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荒唐,荒谬。

去小满的幼儿园开学日?从她五年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该知道她们之间隔的从来也不是一滴水,而是汪洋大海。如今再次出现,妄想她能履行做母亲的责任吗?

她期待自己和过去和解,和她拥抱未来。

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夏末的晚风仍旧带着微燥,空调呼呼运作,姜乐忧穿着软和可爱的连体睡衣,顶着一头被吹风机吹炸的头发小跑过来抱住冼穗棠的腿,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妈咪,妈妈明天真的会来吗?她真的看到妈咪的花花了吗?”

冼穗棠被她接二连三的询问弄得有些无奈,她弯腰把小满抱到主卧大床上,看她快乐地翻滚几圈,那股纯粹天真的模样,烫的她心口微涩。于是默默摸了一下胸口,好似也被传染了火一般的炽热。

她拿出手机打开,上面骑手的答复写着:「特殊物件已签收。」附上一张图,那束花静悄悄的摆放在办公桌中央,夹在病历本与关于腺体信息素的文献,一张印有医生名字的烫金铭牌端正得躺在桌案上。

赌注已经抛下,胜负早已不在手中。

轻声说:“她收到了。”

姜乐忧扒拉她的手,凑近把照片放大,紧紧盯着铭牌拉着冼穗棠和她一起反复确认。

半晌,她充满期盼,“好想明天快点来呀。”

冼穗棠用尽可能轻快的语调和她说:“新书包准备好了吗?明天要穿的衣服想好了吗?小满要早点睡才能迎接明天。”

姜乐忧捧着鳄鱼玩偶不满意地嘟着嘴,但还是乖巧地点头,“那好吧。”

冼穗棠轻点她鼓得像青蛙一样的脸,“今天要和妈咪睡吗?”

“不要。”姜乐忧从床上下来,手作握拳状,“小妈说幼儿园都是一个人睡的,小满已经是大孩子了。”

二楼彻底安静下来,冼穗棠独自一人坐在主卧靠窗的书桌上,她没有开大灯,台灯印下一圈柔和的光晕,在她脸上落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冼穗棠从抽屉深处拿出相册,数着翻页时的脆响,一遍一遍抚平因长久翻摸而微微卷起的平角。

她只敢在深夜偷偷吻她。

钢笔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笔写下思念。那些未送出的道歉信,未宣泄出的告白,只能永远被囚禁在暗格等待腐烂。

清晨六点,朝阳透过薄纱窗帘穿进花店二楼,冼穗棠再次睁开眼,枕边又湿了一片,强迫似的让自己不再看床头柜上正充电的手机。她轻手轻脚的下床,生怕吵醒隔壁的小满。

冼穗棠站在衣柜前犹豫了片刻,最终选了一件柔软的米色针织衫配浅咖长裤,她对着梳妆镜梳理头发,画上浅妆涂好唇膏,又觉得太过刻意,最后说服自己这是小满最重要的第一天,要用最好的姿态。

“妈咪…”姜乐忧抱着鳄鱼玩偶边走边揉眼睛,头发睡得乱蓬蓬的,“太阳出来了吗?”

姜乐忧激动地又蹦又跳,拉着冼穗棠描绘昨晚的梦境,“我梦见妈妈了,妈妈还抱我了。”

冼穗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声音轻柔,“小满,我们先准备起来好吗?”

“妈咪,我要戴这个。”姜乐忧踮起小脚手里抓着向日葵发卡。

她轻声应答,将女儿抱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把她柔软的黑发扎成小辫子。小满的头发像极了姜知愈,又黑又直,发尾微微翘起。

厨房发出滋滋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煎蛋牛奶和小米南瓜粥的香味。

“妈咪。”小满光着脚丫跑进厨房,一手举着牙刷,一手抓着小熊洗漱杯,嘴角还沾着牙膏泡沫,口齿不清,“今天妈妈真的会来吗?”

