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佛囚塔·2

小雨下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下午地下才干些,但好在要走的路不算陡,他们一行人在晚上九点多便到了村口。

李经理家人睡得早,和楚徵让一行人做了商量,明日一早再回家去,今晚就先在村口附近的招待所待一晚。

过了眼所有人的身份证,照白日一样开了三间房,老板娘将房卡一一递给他们,最后停在千秋伸出来接房卡的手上,两秒后老板娘笑着看看千秋后转头又看其他五人,“几位客人需要订些什么餐食吗,这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儿,最近的也得走上一段距离呢。这边的早餐也不错,如果明天赶早去寺里烧香,也正好我们送上门你们吃好了就能去了。”

“这里还有寺啊?”雇主来之前没说过这件事,楚徵让也当是提一嘴,“我们就是路过,如果热闹的话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到这个老板娘异常热情,绘声绘色给他们讲着这祈念寺,说是对命运坎坷家中有难的和学业有瓶颈之人,尤其是身世孤苦的虔诚人最是灵验,将自己的状况和愿望一同写在佛塔内的祈愿簿上,再上几柱高香,便能让佛祖听到。

“不过几位晚上就别去了,说是太晚了扰到佛祖,不仅不会愿望成真,还会被反噬呢。”老板娘看着楚徵让卸下背包的样子,以为他要现在便要去看上一看。

“行,谢了老板娘,那先一人来份晚餐吧,明早早餐也顺带准备一份。”楚徵让笑着应了下来,又将所有人手里的房卡号都看了一遍,确定离得不远,便和老板娘商量等会将晚餐送到每间房门口。

木质楼梯年岁应该不短了,上楼时每迈一个台阶都能听到轻微的木头摩擦声,在晚间听着有那么点揪心的意思。

千秋右手肘怼了怼回头看了眼前台的楚徵让,后者被戳了一机灵,手里拎着的木箱撞到了扶手,他人靠在楼梯扶手上捂着胳膊问她:“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老板娘跟收了广告费似的?”千秋皱眉说着。

“兴许是因为诱惑了更多人去烧香,就能让人在招待所里多住一两天吧,毕竟现在是旅游淡季,多住两天就能多赚些钱。”楚徵让又侧头看前台,片刻后拍了拍被撞到后有响动的木箱,“错了错了,下次一定不撞你脑袋。”

你一个皮影还会疼不成?

“不是这个事儿。”木箱又发出一声“咚”,传出距离远一些便听不真切的喃喃,“晚饭如果好吃,给我来一份。”

听了一耳朵的千秋:……

知道他压根不需要能量补充的楚徵让:?

今天这个叫两份饭的饭桶我是必须得当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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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来天还黑着,抬手将手环点亮,才三点多。

生物钟还没调整好的千秋虽然没睡好,但还是在鸡不打鸣的大早醒了来,瞪了半天天花板还是决定起床转转,离开这张把她腰板睡得梆硬的床。

简单洗漱戴着鸭舌帽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正巧碰到老板娘从三楼下来,手里还拎着回收的餐盒和易拉罐。

或许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么早起的人,老板娘握着垃圾袋的手缩了缩,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打了个招呼迎上来。

“妹子起得真早哦,太早没有向导带你们去烧香的。”老板娘将饭盒拎在身后,小声与千秋攀谈。

“认床,醒得早而已。”千秋礼貌地笑笑,又看了看通往三楼的楼梯,“大姐一夜没睡吗?”

“睡了的睡了的,我在三楼员工休息室睡了会儿,然后就碰上了个点酒要晚餐的客人,只能起来了。”老板娘笑起来会眯眼,显得十分和善,“妹子起来了不叫上男朋友起来一起转转?”

千秋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润喉糖抠了一粒,只是摇摇头。

老板娘见她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当是她和男朋友闹了别扭不愿说话,“别嫌大姐烦哈,大姐家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子,所以啊我见着姑娘啊就爱问上两句。”

“没事。”千秋浅浅笑笑,表示理解。

“那妹子要提前吃早饭不?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先去准备着。”老板娘脾气好,最后多说两句。

千秋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用,等他们一起吧。”

老板娘也像是有事要处理便说了声有事叫她就离开了,千秋目送了老板娘下楼,中途老板娘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笑笑。挪开视线,千秋在空气中问道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垃圾袋中确实有几听空罐子。

但是不论是回村探亲还是来这里为了拜佛而来旅游的人,会在大半夜要上好几听啤酒吗?

