆应该是专门派来看着他们的，千秋在院中和陆荆笙说话时就是他一直盯着，那种想要把人审视看穿的眼神的的确确不是很舒服，现在跟到了这来，若不是有后顾之忧，她高低得把这个家仆按在墙角问上一问。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楚徵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摸摸了过来，顺着窗帘缝看了出去，“忍住啊，现在还不是拔他脑袋的时候。”
千秋：？
千秋梗了梗脖子。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千秋后退半步和凑在肩膀边的楚徵让拉开点距离，“要是忍不住，刚才在院子里我就要抠他眼珠子了。”
算了，放弃形象挣扎。
楚徵让抬眉，勾起唇角，“你有分寸我知道，但如果他们真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你别扔下我，我跟你一起抠了他们眼珠子怎么样？”
她深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楚徵让看了过来。
他好像是在告诉她，他们是一个队伍，她不需要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事。
他们两个说悄悄话离得还是有些近，千秋的视线从缝隙中移开，正巧留在楚徵让的后颈侧，他的头发下尾已经比初见时长了许多，凑一凑指不定可以扎起一个小尾巴。
身前的楚徵让站直了身子将窗帘重新拉严实，转身过来看她时正好捕捉到千秋想要从他脖子上移开的视线，转了转眼睛但没说什么。
那边书桌旁陆荆笙努力安抚着对面的情绪，对面太太也只是说着一些他们早就从李经理嘴里知道的一些事情，以及家中一些基本状况。
唯独比李经理说得多些的，是家中本身有五位太太的，现如今只剩下三位了，两位已经仙去，她是最小的一个，除了他们在厅上看到的那位，还有一位三太太这么些年一直待在祠堂侍奉祖先，几乎不出门，她也没见过几面。
如今她怀了孕，遇到这种诡异事难免更害怕些。
侧身绕过当在她身前的楚徵让，千秋走到陆荆笙边上蹲下，照顾太太的情绪轻声问道：“五太太，您说家中老爷管得如此之言，不让您与外界接触地保胎，那您的手机是如何留下的？”
旁敲侧击是试不出来的，千秋在一旁听了半天，这五太太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一般，只能开门见山地问，不然这事会没完没了。
“啊，这个啊……”五太太那边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在擦眼泪，缓了口气才继续接话，“是二太太偷偷塞给我的，说是老爷近些年得的孩子要么很早夭折，要么几个月便胎停胎死腹中，有大夫说是因为孕妇情绪不佳导致的，所以二太太害怕我也变成那般，所以偷留了手机让我同家中父母多联系，宽宽心，兴许情绪会好很多。”
二太太？那就只剩下今天见到的那位了。
千秋偏头看向一旁紧皱眉头的李经理，见她看向自己立马反应过来，“二太太就是庭前你们见到的那位夫人，现在是她在管家。我亲生母亲也就是大太太早在我离开这里之前，就去世了。我成年前都是和二太太的儿子，我的二弟一同长大的，便改口叫了她为母亲，”
听到解释的千秋点点头，余光则瞟见楚徵让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将穆铖予递来的凳子挪到一边，“五太太，那些夭折的孩子都是院内太太们所生吗？”
千秋闻言挑眉。
好问题。
“不，不尽是。”听到这个问题五太太有些磕绊，更加小声了些，“二太太有了二少爷之后伤了身体便没再生过，三太太当初小产后没了生育能力，四太太没比我大几岁，生孩子时难产走了，留下来一个女儿，也没几个月就跟着她去了。其他的都是老爷房中的小丫头们生的。”
门口兴许是有些脚步声，五太太顿了一顿，手上兴许是没拿稳，手机掉在被褥上发出不算大的闷声，等到脚步声走远才拾起手机继续说。
“起初那些丫头一直养在老爷和二太太的院子里，说是想要再要个男胎的，可是总是不能如愿。最后索性一有身孕便送出去，在寺庙附近修了个小院，让她们每日礼佛。”五太太吸了吸鼻子，“近些日子是有效果了，能活下来两个孩子，可据二太太说，去那院子帮忙的家仆回来禀报，生下的孩子也弱了些，需要很好的调理才能活得长久。”
千秋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啧，天杀的封建思想。
“那您？”一旦有孕便送出去，那这五太太为何还在自己院中。
“大夫来时瞧过，这很大可能是女胎，所以老爷也便没有那么在意，也幸好二太太心善，劝老爷将我留在后院，说是给两个少爷添个妹妹也不错，就不要和那些没有名分的丫头挤在小院子里。”五太太心情平复了不少，说话也稳当些了。
李经理适时插了句话，“近些年我虽然没回来，但也打听过这件事，说那些女孩之前都是家里伺候的，我父亲这些年身体向来不错，可这些女孩就是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听闻就是这鬼祟哭喊后闹出的病。”
