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
电话那头似乎对此迟疑了一下，然后刘丧听见张海客说：“你等着。”
接着是一段含糊的杂音，似乎对方放下了手机去跟别的人商量什么。过了大约半分钟，张海客的声音又回来了。
“族长说，你们去厦门之前，需要先绕道取一样东西。”
“啊？”轮到张海盐纳闷，“族长说的？他现在在你边上？”
张海客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地址信息我发到你手机上，接应者也会去此处跟你们会合。到厦门后再联络。”
张海盐还想再说，电话已经挂断。他心里有些烦躁，这张海客看来是跟张起灵那边合流了，还代表族长发号施令，让张海盐产生一种被贬流放的感受。
刘丧从刚才起就是一肚子的疑问，顺势在路边停了车，伸过脖子凑近去，两人一起盯着手机屏幕。又过了几秒，叮当一声，张海客的信息来了。是个地图定位——看清坐标之后，刘丧和张海盐同时心里一沉。
“这个位置在附近的山里，车子进不去吧……”刘丧苦着脸，几分钟前他还在想今晚可以改善住宿条件，洗个澡睡一觉，转眼又化为泡影了。张海盐脸色也不乐观，他滑动着手机，看到底下还有一行字：
山里有庙。小心湖水。
***
“山里有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张海盐嘴角抽动，到底要取什么东西，特么的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往前再走一段，上沈海高速，差不多三个小时就能到厦门。但接了这个跑腿的单，他们又要在山里面绕七绕八，去厦门至少得推迟一天。
不过，这条信息如此简略，当中也有可能包含了什么缘故。搞不好这就是张起灵的原话，张海盐仔细想想，觉得这种讲一句留半句的风格确实很像他们的族长。难道张起灵想要让他们在探索的过程中自己领悟点什么吗？
进山之前，他们找到一个路边的农家乐服务区，补充了一些装备，把五菱面包车停在那儿，临走还给那个被掐晕的司机开了钟点房。据张海盐估算，再过大半个钟头那司机应该醒过来了。
“他不会去报警吧？”刘丧问。
“是他动手动脚在先，肯定不敢报警的。”张海盐干笑一声，“他还是先想想怎么跟自己老婆交代吧。”
事实是后来这一带流传起了一个传说，开夜路的男司机晚上如果遇到两个美女搭车，要特别当心，她们其实是妖怪变的，会吸走人的精气。
闲话不提。两位美女妖怪的原型此刻正沿着一片溪流往前跋涉，这一带的群山中水系非常丰富，小瀑布遍地，他们耳边一直响着哗哗的水声。张海盐在一棵硕大的榕树下面停住，转身向后看。刘丧在几米开外跟着，手里拄着一根树枝当做登山杖。尽管体力不及张海盐，刘丧倔强地一直没有提过要休息。
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韧性，在他面前尽可能不显露出依赖，大概是不喜欢被他当做小孩子照管的感觉。张海盐此前对刘丧不熟，一时还未摸清他的路数，经过这一天一夜，他发现刘丧好像对于荒诞的境遇有着挺强的适应能力。
“需要我背着你吗？”张海盐故意伸手。
刘丧用眼神表达出一个“去你的”。他现在高度怀疑这是张家搞的一个定向越野活动，属于他们整人的娱乐项目之一。
“手机又没信号了，”他扶着榕树干，抓住机会喘了两口气。“咱没走错吧？这一路上既没看到庙，也没看到人啊。”
“坐标就指向这里，”张海盐道，“这儿有张家的记号。”
“什么？”刘丧连忙跟着他绕到树干的另一面，张海盐指了指，在不显眼的位置，确实刻着一个特殊的标记。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山里躲避追杀时，张海盐也曾经查看过什么东西。“是我偶像刻的吗？”
“族长巡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记号，雨村周围一带的山应该都是干净的。不过这里离雨村已经够远了，”张海盐道，“这记号有点年头了，也可能是别的张家人留下的。”
看来张起灵真的很重视雨村这个居所，想要确定它绝对安全无虞吧。四处巡视地盘留记号的行为，让刘丧不禁想到某些犬科动物，立刻摇摇头禁止自己亵渎偶像。张海盐蹲下身，手指沿着石头上的符号摩挲了一圈。
这个记号的意思是：有危险，但并不是特别的危险。
对张家人来说是微辣或者中辣，但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夺命辣了。
他回头看了看刘丧。张起灵把刘丧交托给他，那么指令当中应当也考虑到了他们两人行动的情况。张海盐点起一根烟，“你有什么感觉吗？”
“水声太大，我还没仔细听，不过，总感觉这儿的风有点杂乱。”刘丧咳嗽了一声。“你抽的什么烟？这么呛。”
“自己卷的。”张海盐努努嘴，“你也来一根？”
刘丧嗤之以鼻。张海洋看到他从兜里拿出一只哨子，挂到脖子上，然后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吹了一声。清亮的哨音立刻在山间涟漪般荡开去。
两人安静地听了片刻。“这些山下面是空的。”刘丧说。
“空的？”
“对，就像笛子一样，”刘丧解释道，“笛子上有很多孔洞，空气从那些孔在内外流通形成了风，所以这里的风才会这么乱。这附近地底下应该存在一个巨大的空腔。”
山里有庙……莫非指的是山“里”有庙？
“看来得下去看看了。”张海盐思索着，“你能听出那些孔洞在哪里？”
“我可以把地图画出来。”刘丧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了本子，一副很有专业素养准备开工的样子。张海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刘丧把本子翻开，坐到岩石上叼起哨子，又冲他皱眉。“你能不能站到下风口去。”