转头看向这一层尽头上了锁了员工休息室,晚上来时他在一楼同样的位置也看到了一间,按照老板娘的话,三楼也有一间。招待所的服务人员总共没几个,看起来几乎每两人能有个休息间的样子了。

但疑惑归疑惑,这总归是旁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就在她思索间,对面的房门被打开,反戴着鸭舌帽的楚徵让哈气连天开了门,睁眼就看到对面站了个人,吓得嘴巴瞬间闭上。

“这个点你站这比鬼还吓人知道吗?”楚徵让清了清涩哑的嗓子,将身后的门关上。

千秋没搭他话茬,“不是说六点集合吗,你怎么也起来了?”

“别提了。”楚徵让不自禁又打了个哈欠,靠在门框上,“我觉得这饭还算可以,毕竟饿了挺久还爬了会儿山,结果百生吃了两口觉得不好吃说我骗他,然后避免浪费非让我把他那份吃完。”

楚徵让说完还翻了个白眼,估计是觉得自己是真的吃饱了撑的才真给僵尸点饭吃。

千秋摇摇头低头笑,不知是多少岁的老人了,还像个孩子。

抬头时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千秋往前凑了凑,帽檐之隔楚徵让还闻到千秋身上牙膏淡淡的薄荷味。

“刚用你顶了口锅。”千秋冲他眨眼小声说道,然后又指了指被他帽子压得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没弄好。”

楚徵让转了转还没真正清醒的脑子,手指无意识地重新将帽子戴了一遍,眼睛一大一小透露着疑惑,“嗯?”

千秋将自己的发现和老板娘说楚徵让是自己男朋友她没有否认的是都说了一遍,楚徵让点着头表示了解。

“看得出来,你对抵御说媒很有经验。”楚徵让非常欣慰,“改天教教我。”

指了指身后陆荆笙还睡着的房间,千秋轻笑一声,“我的方法可能会让荆笙嗑到更多cp,你确定吗?”

楚徵让哽了一下。

谢谢你,杀人诛心。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楚徵让叹了口气,“算了,那我宁愿跟你拉一辈子,至少正经。”

闻言,千秋收了笑后退几步。

正经个鬼。

早餐后,李经理和助理并排引着路,同时也介绍着路过的一些东西。

能看到村子并不富裕,很多务工务农的人家早已出了门,路上背包的旅客很少,更多的是忙忙碌碌的村民。

越往里走变肉眼可见建筑精致起来,像是穷富慢慢渐变,等级分明的样子。

直至走到正当间,李经理卸下背包,敲了敲院前的大门,开门的男人显然认识他,直迎他往里走。

“家里在村里算比较富裕的,而且有些规矩古怪,希望几位等会儿不要当着我父亲的面驳了他。”李经理略带歉意又强调一次。

身后的大门重新被关紧,门口还站着两个守门人,腰间明显别着武器。院里来来往往的女孩低着头,有端盆往偏屋里赶的,还有抱着换洗衣物的,面色不喜不悲,如同被培训已久的机器。

院内修得很像古时庭院,走过一个长廊,廊外还有些堆起来的石山坐在浅池边。每路过一个小路口,便有一两个巡看的男人走来,用机械性的眼神审视他们,然后浅浅给李经理鞠一躬便离开了。

往远处望,在这里依稀能看到老板娘所说的那个寺中,那座灵塔的塔尖。

陆荆笙不自觉握紧了千秋的袖子,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而楚徵让拍拍自家妹妹,然后看着她被穆铖予握住手并肩而行,算是给她些安全感。楚徵让则是用手臂撞了撞千秋的,侧头小声说道:“跟紧我,别掉队单走。”

千秋看了他一眼,见他眉间微锁,便知道他和自己有差不多的感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一家人活得像那王府权贵,家丁婢女管家样样不少,隐在山村像是避了世,活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看着规模陈列应该至少有几十年沉淀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好像明白点李经理这么些年不愿归家的感觉了,也明白自己的未婚妻成了自己小妈,那种无法抗争和阻挡的悲哀。

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又绕了两个弯子才到大厅,走近便能看到主位上坐着位两鬓冒了些白发的男人,显然是这家的男主人,身边夫人一般扮相的女人,腕间带了串成色不错的佛珠,为男人奉茶。

领头带路的管家说着“老爷夫人”,行了礼退到一旁。

李经理向主位上的人叫了声“父亲母亲”,疏离的笑容和疏离的称呼,实在不像是一个和睦家庭。

“嗯,难得你回来,还带着朋友,坐吧。”李父喝了口茶,将杯子递给李母。

千秋大致看了看周围的礼仪规矩和书画摆放,有些像是从前权贵的讲究摆放,但有些物品贵贱摆放全然没有规矩,不只是习俗不同,还是只是在撑面子。

主位两旁看了两排六张椅子,在陆荆笙准备坐在距离穆铖予近些的椅子上时被管家一把拦住。

“姑娘,家中规矩,这些位置您是坐不得的。”管家叫人将最靠门的两张椅子换成了矮一截的椅子,这才收回阻拦的手。

千秋舔了舔后槽牙,一把拉住陆荆笙不知所措的手。

楚徵让和穆铖予一并看了过来,他们两人还未坐下,此刻也坐不下了。

怪不得李经理要再三强调,他是真的怕两方起了冲突的。

收回顶着牙的舌尖,千秋将陆荆笙拉到身后,“先生,不知我和我妹妹可否去院中走走?”

