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戒指

苏知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她正欲回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小师妹轻轻拉扯臂膀禁止她往后看。

故她把目光移向小师妹,“怎么?”

“我还没给叔叔买好酒,”楚忘笙很苦恼地看着她,“姐姐也知道,剑门的门规要求清净禁欲,山下倒是有些平民酿的土酒卖,但似乎不大能拿出去做礼物。”

苏知月摇头,“师妹是去做客的客人,大可不必这样拘谨。若真过意不去过会儿在路上买些礼物就是。”

楚忘笙低首没有答话,但苏知月仍看出小师妹脸上那些纠结。

楚忘笙确实很纠结,在他眼里,既然是姐姐的长辈,那再宝贵的礼物都是不为过的——他想努力给姐姐的父母留下好印象。

可惜时间太匆促,容不得他再挑剔些什么。

半晌,楚忘笙还是选择认可了苏知月建议,垂头丧气地妥协道,“那好吧。”

——

赵国数百年来偏安一隅,因北占天险、少有战争,如今举国上下盛行繁华奢靡之风,其中又属云舟抵达的首都镐都城尤甚。

新年时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在茫茫人海中,着青白衣裳的俊俏书生牢牢握住玄衣女道的手,而玄衣女道则认真地看着另一只手里模糊的地图,按照地图里标注的路线往自己家的住处走。

她沉睡了近五十年,赵国镐都城可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它不光地域扩充广了许多,就连一些记忆里那些标志性建筑都有了诸多变化——更何况在这五十年里苏府搬了家,想单凭记忆找路是绝无可能的。

同时,镐都城姓苏的府宅起码几十处,问路人恐怕也很困难。

苏知月看地图看得眼花,大半靠自己直觉,小半靠地图,半蒙半猜地摸索往前走。小师妹则一句话不问很信任地跟着她走,一路上四处乱看,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满眼都写着高兴。

事实证明,剑仙的直觉并不是万能的。

苏知月理所应当地迷路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把小师妹领到什么地方。

苏知月回头看,没看见她的婢女,故回过头问,“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没的?”

楚忘笙摇头。

苏知月很平静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你看得懂地图吗?”

楚忘笙还是摇头。

苏知月心虚地侧过头,半晌认命般把地图收好,“师妹,你带钱了吗?”

楚忘笙点点头,苏知月便如释重负地想,还好,现在看来问题也不大。

楚忘笙把食指处的戒指摘下,牵起苏知月的右手,很耐心地将戒指套在她右手无名指处。

苏知月的无名指有一点天生的黑色小痣,怎么看都很碍眼,在一柄剑眼中就像无价的和氏璧上面有不显眼的擦痕。

他送的戒指不偏不倚,恰好能遮掩小痣,同时又不会显得过分突兀。

“我全部身家都放在这里面了,姐姐要做什么,直接拿出来用就是。”

楚忘笙垂着眼,颇为不舍地松开对方修长手指。

剑修的手指缺乏肉感,削瘦到碰起来发着硬,但他还是舍不得放手。

日头西沉,天色昏暗,人也比刚才少了许多。

苏知月背靠砖墙,垂眼摩挲食指处玉质戒指。

思衬多时,她盯着小师妹那张似乎写着冤大头三个字的脸,无奈叮嘱,“下次不要这么随便地把全部身家放在别人手里,万一人家把你的钱全卷了跑到你这辈子找不到的地方,让你血本无归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显然触及到楚忘笙盲点,他至今为止虽然遇到过借钱不还的同门,但从没有钱全部被卷跑的情况。

毕竟他是第一次把这个装钱的戒指摘下来,完完全全地再把这个戒指送人。

从前不会,未来也不会。

只会给大师姐一个人。

只要她开口,那他就给她。

“钱如果没了,那忘笙可以再赚,”他不安地拽住苏知月宽大的袖,“姐姐是一定要跑到忘笙找不到的地方吗?忘笙未来还会赚更多钱,姐姐先忍忍好不好?”

