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四面竖起了秦的旗帜,转眼间,秦兵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呼天抢地。
战况混乱,我和韩信被迅速冲散,我四处寻找韩信,一转头却看到十几米外站着的胡亥,他一脸冷漠阴厉。
周围净是一片杂乱,但我耳边却突然安静了,如同天地间只剩下我和胡亥一般。
他缓缓从背后抽出三只弓箭,上弓,瞄准我。
我屏住了呼吸,直直的看着他。
我知道我躲不过,毕竟相隔十几米,胡亥不可能射不中的。而韩信离我几十米外,也救不了我。
所以与其狼狈的躲藏,还不如让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他停顿了几秒,我以为他不忍心,可他还是放箭了。
也许他只是在思考。
今天我注定命丧黄泉了吧。
我闭上了眼,意料之内的剧烈疼痛并没有袭来,我睁开了眼,心头颤抖了一下。
项羽偌大的身子将我团团包住,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中箭后剧烈的心跳,他喘着粗气,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知道那剑上淬了毒。
胡亥在远处,不明意味的阴着脸,缓缓地向我走来。
项羽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忙去捂他的伤口,一股莫名的害怕涌上心头。
“你千万别死啊。”
我有些呜咽,脑子里突然涌现了在楚营的朝朝暮暮。
这么多天,我早就惯他每天在我耳边叨叨,给我讲土到掉渣的玩笑,一成不变的“你真厉害”的夸赞。都习惯了。
“别哭啊…我见不得你哭…”
他伸出手来拭去我的眼泪,我才意识到我的眼泪已然不受控制。
“我是一个粗人,没有扶苏那么温柔,也没有韩信那么细心,做事总是三分钟热度,只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能为你做的,只有天天逗你开心,只有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他抱住我的手慢慢滑下,倒在地上,不知他是死是活时,我才回过神来。
我是假虞姬,不值得你舍命相护。
我抬起头,胡亥已经走到我面前,他缓缓抽出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他冷冷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陪项羽,我看在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份上,送你一程。二是和我走,我能保项羽性命无忧。”
我看着他手上的那一瓶药剂,缓缓点头,看着拼命跑过来要救我的韩信,我向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他,别来救我了,让他救项羽。
胡亥将一瓶药剂扔在项羽身旁,命人将我绑了起来。
我不知道韩信那是什么表情,他好像失去了心一样痛苦,嘴里喊着我,我都分不清他叫的是于伯还是虞薄了。
到了秦营。
我当然没有奢求能见到扶苏,也不敢见到扶苏,俘虏的身份让我感到不堪。而且胡亥把我光明正大的绑了回来,扶苏定然不在此处。
营帐里只剩我和胡亥。
他坐在榻上,脸上那副玩味的模样有些漫不经心,他用手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颇有些戏谑。
我静静的站着,低着头,看着地板。
“过来。”
他说语气没有起伏,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我有些捉摸不透。
我走到他面前,稍稍还有些距离。
“过来。”他又说。
我离他仍有些远,他也不愠不恼,自己屈尊就卑的走到我面前。
我缓缓抬起头,刚与他的视线对上,就有一股狠力将我推到,我还没反应过来,便狠狠地跌在地上,铐着镣铁的手被蹭伤,白皙的手腕上生出一道粉红。
他居高临下,用手捏着我的脸,逼迫我直视他。
“两年了。”
我被他捏的生疼。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要杀要剐请便。”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甩开手,自顾自的笑着。“你让我那么恨了两年,我怎么能轻易就让你死了呢?”
我顿时意识到,胡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胡亥了,他几乎秉继了秦始皇所有的特点,狠厉,阴桀,以至于有些风云诡谲喜怒无常,让我感受到压迫。
他是最高贵的王储。
忽然,他不笑了,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问我: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我抓住吗?”
我当然不知道,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就是那个叫,韩信,他告诉我,你在项羽这里。”
“他不会的!”
我顿时五雷轰顶,下意识吼出,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示意我安静,好像我打断了他价值百万一票难求的音乐会一样。
“你以为你希望天下三分的意图韩信看不出来吗?他恨扶苏,自然想要打破你布的局,所以他来找我,想帮我做秦朝的主人。”
他牵起我被磨伤的手,轻轻吻上了那一横粉红,我颤抖了一下,全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紧张。
“…为什么?”
他抬起眸子,眼中含着笑意。
“始皇在时,慕韩非子而攻韩国,抓到韩非子后,有臣进谏韩非子是个作细,始皇便下诏杀他全家,唯有幼子,因藏在公主府而幸免于难。”
我不明白。
“幼子便是韩信。”
我还是不明白。
“这和韩信出卖我有什么关系。”
他用手摩挲着铁镣。
“是你救了韩信,把他留在公主府中。”
我心头一惊,这是我穿越之前的事,我对此一片空白。
“我不记得了。”我只能故作冷漠。
“是,他只是你无意救下的贱奴,可后来,他可是念了你半辈子,爱了你半辈子。”
韩信?爱我?
那个惊世骇俗的女子,是我?
我心中的潮水登时没有了方向,只是漫无头绪的翻江倒海。
既然爱我,那为什么要出卖我?看破了我的局,为什么还要赞同我?为什么要在我被抓走时那么痛苦?
不对。
他喊的,是虞薄,不是我。
“他以为他打了一个好算盘,能借我之手除掉扶苏,又能保护好你。”
胡亥缓缓起身。
“他以为他自己很深情,在你瞌睡之后偷偷吻你,把一切有关于你的藏在心里,让你去爱你的扶苏,他以为他是一个圣人,在成全你,其实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兵荒马乱,一直是个懦弱无能的混蛋。”
他说的刺耳,说的难听,但我知道,他说的,十有九分必是真。
韩信。
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