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界到鬼界,快的话只需要数日,更何况,解决鬼王大闹三界这件事情,实在火烧眉毛。
此时的下界。
上曜,霍纵,灵岚,三个人工整坐在摇晃马车里,面面相觑。
直到马车停下,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上曜拉开车帘,遥遥望着那鬼街的大门,啧啧称奇:“不愧是三界第一鬼贪官,这门修的比天宫的都气派。”
不愧是上曜,一句话能骂八个人。
骂玄冥小气鬼,骂鬼章贪官,骂......还有顺带针对了一下霍纵。
霍纵没成仙之前穷的不像话,成了仙之后也抠得不像话。就好像不攒点钱,下一秒行军打仗,都没有粮草一样。
眼看着霍纵要暴起,灵岚叹口气,没做声,只拍了拍他,示意正事要紧。
三神化作三鬼,进入鬼界。他们修为通天,低级的小鬼也没发现。
当然,也可能是鬼章因着谢尘缘死了,无心照看鬼界,随手放进来一二三个神仙,倒也在情理之中。
鬼街上冷冷清清的,三个活神仙轻车熟路。
上曜看着这番凄冷寂静的场景唏嘘:“上次来可不是这副鬼样子,至少还应该是有鬼的,啧啧……”
“这乌镜里的白面鬼,不是鬼章那狗腿子么?日日夜夜悬在此处,供众鬼观赏,唉,这下场,可真是凄惨……”
上曜嘀咕:“不过灵岚,你说,这扒皮抽筋是什么样的感受?痛彻心扉?我是好奇,倒不如拿鬼章练练手,现在去抄了那十殿阎罗的家,找那鬼头说道说道,叫他把净世交给我们。”
霍纵嗤了一声:“那你还怪能打。”
灵岚:“……”
不过,三神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灵岚最先听到,不由得转身。
于是,瞧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鬼。
那鬼顶着和玄冥八分相像的脸,面庞英俊,黑发如瀑,眼眸漆黑,深不见底,从左眼的眼角一直到右脸,却有着一道极其阴森可怖的疤。
但是又似乎恰巧和他脸上戴着的半扇面具融合。
鬼章一身红衣,笑的标准,撩起眼皮,扫了眼他们仨,手里不知把玩着什么,随意道了句:“好久不见啊。”
“谁跟你好久不见。”上曜气势汹汹道。她虽然怕鬼章,但也知道,身后有灵岚护体,还有霍纵这个肉盾。
谢尘缘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仙尊说的总不可能错了吧。上曜喜滋滋的想。不过更可笑的是,这姑娘,总对某个爱忽悠人的神仙说的话深信不疑。
“鬼章,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何来此,今日下鬼界,我们便是来寻谢尘缘的……”
听了两句,鬼章就烦躁起来。
他就知道,这三货,黄皮子来讨封,一来准没好事。于是也不想再和三人掰扯下去,冷了眼,甩出几个字。
他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知道,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慢走,不送。”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但是三神倒是默契一动没动。
信的人这辈子都有了。
鬼章也猜到他们不会走,他瞥见霍纵眼中满是怒火,轻笑。
谢尘缘假死时,霍纵恨不得要陪着谢尘缘祭天。现如今,自己态度稀烂,霍纵定会气急败坏。
果不其然。
霍纵一字一顿道:“鬼章,你真该死,真是个畜生。”
哦,畜生。
畜生就畜生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三界众生,无一人不骂他畜生,魔头。
他早听惯了!
霍纵气急败坏:“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鬼章冷笑:“我怎么对他的?”
霍纵提高音量,怒道:“你怎么能那么折磨他!”
鬼章丝毫不在意:“你看见了?”
霍纵脸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裂痕:“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龌龊,下流!”
鬼章冷哼一声:“龌龊?这些东西,本就是众所周知,根本无需我大肆宣扬吧。”
霍纵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你......”
鬼章不愿再多说,摆出一副懒得跟一根筋说话的样子:“不杀算了,走了。”
话音落,原本空荡的街道,瞬间涌出无数奇形怪状的鬼。
上曜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向灵岚,发现对方早已在皱眉思考。
“慢着!”
上曜叫住他。
鬼章没有停下来,只是一味的往前走,并不在意上曜的阻拦,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彻底惹怒了霍纵。
他手中的法器横空变出,巨大的刀斧划破利空,神器穿透污浊的鬼街,直直的劈向鬼章。
霍纵怒不可遏:“鬼章,你去死吧!”
