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祁小乐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梦中，她站在一个巨大的沙漏前，里面的蓝色液体正在倒流。沙漏外壁上刻着"47"这个数字。当最后一粒"沙子"倒流完毕时，沙漏突然爆裂，无数玻璃碎片向她飞来...
窗外，2150年的雨正敲打着透明幕墙。祁小乐看了看复古闹钟——凌晨4:23。自从昨晚在公司听到茉莉那句"第47号样本"后，她的思绪就像被猫玩乱的毛线团，理不出头绪。
"MAX，"她轻声呼唤，"柯总回来了吗？"
"柯未来女士仍在公司处理安全事件，"圆头机器人的电子音在黑暗中响起，"她留言说不需要等她。"
祁小乐翻身下床，光脚踩在会自动调节温度的地板上。雨声和不安驱使她走向厨房，决定泡一杯21世纪风格的热茶——柯未来最近特意为她准备的"古董"茶包。
茶杯在手中发烫，祁小乐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灯光。那座沙漏形状的公司标志在梦中为何如此清晰？47号又代表什么？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新纪元的工程师会知道她的编号？
太多疑问，太少答案。唯一确定的是，柯未来对她隐瞒了什么。
天色微亮时，公寓门终于滑开。祁小乐立刻放下已经凉透的茶，冲向玄关。柯未来站在那里，纳米材料的外套被雨水浸透，正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紫灰色的眼睛下是明显的黑眼圈。
"你还没睡？"柯未来的声音嘶哑。
"等你。"祁小乐递上一条毛巾，"情况怎么样？"
柯未来接过毛巾，机械地擦拭着头发："茉莉拒绝交代。但我们在她的设备里发现了大量关于时间压缩舱的数据拷贝。"
"林森呢？"
"消失了。"柯未来的嘴角绷紧，"董事会已经冻结了他的权限，但他似乎早有准备。"
祁小乐犹豫了一下："柯总...茉莉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看到我的时候说'第47号样本真的在这里'。那个编号...是医院给我的冷冻人编号。"
柯未来擦拭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几乎不可察觉："新纪元可能黑进了医院的数据库。"
"但为什么专门找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冷冻人，对吧？"祁小乐直视柯未来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细微反应。
柯未来放下毛巾，转身走向书房："去睡吧，明天...今天还有工作。"
"柯总！"祁小乐忍不住提高音量，"我有权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一切！"
柯未来停在书房门口，肩膀线条紧绷："现在不是时候，祁小乐。"语气中的疲惫与警告同样明显。
书房门关上后，祁小乐站在原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想起林森的话——"有时候，柯总太执着于她的...怀旧情结"。还有那张模糊照片上酷似自己的背影...
"MAX，"她突然问道，"柯总的办公室现在有人吗？"
"公司目前处于宵禁状态，只有安保人员在岗。"
祁小乐做了个冲动的决定："我要去公司一趟。"
雨仍在下，祁小乐撑着柯未来给她的智能伞（会自动调整角度抵挡风雨）走向公司大楼。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清洁机器人在雨中默默工作。她的通行证依然有效，安保机器人扫描后便放她进入。
电梯上升到CEO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祁小乐的心跳随着高度一同攀升。她不确定自己要找什么，只是觉得答案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柯未来的办公室比她想象的更凌乱——显然CEO最近无暇顾及整洁。全息屏幕上还留着未关闭的文件，祁小乐小心翼翼地触碰控制板，屏幕亮起，显示着"时间压缩舱安全协议"。
"不是这个..."祁小乐轻声自语，转而检查实体文件柜。未来世界的办公室竟然还保留着实纸文件，这让她有些意外。
翻找了几个抽屉后，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金属盒。盒子很旧，表面有磨损痕迹，在一堆高科技设备中显得格格不入。祁小乐试着拨弄锁扣，盒子纹丝不动。
"需要生物密钥。"MAX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祁小乐差点尖叫。
"MAX！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随你的生命信号，"机器人平静地回答，"根据柯未来女士的优先指令，你的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务。"
祁小乐松了口气："你能打开这个盒子吗？"
"未经授权访问私人物品违反我的基础协议。"
"但如果这关系到我的安全呢？"祁小乐尝试说服它，"茉莉知道我的编号，林森说我很'危险'...柯总明显在隐瞒什么。MAX，我来这里不是出于好奇，而是为了自保。"
MAX的显示屏闪烁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逻辑成立。但只能在我的监督下查看。"
机器人的机械臂伸出一根细针，插入锁孔。几秒钟后，盒子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盖子弹开了。
里面只有几样东西：一张老照片，一个陈旧的U盘，和一份标有"时间锚点计划"的薄文件夹。
祁小乐首先拿起照片——这次她能看清楚了。照片上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实验室里的背影，穿着白大褂，长发扎成马尾。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那身形、那发型...