“宝贝,妈咪和你保证一定会来的。”短短一晚,姜乐忧问了无数遍,冼穗棠默默攥紧了手,心被提了起来。

如果她没法满足小满呢?

她强打起精神,蹲下来轻轻推着她的背,“不可以不穿鞋跑出来,快去把泡沫吐了。”

姜乐忧穿戴整齐的跟在冼穗棠忙碌的身后,数着时间闲不下来。

顾安然从转角处走来,倏地看到那一抹清冷的身影,尴尬的吹了声口哨:“姜医生来了啊,那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哈。”

还没等姜知愈张口说话,顾安然先跑的不见踪影,徒留她在原地踱步。

「你的姜医生来了,就在楼下。」

冼穗棠的手机还盖在餐桌上,叮咚一声提示音响起,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拿过来看。

“妈妈!”姜乐忧踮起脚尖站在窗口朝下看,一声尖叫让冼穗棠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是妈妈,妈妈在楼下!”

她下意识探头望去,冼穗棠骤然对上姜知愈的视线浑身一颤。四目相对的刹那,冼穗棠看见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紧绷的心弦也瞬间松开。

姜知愈穿着米白色衬衫站在花店门口朝二楼张望,手里拎着印有医院logo的牛皮纸袋,乌黑的头发乖顺地披在肩头,只留下几缕碎发。她的出现隔绝了早晨喧嚣的街道,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疏离感。

许是小满的声音太洪亮,姜知愈明显僵了一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微红的脸上,行人频频回头观望。冼穗棠恍惚间看到了五年前那个牵手都会脸红的学姐。

姜乐忧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冲到楼下。

冼穗棠连忙关掉火,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叮嘱,“小满,慢点不要跑。”

姜乐忧急得团团转,直跺脚,“妈咪快开门,妈妈要消失了。”

大门大开,冼穗棠第一次在五年后抛开医院在阳光下看清她的样子。姜知愈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那双眼睛冷淡的不掺杂一丝情绪。

姜乐忧像水一样流逝,她抓不住小满,已然扑倒了姜知愈身上,献宝似的把手中的物品拿出来给她看,“妈妈,这是小满送你的书签,妈咪说妈妈喜欢看书,和小满一样。”

奶香味混合着儿童果香沐浴露扑面而来,姜知愈非常不适应,被攥紧的牛皮纸袋发出脆响,她无措地抬眸看冼穗棠。

“小满,”冼穗棠拉动她,没成想又软趴趴的抱住姜知愈的腿不松手,她脸色一红,“小满做了好几天的手工,用她自己搭配的干花制作的。”

姜知愈喉咙微紧,喉结无助的滚动,“谢谢小满,我很喜欢。”

“要抱抱吗?”冼穗棠无法克制地看向姜知愈,掺杂着昨天未能见面的委屈和此刻猝然相见的震颤,如今化作一句语调温柔的呢喃,“小满想让你抱她。”

姜知愈放下纸袋,小满张开双臂求抱近在眼前,她试图伸手又停在半空,以一种豁出去的决裂感架起胳膊抱在怀里。后背僵直挺硬,紧紧抿着唇极度紧张让她额头冒出细汗,严肃的像是处理紧急的手术。

她硌得姜乐忧咯咯直笑,“妈咪,妈妈硬邦邦的。”

姜知愈托着孩子臀部的手臂太硬,冼穗棠上前指导,“放松点,小满很好抱的。”

小满好奇地伸手去摸姜知愈的脸,“妈妈的眼镜呢?”