苏知月无言以对,她怎么也想不通小师妹为什么会得出这样奇怪又卑微的结论。

她想,自己简直像是骗乖小孩压岁钱的坏长辈。

“我不是要拿你的钱逃跑,也并不是在嫌你的钱少……”

怎么自己越说越透着古怪的心虚。

苏知月扶额,她一时间莫名词穷,“也罢,我先替你保管着就是。”

这句话刚说出口,见小师妹转眼间愁容四散、喜笑颜开,苏知月心里又下意识警觉起来——小师妹为什么执着于把这戒指送给自己?为什么在自己收下戒指后如此高兴?

她从不相信会有人带着善意把全副身家托付给魔种。

故而,苏知月在楚忘笙困惑目光中,面色如常地摘下刚刚被小师妹戴上去的戒指。

“姐姐不喜欢吗?”

“不 ,我很喜欢。”

端详半天看不出戒指有什么不对,苏知月就掏出用于可封印诅咒之物的帕子把戒指细细裹好,坦然地直视小师妹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睛。

她好像用行动表明一句话,事实上她也确实坦率地说了出来,

“正因为喜欢,所以才要小心地珍藏好不是吗?”

楚忘笙迟缓地眨了眨眼,看苏知月把包好的戒指放于她的怀中。

是右胸口处。

……这对于人类来讲是一个异常重要的位置。

未免也太犯规了。

他偏头,被碎发遮掩的耳尖通红,“……嗯。”

苏知月不再多说话,她阖眼理清思绪。

她打算要趁小师妹不在时,拆开帕子,细细探查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这枚戒指。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楚忘笙看着昏暗的天色,“我们现在还不到姐姐家,叔叔阿姨他们会不会着急?”

玄衣女道掸去衣袖沾染的灰尘,给出一个异常模糊的回答,“……大概吧。”

楚忘笙隐隐地可以感觉到,眼前人似乎对于回家二字从始到终并不热切,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而下云舟后,没有苏家人来第一时间迎接自家死而复生的女儿同样透着股奇怪感。

楚忘笙不信苏家人没有收到苏知月回家的消息,就算苏知月本人忘记,婢女总不会马虎到这种程度。

但在姐姐的描述中,他的父母都是“极其和善的长辈”。

楚忘笙心里越发有种不安在。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对姐姐的亲人妄加揣度,但楚忘笙总是不免去想最坏的情况。

如果他们并不喜欢姐姐,那姐姐又是怀着何种心情那样坦然地对他夸赞她自己的父母呢?

小孩子的心情都很善变,刚才还高兴着,现在小师妹又垂下嘴角。

像是只耷拉尾巴的小狗,瞧着怪可怜。

苏知月不解,“走累了吗?”

楚忘笙勉强让自己振奋精神,他不想让苏知月为他担心。

“没有。”

又那么明显地在说谎。

苏知月没有戳穿,她只是找了人少些的树荫下一处干净地方坐好,而后随意拍了拍身侧空位,“过来坐。”

不问苏知月的缘由,楚忘笙乖乖地过去,很拘谨地坐好。

苏知月自顾自打坐修炼,楚忘笙很自觉地掏出没有雕完的小像雕刻面容。

一刀,又一刀。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沙沙刻木声萦绕在耳侧。

楚忘笙一边刻观音像,一边去看苏知月精致的侧脸。

但他怕被苏知月察觉,只是偷偷看,或者说间或性装似不经意地偷瞄。

相似的长相,还有现在完全一致的发色与眸色——

楚忘笙想,他与姐姐肯定就是话本子里常说的夫妻相吧。

夫妻相,好耶,真不错。

他自己反正很满意这个可能没什么根据的说辞。

楚忘笙打心底里高兴,近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在楚忘笙三心二意刻观音像时,苏知月早就修炼过一轮心法,平静地掀开眼皮,“你可休息好了?”

“嗯?”

楚忘笙手一抖,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收回刚才坐逍遥才避免小像毁掉,半晌才意识到苏知月是特意为他停脚休息。

他后知后觉点点头。

苏知月瞥了眼小师妹手里小像,无语,又淡定地移开目光,“你确定要把它送给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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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女主过分直女
连载中春去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