"这不可能..."祁小乐的手开始发抖。照片角落有一个日期：2024年6月15日。
她发生"车祸"被冷冻的前三个月。
"MAX，扫描这张照片，告诉我拍摄时间和地点。"
MAX的眼睛发出一道蓝光扫过照片："拍摄于2024年6月15日，地点为...新纪元科技集团前身，时空物理研究所。"
祁小乐的呼吸变得急促："那时新纪元科技还不存在，对吧？"
"正确。新纪元科技成立于2057年，由时空物理研究所重组而来。"
祁小乐颤抖着打开文件夹。里面只有几页纸，最上面一页写着：
"时间锚点计划 - 第47号实验体
状态：已定位，待回收
特殊标记：关键时间节点创造者"
文字下方是一个沙漏图案，和她在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MAX，什么是'时间锚点计划'？"
MAX的显示屏突然闪烁起来："检测到安全警报，柯未来女士正在返回公司。建议立即终止未授权访问。"
祁小乐迅速拍下文件和照片，将一切恢复原状，刚把盒子放回抽屉，就听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躲起来！"她对MAX低声道，自己则钻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
从门缝中，她看到柯未来匆匆走进办公室，径直走向那个文件柜。CEO的脸色比离开公寓时更加苍白，手里拿着一个小型设备。当她看到金属盒仍在原位时，肩膀明显放松了一些。
柯未来取出盒子，将设备贴在锁上检查了一番，然后输入密码打开。她快速翻阅文件，最后停在某页上，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照片，动作近乎温柔。
"快了..."柯未来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快找到你了。"
祁小乐屏住呼吸。柯未来口中的"你"是谁？照片上的女孩？还是...她自己？
柯未来突然抬头，紫灰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休息室方向。祁小乐的心跳几乎停止。但就在这时，柯未来的手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什么？"柯未来皱眉查看，"又有人闯入？"
她迅速锁好盒子放回原处，快步离开了办公室。祁小乐等了几秒确认安全后，才从藏身处出来，双腿发软。
"MAX，我们得回去，"她低声说，"在柯总发现之前。"
回到公寓后，祁小乐整日心神不宁。柯未来没有回来，只发了一条简讯说要在公司处理危机。祁小乐反复查看偷拍的文件和照片，试图拼凑出真相。
照片上的女孩到底是谁？为什么和自己如此相似？47号实验体又是什么？更重要的是，柯未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看起来既像是在寻找那个女孩，又像是在...隐瞒什么。
傍晚时分，门铃响起。祁小乐以为是柯未来回来了，急忙开门，却发现是苏菲站在门外，七彩头发被雨淋得贴在脸上。
"嘿，原始人！"苏菲咧嘴一笑，"柯总让我来看看你，顺便带点吃的。她说你可能饿得连食物打印机都不会用。"
祁小乐勉强笑笑："谢谢，进来吧。"
苏菲带来了一盒未来美食（至少看起来像正常食物），还热情地讲述着公司的最新八卦——林森正式被通缉，茉莉仍在审讯中，董事会暂时冻结了时间压缩舱项目。
"不过最劲爆的是，"苏菲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新纪元那边传出消息，说他们的'时间回溯'项目取得了突破。据说能找到特定时间线上的特定人物。"
祁小乐的手一抖，叉子掉在桌上："时间回溯？"
"嗯哼，听着像科幻小说对吧？"苏菲满嘴食物，"但传言说他们已经成功定位了几个'关键时间节点创造者'，whatever that means。"
祁小乐的心跳加速。文件上的字眼被原样重复——"关键时间节点创造者"。
"对了，"苏菲突然想起什么，"有个新纪元的人想见你。茉莉的同事，说是对21世纪文化特别痴迷。柯总不同意，但我觉得见见也无妨？"
祁小乐警觉起来："谁？"
"一个叫艾瑞克的研究员，留了个联系方式。"苏菲递过一张发光卡片，"他说有很多关于'47号档案'的问题想请教你。"
卡片在祁小乐手中突然变得滚烫。又一个知道47号的人！
"谢谢，我会...考虑的。"她勉强回应。
苏菲离开后，祁小乐立刻把卡片塞进抽屉最深处。这太巧合了——在她刚刚发现47号文件的当天，就有新纪元的人以这个编号为诱饵接近她？
雨越下越大，敲打窗户的声音如同催促的鼓点。祁小乐决定再次前往公司，这次她要直接质问柯未来。但在那之前，她需要更多证据。
夜幕降临，祁小乐冒雨来到公司。宵禁已经解除，但大楼异常安静，大多数员工都回家了。她悄悄走向柯未来的办公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正准备离开时，一阵微弱的音乐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循声找去，她来到一间从未进过的休息室门前。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柔和的蓝光。
祁小乐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
柯未来独自站在房间中央，随着全息投影播放的古典音乐缓缓起舞。她没有穿往常的商务套装，而是一件简单的白色家居服，赤着脚，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肩头。她的动作流畅而忧伤，像是用身体讲述一个无人倾听的故事。