姜知愈胸前的衬衣口袋鼓鼓囊囊,被姜乐忧摸到眼镜棱角,“今天戴了隐形眼镜。”

“是什么样的?”姜乐忧蓦地凑近,盯着姜知愈的眼睛看。

看不出什么后作罢,她枕在姜知愈的颈窝处一脸满足,天真地戳着后颈的腺体问:“妈妈这里好香,和妈咪一样。”

一句话让两人都燥红了脸。

冼穗棠能看到一张医生冷静自持的面具轰然碎裂的画面。

“要…进来坐坐吗?”冼穗棠身上还系着碎花围裙,姜知愈偏好干净整洁,她偷偷看了一眼花店内部,“花店还没开门,有点乱。”

姜知愈来的有些早,她提前在街道处来回多绕几圈,才撞见二楼蛋奶的碎香和嬉笑声。她抱着孩子弯腰拎着袋子,“谢谢。”

“你来了。”冼穗棠边带路边轻声说,喉咙发紧带着隐秘的欢喜。

姜知愈点点头,目光落在冼穗棠身上又迅速移开:“我…路过。”

“你昨晚没睡好?”冼穗棠轻声问,指了指姜知愈眼下的青黑。

“有手术。”

谎话。冼穗棠太了解她,姜知愈紧张时就会用推眼镜来掩饰,现在她抬手意识到又垂下了。

姜知愈站住在收银台边,“我就不去二楼了。”把手中的牛皮纸袋交给她,“给小满的开学礼物。路过早餐店不知道小满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几份早餐。”

冼穗棠接过袋子,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姜知愈的手,如触电般缩了一下。还冒着热乎气的早餐被垫的高高的,并没有直接接触底下精美的礼盒。

“礼物。”姜乐忧惊喜,“小满可以拆吗?”

姜知愈摇摇头,“要等到小满进幼儿园才可以。”

冼穗棠:“我去收拾一下,马上下来。”

再次下楼,冼穗棠的脚步微顿,那颗已经软化得快不成形的粉色水果糖,被她从床头小心取走,揣进了今天要穿的裤子口袋里。她隔空摸了摸,平静的硬糖似乎在诉说某种无声的执念。

楼下,小满坐在姜知愈的腿上,手还抓着她剪裁得体的衬衣,攥出几道凌乱的褶皱,小满正兴高采烈的举着干花书签滔滔不绝地讲解花语心境,姜知愈眉目柔和地注视着孩子,膝盖轻轻晃动,哄得她喜笑颜开。

阳光幼儿园距离花店非常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幼儿园门口。

“妈妈妈咪,小满进去啦。”姜乐忧被老师牵着手不停挥动。想到什么似的,挣脱开后翻动自己的恐龙书包,一股脑的给姜知愈塞东西,“这是妈咪做的小饼干,这是我和妈咪做的手工,这是小满一个人完成的。最后最后妈妈一定要来接小满放学呀。”

要入园了,小满不时回头看向两人,每次都会得到冼穗棠鼓励的微笑和姜知愈面无表情的抱着满满当当的礼物。

“花…收到了。”姜知愈突然转移话题,“小满她…喜欢什么?”

冼穗棠愣了一下,“喜欢黄油曲奇小饼干,喝牛奶,和你一样。”她唇角微微勾起,酒窝若隐若现,“学姐喜欢吗?”

“下次不要送了。”她只是皱了皱眉摇头。

“你不陪同吗?”姜知愈看着其他家长都跟着一并进园,她惊愕的问道。

“小满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冼穗棠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姜乐忧远去的背影。

姜知愈轻轻嗯了一声,插在兜里的手踌躇的摩挲着。静默蔓延,频频看向运动手表,良久才在分别的人行道上出声:“我七点半要到医院,稍等。”

她的动作极快,一眨眼冼穗棠的掌心就多了一枚皱巴巴的卡通创可贴。

“小心感染。”话音未落,姜知愈猛地转身朝医院跑去。

晨风吹乱了她的发尾,冼穗棠落在她凌乱狼狈的步伐上,尚有余温的创可贴烫的惊人。

“那束花,小满也有帮忙。”

姜知愈跑的微喘,七点半准时卡点。

护士惊讶问道:“姜医生,你不是请假半天吗?”

姜知愈麻利地穿上白大褂,戴上眼镜,“私事处理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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