上曜还未来得及阻拦,戾气便已经到了鬼章身后,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然而,那个背影甚至未曾躲闪。
上曜脑子一热,出声:“不对,这不是鬼章。”
像是意识到什么,上曜迅即转身,望向他们走过鬼街头的那盏乌镜。
**
独鬼窟,悬棺洲。
独鬼窟在一座荒山下,远离三界。
此山千年前名唤桃溪,曾是霞光栖木,灵泉洗心之地。
本是为修炼的绝佳之地,可惜如今此山阴阳颠倒,桃木生瘴,溪水染腥,脚下所采皆是人体骨灰,倒是成了阴魂借道,尸魅争食的戏台。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将三神耍的团团转的鬼章。
鬼章为复活谢尘缘,以活人死鬼祭阵,阵成后怨气不散,后来饿殍浮尸皆弃于此,阴气淤积成渊。
而此处鬼窟,正是鬼章亲手开辟。
鬼章跪在谢尘缘的棺椁前,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一具棺材。
那棺材通体莹蓝,又透着淡淡的光。
棺材前立着两盏灯笼,还有一面巨大的乌镜,泛着盈盈水光。
镜中正是上曜,灵岚和霍纵三神。
至于棺材中躺着的那人,一袭白衣,身薄如纸,肌肤像是新雪覆月,又像是晨雾中的薄瓷,白的近乎透光,可是又不显苍白,死板,反倒透出一种莹润的细腻。
再细细的瞧,甚至能瞧见皮肉下的青脉。
光不知从哪来的,淡淡的洒在棺上,斜斜的漫在那双紧闭的眼睫上,又落在他的颈线上,勾出一道玉晕,极小的玉兰花瓣落在他身上,颤巍巍的承着露。
谢尘缘天生的一段风流温软,冰骨玉肌,美的像画。
哪怕是死了,七窍流血的死,也美。
美的人神魂震魄。
鬼章目光久久地落在他尸身上,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又像是贪恋,不舍。
这会儿镜中打斗声越发的大,鬼章被吸引,无聊的分神,瞧着镜中的场景,笑容却慢慢淡下去,手轻落在谢尘缘的面上,等隔着近乎透明的棺材板看见谢尘缘那张脸,这才重新挂上笑。
说出的话却冷如冰。
鬼章道:“有人要来和我抢你了。”
“哪怕只是一具尸首,他们也要抢了去”,鬼章压低声音,像是委屈,求着谢尘缘翻身坐起,活过来为他做主:“我真想抽了他们的骨头皮肉熬灯油。”
熬灯油干什么?
当然是点魂灯。
谢尘缘怕黑,怕极了。
所以棺材要透,要有光,有不灭的灯,有不碎的镜。
谢尘缘喜静,所以更要寻的一处安静处所。
所以他就亲手将他们的故居改造成一座阴山,唯他一人所居。
谢尘缘又念旧,长情。
所以他就杀了他的那些故友,尸身扔在了桃溪山的锁魂阵中。
鬼章轻声道:“师尊,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他们不会打扰你。”
他让谢尘缘放心。
意外的,乌镜,竟传来沙沙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开口讲话一样。
鬼章下意识皱眉,那声音又瞬间消失。
过了好一会,乌镜中才传出声音:“殿下。”
鬼章没应。
乌镜耐着性子继续汇报:“上曜将鬼街前的乌镜炸碎了。”
鬼章似乎是早有预料:“随她去。”
乌镜沉默了一会:“那鬼界......”
鬼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和我有屁的关系?”
他这个旧主死了,自然会有无数个新鬼争着抢着要当鬼王。
鬼之常情。
就好像他的师尊。
本是三界第一白月光,如今死了,便又有人开始争抢这个莫须有的名号一样。
鬼章看了。
都恶心,抢这个称号的人神鬼都是。
于是他又理所应当的将这些争夺名号的玩意全杀了。
美名其曰,替天正道。
洞中安静片刻,镜中有所波动,乌镜才道:“殿下,有人来桃溪山了。”
鬼章听见此话,语气森然:“旁人不知这山有多难进,你也不知道吗?”
乌镜知道,他当然知道。
此山能够汇诸天地灵气,亦能够镇压至邪之气,鬼章引地脉怨气所交织成网,逆转桃溪山灵脉,将怨气逆转成灵气,以纯净之气滋养谢尘缘尸首不腐。
故而,任何硬闯进此山的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乌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洞中无法辨认时间,昼夜都是一副景象。
不知过去多久,乌镜才终于道:“闯山的人死了。”
鬼章毫不意外,低低嗯了一声,静心打坐。
可这份安静没持续太久,乌镜很快继续道:“有神来桃溪山了。”
鬼章却没动。
乌镜提醒:“殿下,你认识他。”
鬼章轻声:“我认识的神很多,这上界诸神,我都交过手。”
乌镜道:“你认识他,却没和他交过手。”
鬼章慢慢睁眼:“他来了?”
乌镜:“对。”
鬼章睁开眼,看着乌镜中的场景,一言不发。
镜中,山间迷雾慢慢退散,隐隐约约露出一条小径,小径上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格外熟悉这里的路。
乌镜道:“他很快就会到尘河的。你打不过他,又怎么保护仙尊?”
鬼章却不回话,只是沉默打坐。
乌镜一味的汇报进度:“他过了尘河。”
“他进了仙庙。”
“他破了悬阵。”
“他杀了守门鬼。”
......
“他到了。”
乌镜话音落下,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是的,我到了。”
鬼章改名叫狗章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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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独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