李经理因为父亲不会同意家事外漏家丑外扬,便谎称只是带朋友来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他们也不能真和人家起冲突。

楚徵让上前一步握了握千秋的手腕,被千秋轻转手腕示意他松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告诉他,自己不会冲动的。

李父坐在位置上抬眼看着说话的千秋,略带浑浊的眼睛带着一丝警告和玩味。随后接过新添的茶水喝了一口,递给管家一个眼神后抬了抬下巴。

管家走到千秋身边,向门外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可别走远。”

千秋看着管家的手低头松了松眉,勾了个尽量和善的假笑,“自然。”说完便给楚徵让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带着陆荆笙走出门。

她们两人找了个距离守卫人远些的地方避风,清早的风还是冷的,千秋帮陆荆笙紧了紧衣领,防止她着凉。

“这是什么封建王朝吗,大清早亡了都,大清估计都没这么离谱。”陆荆笙撇撇嘴小声说,“秋秋,我们刚才就应该直接离开,要什么佣金啊,钱又不多赚,受这种窝囊气。”

伸手戳了戳陆荆笙愤愤不平气鼓鼓的脸蛋,视线又回到院中匆忙走过的男男女女。

千秋刚本想借着询问厕所位置的由头来问些情况,可院中所有人都只是给她指一个方位,其余的一个字不会提。

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你哥和你男朋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要是可以,他们也不愿意你受这个委屈。”千秋捏了捏她嘟着的嘴,示意她说话小心些,又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对面廊上的守卫,用手半遮着嘴说,“他们遍布各个角落,如果我们真的翻了脸强闯出去,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况且现在没到那个地步,用不着拿命去拼。”

见厅内还未有走出人的迹象,想来既然问不出东西,千秋只能掏出手机搜起了‘龙昼村’,但网上没有多少关于这个村子的情况介绍,大多都是在讨论‘佛灵塔’的贴子,据说十分灵验但路途太远。

佛灵塔是当地人因为塔的灵验传的叫法,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塔究竟叫什么,只是这么叫久了,就一直传下来了。

也有介绍说孤身一人前往虽然艰难些,但一人才能静下心来,所念所愿才更容易被佛祖听到。

但也有个别被刷下去的寥寥两三个贴子在寻找来过这里的女孩,于近几年失踪,可是这佛灵寺终归是开放式的景点,招待所和店铺也比较老旧,没有什么监控,最终也没人知道女孩究竟去了何处。

她们的踪迹停留在招待所登记退房的那一天。

警///察来这里调查过几次,也没什么有效的证据和线索,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网上也大多倾向这些女孩是离开了的,招待所和过路村民也信誓旦旦说女孩自己离开了,但这山野荒村走偏了正路,兴许迷了路遇到危险也是有可能的。

后来,民众对这里的佛塔新鲜度慢慢降低,又加上个别失踪的案例,逐渐来这里的人也少了,案子关注度就更低了。

可那些女孩,却也是真的不见了,被忘却了。

这不由得会让她联想到李经理在山下提起的夜半哭声。能前来礼佛求愿的女孩们总不会都在短时间内寻短见,即使是失踪也该有个前因缘由,痕迹结果。

可是什么都没有。

“荆笙,你能听到些什么吗?”千秋不确定自己的判断,还是需要陆荆笙来辅助她的。

陆荆笙摇摇头,挠了挠耳朵又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我真的没听到这院里有什么怪东西,那个李经理不会是诓咱们吧,图什么啊?”

没有鬼?

千秋侧头与陆荆笙四目相对,又搓了搓指尖思考着。

“既然没有鬼,那可能就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千秋看着角落开得早了些的一棵玉兰,掉落一片白色花瓣,“要么,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麻雀飞过屋檐,停留在不远处地上,许是不怕人的,一步一步向千秋脚边被人遗漏的几颗谷粒跳来。

衔走谷粒,麻雀振翅飞上屋房,不见踪影。

恐怕,在这后院里怕了夜半鬼哭孩啼的人,也情愿做一只不被锁在囚笼之内的麻雀,生死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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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非恶人[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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