这时五太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抽泣声又渐渐快了些，“是啊，我原以为是因为二太太好心带我去佛灵塔祈福，途中阴差阳错将同我原住在同一个院子的四太太和孩子一齐带了回来，她们母女有冤屈才会这般。”
“近几日也还会有哭声吗？”穆铖予看到陆荆笙向他摇头，思考几秒后问了这个问题。
“是啊是啊，昨晚也听到了的！”五太太哭得有些喘气，还夹杂着有些恐惧，“我纸也烧了，托二太太寻来的法师也说驱走了，可过两三天她们还是会回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给大少爷打电话，寻法术高些的人来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和三太太和四太太那般啊……哎哟！”
突然那边有些躁动，最终是她的贴身丫头帮她拾起了电话，许是忧思过度动了些胎气，缓了会儿便好些了。
楚徵让最终挂了电话前只是留了自己的电话给她，让五太太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再发给他。
起身松了松蹲麻了的腿，一股蚂蚁爬的钻心劲儿袭来让千秋没太站稳，一旁恢复快些的楚徵让一把攥住千秋的小臂将她拉回，又伸脚把刚才踢开的凳子勾了回来，让千秋稳稳坐住才松手。
“别起那么猛。”楚徵让吓了一跳，皱着眉递了颗水果糖到她手里。
凳子没有靠背，害怕千秋真的眼前黑久了会晕倒，楚徵让还是把手停在千秋身后十厘米处，防止她后仰。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瞅了眼自己妹妹。
果不其然，一旁的陆荆笙两眼放光就差拍手叫好，表扬他真贴心了。
……谢谢，受不起这般夸奖。
闭眼缓了一会儿的千秋不单单是在缓神，也在努力整理刚才所听到的东西。
想来穆铖予是因为明白陆荆笙没有听到院中有怨魂才会问最近是不是还有鬼的哭声，可得出来的答案是肯定的。
口中的草莓味和身旁淡淡的薄荷糖味让她脑子清醒不少，千秋慢慢张开眼睛，正正望向摆放着的小尊佛像。
既然五太太觉得这鬼是从那寺里带回来的，那他们便没有理由不去看上一看。而院中既无鬼，那就只能下午去那佛灵塔中回来，晚时再听一听，究竟是否是有人装神弄鬼了。
可目的又是什么呢？
千秋转头看向楚徵让，拉了拉停在自己手臂旁的衣服下摆。
感觉到衣服的异样，楚徵让转了过来，收回护在她身后的手的同时看到千秋给他递的眼色。
“李经理，我们在你院子周围转转可以吗？”千秋站起身将凳子挪到不碍路的地方。
“当然，我的院内和院子附近都是可以的，只要别进太太们和我父亲的院中便好。”李经理连忙点头。
千秋道了声谢便走出书房，后面跟着知道她有话要说的楚徵让。
门外那个盯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兴许是觉得暂时打听不到什么，就先回去报信了。
他们两人在前院大致转了会儿，应该是因为这位少爷很久没有回来了，院中也没有太仔细整理，树木和花草长得杂乱高大，倒也是个不易人翻墙进入的地方。
出了这个小院，按照记忆往后院走了走，不能进入太太们的院内，但想来在附近小院外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守卫在每条大小路上都能见到身影，楚徵让只能扯着千秋挨着些偏窄的景观竹林走，尽量能少些牵扯。
忽然一股腥气的味道飘来，千秋皱了皱鼻子，最终选择用指骨捂住些鼻孔。
这还是远处飘来的，不太浓烈，若是凑近，怕不是刺鼻到泛呕。
猛地，楚徵让半环住千秋的肩膀和她一同蹲下，右手食指抵在他自己唇上，叫她不要做声。
片刻后管家拎着一个饭盒从竹林左侧的偏门走进，这味道怕就是管家走近时越过矮墙飘进来的。
他直奔那二太太的院门走去，熟练地吩咐着下人，然后左右看了看后将饭盒送进了二太太院里，又在几分钟后两手空空从院中走出来。
千秋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见人走远，千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面前的地上写着“一二三四五”。
她低声问着身旁的人：“你觉得二太太会留一个怀有自认为是女胎的人在家中，真的是因为姐妹情深心存怜悯吗？”
楚徵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挠挠眉心，从兜里掏出一块塑料包装的绿豆酥递给千秋，“那你觉得，五太太是真心在感谢她吗？”
一个在电话中一再强调二太太“好心”，却事事都牵扯在二太太身上，话里话外暗示他们胎儿之事有异，又暗示他们要去佛灵塔，好似都是冤屈，而他们想要搞清楚也必须按照她的暗示去做。
千秋在“一”和“四”上打了叉，又将“二”同“五”画上圈。
这个家里，真的有真心吗？
抱歉今天有事，更新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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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佛囚塔·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