最令人震惊的是柯未来的表情——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紫灰色眼睛此刻半闭着，嘴角带着一丝祁小乐从未见过的脆弱微笑。在这一刻，她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CEO，只是一个...普通人。
音乐突然切换为一首节奏更快的曲子，柯未来的舞步也随之改变。她开始旋转、跳跃，动作越来越大胆，最后甚至做了一个完美的空中劈叉。落地时，她的目光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祁小乐。
时间仿佛凝固。
柯未来僵在原地，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防备："你...在这里多久了？"
"刚...刚到。"祁小乐结结巴巴地回答，"门没关...我听到音乐..."
柯未来关闭音乐，全息投影随之消失。她迅速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瞬间恢复了那个冷静自持的CEO形象："有什么事吗？"
祁小乐鼓起勇气："我们需要谈谈。关于47号样本，关于那张照片，关于时间锚点计划。"
柯未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看了我的文件。"
"我需要知道真相！"祁小乐声音发抖，"照片上的女孩是谁？为什么和我这么像？为什么新纪元的人都知道我的编号？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柯未来沉默了很久，最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坐下吧。"
祁小乐紧张地坐在她对面，等待真相揭晓。
"时间锚点计划是我父亲发起的，"柯未来缓缓开口，眼睛盯着地面，"他是时空物理研究所的创始人，相信可以通过特定人物的时间线波动来创造稳定的时间通道。"
"特定人物？"
"有些人，在无意识中会成为时间线的锚点，他们的选择会创造关键的时间节点。"柯未来终于抬头看她，"我父亲相信，找到并研究这些'锚点人物'，就能掌握时间旅行的秘密。"
祁小乐的心跳如鼓："所以我是...？"
"我们以为你是第47号锚点人物，"柯未来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后来发现搞错了。档案混淆了，你只是个普通冷冻人。"
"那照片上的女孩是谁？"
"另一个可能的锚点人物。"柯未来站起身，明显结束了谈话，"这是个科学错误，仅此而已。新纪元的人盯上你是因为他们也在进行类似研究，想从你身上获取数据。"
祁小乐直觉柯未来隐瞒了关键部分，但CEO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不可穿透："现在，请忘记你看到的这些。为了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祁小乐忍不住提高音量，"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的安全就不断受到威胁！林森、茉莉，现在又冒出个艾瑞克...全都围着47号转！而你却要我'忘记'？"
柯未来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坚定取代："相信我，祁小乐。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在2024年，我们管这叫'gaslighting'，"祁小乐冷笑，"通过隐瞒信息来控制别人。"
"这不是控制，是保护。"柯未来的手环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表情更加凝重，"董事会紧急会议。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她快步走向门口，但在离开前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那张照片上的女孩...她很重要。对我个人而言。但我向你保证，那不是你。"
祁小乐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困惑。雨声和柯未来的话在她脑海中交织——真相、谎言、保护、控制...她该相信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该相信谁？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柯未来没有回来，只发了一条简讯说要通宵开会。祁小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凌晨三点，她的终端突然收到一条陌生消息：
"想知道真正的47号真相吗？明天中午，中心公园量子雕塑旁见。别告诉柯未来。——一个朋友"
祁小乐盯着这条消息，心跳加速。陷阱还是真相？危险还是答案？
窗外，2150年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仿佛在冲刷着这个未来世界所有的秘密。而她，一个来自过去的"原始人"，正站在谜团中央，不知道该向前一步，还是转身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