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月光漏进洞隙,照亮他撕裂的衣襟。那道横贯胸口的旧疤微微隆起,边缘泛着中毒特有的青紫。我蘸着药粉的指尖一顿:"西夜狼毒?"

"三年前雁门关的见面礼。"他浑不在意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半只玄鸟纹,"倒是谢姑娘这包扎手法,与太医院的路数不同。"

我故意将绷带勒紧,看他喉结痛苦地滚动:"家母教的,专治不安分的伤患。"

洞外忽然传来竹哨声,长短韵律与祠堂夜叩窗的节奏一模一样。萧景珩眸光骤凛,反手将我推到岩壁凹陷处。他抽出腰间软剑割破掌心,以血在石面画了只衔玉玄鸟:"待在此处,数到七十七。"

我扯住他染血的箭袖:"将军可知,七年前有个疤脸少年..."

话音未落,洞外忽起冲天火光。萧景珩瞳孔收缩的刹那,我袖中木雀暴起,叼着染毒的步摇珠撞向火源。爆裂声里,他猛然将我扑倒在地,灼热气浪掀飞了束发的绸带。

"谢琳琅!"他第一次唤我全名,滚烫的呼吸喷在耳际,"你究竟藏了多少杀招?"

混乱中我摸到他后腰的玄鸟玉珏,内侧刻痕深深烙进指腹。借着火光细看,竟是句未刻完的诗:吾心似琳琅。

"将军这定情信物,"我故意将玉珏贴着他心口滑动,"刻得未免潦草。"

他忽然扣住我后颈,带着血腥气的唇擦过耳垂:"不及谢姑娘十年前咬的牙印精巧。"

记忆如潮水漫涌。七岁那年的暴雨夜,西墙根传来鞭笞声。我透过狗洞望见少年血污的脊背,他反手塞进来的麦芽糖画,翅尖还粘着地牢的稻草。那夜我咬下的玄鸟缺了半边翅,与此刻他心口纹身完美契合。

洞外喊杀声渐歇,萧景珩突然闷哼一声。我这才发现他右腿插着半截断箭,黑血正顺着银甲纹路蜿蜒。

"别动。"我拆下簪子里的磁石,吸附他伤处的铁屑,"这箭镞淬了腐骨水,须得..."

他忽然攥住我执簪的手,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谢姑娘可知,三年前我见过令堂?"

我指尖一颤,磁石吸出的铁屑簌簌落地。母亲临终前苍白的脸浮现在火光里,她攥着《璇玑谱》的手背青筋暴起:"西疆...玄鸟..."

"她说若我能活着回来,"萧景珩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完整的玄鸟纹,"就把这个交给咬坏糖画的小狐狸。"

血色图腾在火光中诡艳如生,缺失的翅根处嵌着枚白玉坠——正是我及笄时丢失的耳珰。我颤抖着抚过温润的玉面,内侧刻着的"琳琅"二字已被摩挲得模糊。

"萧景珩..."我喉头哽住,"你这些年..."

巡夜梆声突兀地刺破夜色,他忽然将我按进怀里。带着薄茧的掌心捂住我双耳,却挡不住洞外传来的冰冷宣诏:

"圣旨到!太常寺卿谢明远接旨——"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父亲颤抖的谢恩声随风飘来:"...臣女琳琅,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特许配东宫..."

萧景珩的怀抱骤然收紧,紧到我听见他骨骼咯咯作响。我腕间机关镯自动弹出刀刃,却被他徒手握住锋刃:"别脏了手。"

血珠顺着银丝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玄鸟。他撕下染血的衣摆裹住我手腕,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风暴:"谢姑娘可信我?"

我扯出他藏在箭囊的麦芽糖画,对着缺失的翅根咬下:"将军十岁就敢用砒霜调朱砂画糖画..." 甜腥味在舌尖化开,"如今倒怕起一道圣旨?"

他突然低笑出声,震得胸腔嗡嗡作响。染血的指尖抚过我唇畔糖渍,在石壁上画下七十七道血痕:"那就请谢姑娘再数七十七日。"

更鼓传来三响时,洞外响起羽林卫的脚步声。萧景珩将断箭猛地拔出,黑血喷溅在石壁玄鸟上,竟蚀出暗道的纹路。他推我入密道前,把染血的玉珏塞进我掌心:

"聘礼先收着,待我拆了东宫的金笼子..."