其实这里风向很乱，并不存在固定的下风口，只不过张海盐吞云吐雾，影响他集中精神。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却发现小张哥的表情僵住了。
那一瞬间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有些错愕，有些怀念，又有些黯然。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刘丧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马上张海盐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悻悻然把烟掐掉，走到一边的小溪旁蹲下。
刘丧在岩石上坐了大约10分钟，利用哨声在附近山体形成的回音波，摸清这一带的地形。张海盐把手指放在清澈的溪水里，任由指尖变得冰凉，偶尔扭头看看刘丧。
专注画图的时候，刘丧就像个陷入创作中的艺术家，周身萦绕着一种让人不忍打扰的气息。听到难解处，眉心就揪起来；听到豁然开朗处，嘴角就露出不自觉的弧线。埋头纸上沙沙落笔，一绺褐色的长发顺着脸颊垂下，他便无意识地用笔一挑，别到耳后去。张海盐看着他白皙的耳廓，有点晃神。
不一样啊，完全不一样。
可刚才的刹那间，他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动摇。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
看着本子上的手绘地图，张海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可以啊。”他脸上写满了感叹。“要是早点儿认识你的话。带上你进盲冢能省多少事儿啊。”
刘丧哼了一声。“夹喇嘛我要价很高的。”
他们跟着地图前进，来到溪流的尽头。果然那里并没有形成水潭，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水哗哗的流进洞里，底下漆黑一片，用手电照下去也看不清。再往前，还发现了更多的洞口，有的非常大，并没有水流入。最终刘丧敲定了一个大洞，说这里听上去最靠近整个山脉空腔的中心。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张海盐取出绳子，将一头牢牢系在一棵粗壮的树上，将绳子放入洞中，就要顺着往下爬。刘丧一把抓住他，“下面地形不清，这里听不准，我也要下去。”
“那行，我在上面望风，万一下面有什么怪物抓住了你，我就自己跑路。”
刘丧一看张海盐笑嘻嘻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逗弄自己，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你敢。”
“害怕就直说嘛。”
“谁害怕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一起行动。”
“这样吧，还是我去探路，”张海盐一伸手，刘丧还没看清，胸前的哨子已经被他抽走了。“放心吧，要是安全我就吹一声哨，有危险呢，就吹两声。”
“你……！”刘丧想把哨子抢回来，但张海盐无赖地一笑，迅速纵身，就像猿猴般后退着下到了空洞里。刘丧趴到洞口，看着他的身影在黑黢黢的背景中逐渐变小，不禁悬起心来。
“我把手机蓝牙打开了，有情况也可以写在蓝牙名称里！”刘丧喊道。
张海盐攀在绳子上，闻言掏出手机看了眼，还真能搜到他的蓝牙，名称是“我偶像yyds”。张海盐心中好笑，到底是个小屁孩。
一穿过洞口，风就立刻变得大起来。风里有很重的咸味，一些雪花般的东西打在张海盐的眼镜片上。他的绳子是在农家乐老板那里买的，并不是专业的登山绳索，也就几十米长。张海盐匀速地往下爬，很快绳子快要到头了。但还没有到底。这个高度就令人有些诧异了。
他把双腿盘在绳子上，稳住自己，然后打开了手电。下一秒他看到巨大的穹顶，确如刘丧所说，上面像乐器般开了许多的孔洞。再看前方，漆黑的遥远背景中仿佛耸立着一些雕像，而在他下方大约二十米，正对着一道石墙，横亘在无边的湖面之上。他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什么。
死水龙王！
张海盐听族长说起过，吴邪他们前两年去过一个叫死水龙王庙的地方，但没有想到就是这里。看样子，当初吴邪他们走的应该是另外一条路，而他和刘丧是直接从这个地下湖的正上方空降下来的。
刘丧守在地面上，每隔一会就看一眼手机。他知道张海盐虽然没正形，但把他留下必定是为了他的安全。即便对小张哥的本事已有领教，刘丧还是心神不宁。他觉得张海盐是那种喜欢玩火的类型。
蓝牙信号变得有些微弱了。正不安时，传过来一张照片。
刘丧赶紧打开，居然是张海盐的自拍。小张哥拿手指比了个心，一副欠揍的笑脸占据了大部分屏幕。刘丧扶着额头，你大爷的，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把全屏退出，这时注意到张海盐的蓝牙名称变了。
“庙小妖风大”
刘丧重新戳开那张大头照，在张海盐背后，一片昏暗当中，好像确实远远有什么白色的建筑。
与此同时，他听到洞里传来三声哨响。
tbc
死水龙王庙的部分设定来自《钓王》。蓝牙名字传达信息是重启小说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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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海盐/刘丧】一荤一素04 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