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上次见过周宁后的半个多月后,宋黎接到了一个本地陌生号码的来电,电话那头是温温柔柔的女声:“你好,请问是宋黎小姐吗?”
“是我。”
“我是周宁。”那边顿了下,“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上次在那家串串店,你帮我解过围。”
宋黎愕然。
“不好意思,我曾经去过店里,你不在,就自作主张要了你的电话。”
她的声音略带歉意,“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实在抱歉。”
“不要紧的。”
她选了个避风的地方,“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次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帮你介绍一份工作,还记得吗?”
周宁确实说过,不过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很多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打电话询问过了,他的公司刚好缺人,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看看,薪资方面你不用担心。”
宋黎心跳加速,声音带了丝小心翼翼,“我可以吗?”
周宁听出了,不禁笑道:“可以啊,只要你愿意。 ”
她连连道谢,挂了电话后,心脏依然怦怦直跳。
约好的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在周宁的店里,宋黎打电话请了假,提前十五分钟到了周末。
由于是下午,人并不怎么多,周宁提前打过招呼,接待直接领她到了二楼。
二楼装潢精致典雅,与一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接待领她到走廊尽头的雅间,宋黎敲门,里边传来周宁的声音,“请进。”
周宁穿着浅色长裙,长发随意在脑后扎起,站起身冲她露出笑容。
“来这么早,我刚泡的茶,快坐下尝尝。”
“我平时偶尔会睡在这里,有些乱,你别嫌弃就好。”
周宁笑意盈盈。
“周小姐别这么说,我哪会嫌弃。”
直到坐下,她才看见屋内还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正在打电话。
“别在意,他总是很忙,稍等一下。”
周宁把杯子放在她手里,“外面很冷吧?暖身茶,你尝尝,很好喝。”
两人闲聊几句,直到墙上的钟表过了五点一刻,男人才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谈话的两人身上。
宋黎生生打了个冷颤。
周宁朝他招手,“就等你了,快坐啊。”
他嗯了声,到两人对面坐下,周宁笑意盈盈的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很有能力朋友,是个很可靠的人。”
她僵着身子伸出手,讪讪道:“你好,我叫宋黎。”
刚伸出手,她立马后悔了,硬是在空中打了个弯想要绕回,却被虚虚握住,对方的嗓音沉静。
“你好,我叫谭易。”
声音不大,宛如羽毛般轻柔的钻进耳朵,宋黎应激似的,瞬间麻了半边头皮。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周宁要给她介绍的人,居然是谭老板。
林陌九说过,他们三个是同学,到现在还有联系,当时关系应该还不错,所以在那个时候,谭老板和沈时越应该还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她脑子里的思绪千丝万缕,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周宁当她紧张,安慰她几句,便借口说有事,让两人单独聊。
她走后,谭老板手里捏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游走,全然不顾对面还坐着个人。
宋黎默默的等着,不停的盘算一会该说什么。
你好谭老板,又见面了?
或者是,你好谭老板,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又要合作了。
这么尴尬,好像是媒人走后的相亲啊。
许久之后,谭易收起手机,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要说话了。
宋黎在他张口的瞬间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连撒腿就跑的打算都做好了,听见他平静的开口:“下周一早晨八点,不要迟到。”
语气平淡的,像是在招聘公司保安。
她踌躇着开口,“不知贵公司地址在哪里?”
谭易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推到她面前。
“学历,工作经验什么的。”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没底气,“需要过问吗?”
这话说完,她又觉得这是屁话。
谭易没有说话,依旧在不停的编辑发送信息,许久过后,他冷不丁出了声,“你和周宁是怎么认识的?”
“在我打工的店,她去吃过饭。”宋黎下意识回答,顿了顿,又补充,“和沈时越一起去的。”
“她对你很不错。”
这回宋黎没立马回答,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再没人说话。
除了一开始说的那几句话,谭易似乎完全没有再交谈的打算。
这场尴尬的面试持续了二十分钟,谭易终于起身穿上外套,看样子是打算要走了。
宋黎起了身,“您要走吗?我送送您。”
谭易看向她,“你打算留这?”