密道合拢的刹那,我看见他执剑迎向火光的背影,银甲上跃动的血色玄鸟,与母亲棺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

祠堂的青砖跪到第三更时,腕间机关镯突然开始发烫。

我佯装整理裙裾,指尖触到暗格里冰凉的玉珏。白日混乱中从萧景珩腰间顺走的玄鸟信物,此刻正与后颈胎记产生诡异的共鸣,仿佛有团火顺着脊骨烧上来。

"小姐又在摆弄邪器!"

守夜婢女的尖叫刺破寂静,我顺势将玉珏藏进木雀翅膜。被架回东厢房时,父亲正立在廊下修剪枯枝,剪刀开合声与他的警告一同落下:"圣上已准了太子请婚,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验身。"

铜镜映出我骤然褪去血色的脸,镜中父亲的手悬在我后颈上方三寸,那里玄鸟胎记正在发烫:"琳琅,别学你母亲。"

更漏滴到子时,我拆散云鬓,任青丝垂落遮住发烫的胎记。窗棂忽响三长两短,像极了儿时与母亲约定的暗号。推开条缝的刹那,倒悬的将军衔着支金错刀,刀柄缀着的麦芽糖画已融化大半。

"教习嬷嬷的梆子声刚过西墙。"萧景珩翻身落地,夜露浸透的玄衣泛着冷光,"谢姑娘偷人东西的毛病,该治。"

我抚过木雀翅膜里的玉珏,故意让领口滑下半寸。后颈玄鸟在月光下泛起绯色,与他心口纹身产生共鸣的灼烫感,逼得他后退撞翻博古架。

"萧将军十岁就敢翻谢府西墙,"我拾起滚落的青铜浑天仪,"如今倒怕起闺阁镜影?"

他猛然擒住我手腕按向镜面,掌心灼烫似烙铁:"七年前中秋夜,有个小贼偷走我半块玉珏..."铜镜突然映出他后背,那里交错的新旧鞭痕间,赫然纹着与我胎记同源的玄鸟图腾。

浑天仪朱雀首突然弹开,露出暗格里泛黄的《璇玑谱》。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页残卷,此刻正与萧景珩背上图腾完美契合——"骊渊城密钥,玄鸟承天命"。

"原来将军是来讨债的。"我反手扣住他命门,机关镯弹出银丝缠住他脖颈,"十年前你用砒霜调朱砂画糖画,毒翻三个守陵人..."

他突然低头咬断银丝,血腥味混着沉水香侵入齿关:"谢姑娘可知,那日我本要去盗谢府祖坟?"

铜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指尖划过浑天仪二十八宿:"令堂给我的《璇玑谱》第七卷,缺了最关键的心法。"陨铁剑柄突然弹开,露出藏着的半枚玉珏,"谢姑娘偷的,恰好是另一半。"

双珏相合的刹那,祠堂地砖突然震动。母亲留下的木雀腾空而起,磷火从雀喙喷出,在墙面烧出幅边关舆图。我认出那是西疆埋骨城的位置,十年前母亲就是在那儿失踪的。

"令堂用七年阳寿换你平安。"萧景珩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玄鸟纹渗出血珠,"她临终前在我背上刻的这道符,每逢月圆就会发作。"

我颤抖着抚过那些凹凸的咒文,指尖触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脉:"所以你这三年屡次涉险闯宫..."

"为找解咒之法。"他忽然将我抵在神龛前,供烛融化的蜡油滴在肩头,"也为了..."染血的玉珏贴上我胎记,"看看咬坏我糖画的小贼,长成何等模样。"

巡夜梆声突兀地响起,萧景珩揽着我滚入垂落的经幡。教习嬷嬷的灯笼扫过窗棂时,他腕间玄铁链缠住我腰肢,将我托上房梁暗格。我们鼻尖相抵的方寸之间,能看清彼此眼底跳动的烛火。

"嬷嬷要验的守宫砂,"他指尖划过我臂弯朱砂痣,"可需要在下作伪?"

我反手将冰凉的浑天仪贴在他心口,看烛火在青铜凹槽汇聚成光斑:"萧将军可知,这物件实则是把钥匙?"光斑映出他锁骨处的旧疤,正是七年前我咬下的齿痕。

他突然握住我执器的手,引着浑天仪转向供桌。朱雀首喷出的磷火点燃牌位后的暗门,露出条幽深密道。母亲尘封的笔记堆在入口,最上方摊开的书页墨迹狰狞:

【琳琅十六岁诞辰,若与玄鸟血脉共鸣,则骊渊城开】

"今日是我生辰。"我扯开襦裙系带,后颈玄鸟已红得滴血,"萧景珩,你心跳吵到我了。"

来一个长长的[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雀衔春
连载中Y小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