“不不不。”她尴尬的搓手,“我也走。”
谭易停在原地,似乎等了等她,“就说很顺利。”
周宁在楼下,见两人下来,笑眯眯的问结果如何。
“很顺利,周宁姐,谢谢你。”
周宁又笑意盈盈唠了几句,问谭易,“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谭易嗯了声。
“要是没着急的事,还得麻烦你把我们小美女送回去。”
宋黎忙要说不用,谭易却一口答应下来。
周宁亲自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电梯里没有别人,寂静的可怕,她通过电梯壁板打量谭易,斟酌开口:“老板,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烦您了。”
“我送你。”谭易无波无澜,连表情都没变过。
宋黎觉得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应了下来,“那麻烦老板了。”
在上车时犯了难,她不晓得应该坐副驾还是后座,总觉得两样都不好,谭易上了车,看见她足足围着车饶了两圈,最后上了后座。
离着近了是真的犯怵。
谭易没动,透过后视镜看她。
宋黎门还没来得及关,连滚带爬上了副驾驶。
谭易紧绷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些,倒是罕见的先开了口,“你母亲如何了?”
“最近还不错。”宋黎顿了顿,“不过癌症,就那样。”
谭易嗯了声,又说:“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跟公司请假。”
这话虽然听着不怎么吉利,不过能从谭老板嘴里说出来,宋黎觉得收到了莫大的鼓舞。
跟串串店和便利店做了离职报备,林陌九对宋黎突然转变成为自己的同事感觉匪夷所思。
一切忽然变得顺利,让不顺了很久的宋黎有些无所适从,赵尔容也看出她高兴,难得晚上在家,三个人包了饺子,围在一起热闹的吃完。
从前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从没有什么感想,经历过那么多事,其乐融融的一顿饭,成了宋黎最大的慰藉。
新工作用了小半个月才适应,谭易是个认真严苛的上司,属于近年的空降领导,二把手,公司是家族产业的分支,近年利润不是很好。
公司一把手是他自家哥哥,几乎没怎么来过公司,谭易空降之前,曾换过好几个二把手。
谭易是个有胆子的,曾因为严厉苛刻开除了很多人而被诟病戳脊梁骨,跟大老板打小报告的人不在少数,闹得不轻,也因此让谭易挨了训,最后不了了之。
空降领导很多都是被架空而迫不得已离开的,谭易没着急和公司的人搞好关系,而是在去年年底,收完项目尾款,将分红提升了百分之十五,并且把从前没有的福利都加上了。
这一招很管用,谭易在公司里瞬间就有了一席之地,不过这事有没有让他挨骂就没人知道了。
宋黎不禁感叹,可真是个精明的小老板,利润不好应该是有了内部蛀虫,他一个个揪出来,利润提了上去,利润增加福利待遇自然而然也提升了。
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事,做起来不一定容易,这个烂摊子不好收拾。
他在私底下,一定没少遭受这些人的报复。
事实上,谭易很年轻,年轻到让人觉得不会有这种容忍。
妥妥一个钻石王老五啊,和沈公子一样一样的。
自那次以后,她再没见过沈时越,朋友圈看见他发过一张照片,背景是在南方城市,似乎除了剪短了头发,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中国人是出了名的不经念叨,她上午刚刚想起沈时越,下午去谭易办公室送东西,就看见不经念叨的沈时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腿正在玩手机。
听见声音,他眼一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呦了声,“来了?”
谭易没在,宋黎把东西放过去,十分客气,“沈总好。”
“好生疏啊。”
沈时越眉一挑,似笑不笑的,“这才来几天,怎么就和谭易一个样了,翻脸不是人的。”
宋黎谨言慎行的没搭腔。
“怎么非要跟谭易,跟我怎么样,我可比他有人情味多了,你来的话,待遇翻倍。”
恰巧谭易推门进来,只听见了最后四个字,抬眼看向沈时越。
“你回来挖我员工来了?”
“自己留不住怪谁。”后者不咸不淡回了句。
谭易看了眼宋黎,“你去忙吧。”
她如临大敌,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听见沈时越在身后喊,“关好门不要偷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