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曾见过沈时越的眼睛，在照片上，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她曾听别人说，桃花眼的人多情，照片里沈公子的眼睛饱含深情，通过现实情况看，这话还挺有道理。
确实是多情的样子，难怪会让谭老板放心不下。
虽然拽，不过看起来还算蛮正常一人，最起码脾气不暴躁也还讲理，跟电视上演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她这么说的时候，林陌九冷笑一声，“大姐，法治社会了，真不是我说，你穿个大花袄大妈裤牵一大胖狗，你当他真瞎呢，还寻思能给你强取豪夺回去压寨？”
“万一以后见面他认出我来怎么办？”
“放心吧哈。”
林陌九敷上面膜，嘴里含糊不清，“沈公子可能是个脸盲，还挺严重的。”
顿了下，她又补充了句，“听说的。”
噢，原来是个脸盲。
宋黎明白了，跟唠嗑似的，“那你算是谭老板的马仔吗？”
林陌九看了看她，“姐们这词用的妙。”
“待遇怎么样呢？”
“五险一金双休节假日，餐补油补出差补，购房购车还有优惠补贴。”
“谭老板还真是个好老板，还缺人吗？”
“缺不缺你也得先完成谭老板给你的大项目吧。”林陌九看着她，“再说了，你要真能把握住沈公子，要什么五险一金啊。”
“那沈公子的马仔好当吗？”宋黎执着于待遇。
“金龟婿你不钓，想当金龟婿的马仔。”
林陌九冲她竖拇指，“你这逼好有出息。”
宋黎拍掉她手，“你说的倒轻巧，沈公子戴着墨镜叼着烟，往那一站跟个明星似的，你就说这事靠谱吗？”
“合同你都签了，你说靠不靠谱。”
林陌九宽慰道：“放心好了，谭老板家大业大的，还用不着拐弯抹角差你这块八毛，你就当做这是有钱人的乐趣。”
她长叹了口气，要不是频繁进医院再加上用钱实在紧，她还不如找个厂上班去，起码还有个医保卡。
在幼儿园时还信誓旦旦说长大以后要做一名老师，九年义务教育下来，别吹牛什么老师了，她连个五险一金的电子厂工人都不是。
这阵子她酒吧打工医院三处跑，忙的连饭都吃不上，这么干耗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这事得抓紧，高利贷不等人啊。
她跟林陌九借了假发，大波浪长发，大冷天穿着紧身包臀裙，认认真真的脱了毛化好妆，对着镜子照了很久，确信跟那天遛狗的模样毫不相干，这才放心出了门。
天确实是冷，宋黎一路全凭吊着一口仙气，可到了门口才发现，其实大冷天穿这么单薄的比比皆是，姑娘们妆容精致，衣着光鲜，这么一比她好像是那土鳖。
宋土鳖有些垂头丧气，坐在角落十分忧郁。
有人跟她说话，用的是四川方言，语速很快，宋黎听了三遍才听出来是跟她要微信。
她默默记了好几遍，在沈公子姗姗来迟时现学现卖，用刚学会的四川话搭讪道：“帅哥，加个微信嘛。”
声音盖在嘈杂声里，并不怎么引人注意，沈公子与同行人停住脚步，相互看了眼，另一人问道：“她说什么？”
“说你是个帅哥，想加你的微信。”沈时越道。
那男人就笑，“怎么能推我身上，我看她直勾勾盯着你。”
“是吗？”
沈公子颇为意外的挑眉，语调却没多大起伏，“真不凑巧，出门没带手机。”
“带了吧。”宋黎指了指从他口袋里漏出半截的手机，“我都看见了。”
“……”
沈时越掀起眼皮睨她，懒散的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冲她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
“没电了。
“……”
宋黎脸皮逐渐发麻，不是很能明白原因。
是这方法不行，还是长得不行？
没能够让见多识广的沈公子留下深刻印象，这确实是她的错。
于是，在第二次见面时她穿了旗袍，用簪子将长发固定在脑后，特意画了淡妆，有意营造出一种与酒吧气氛的格格不入。
足等了大半宿，还喝了一点酒，制造出微醺的模样，步伐紊乱踉跄，在沈公子进门时与他擦肩而过，发现他压根就没抬过眼皮。
……
行，不喜欢这样的，那换。
清纯扮相的她试过，可爱萝莉的，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女，民国女学生，嫩的老的妖的艳的纯的，所谓应有尽有。
绞尽脑汁到把CPU都快烧干了，依旧没能让沈公子那高贵的眼睛多停留一刻，真的是一刻都没有。
她开始怀疑，谭老板给的这活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他这姘头哪是什么双性恋，根本就是个纯弯的。
想法到了这逐渐丧心病狂起来，她考虑要不要装个男的试试。
在这瞧见那么多次，沈公子要么自个要么跟男人一起，压根就没见着他身边有什么异性。
一般八点来，十二点走，作息时间倒是规律的很。
沈公子如此洁身自好，让宋黎隐隐有些担心。
他要真是个纯弯的，她这工作还真没法再进行下去了，到时候不仅背着高利贷，还得罪了谭老板。
这个小心眼的有钱老板，报复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周末最近有周年庆活动，宣传早就杂七杂八发了一大堆，折扣的基础上还有优惠，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活动，为年庆当天做足了准备。
果真盛大，周年庆当天是假期，气氛空前绝后，活动召集过来人络绎不绝，室外寒冷的温度抵抗不住火热的人。
此时正是午夜，与白天里循规蹈矩的繁华和一成不变的平淡不同，黄昏过后的夜晚，像是给这座城市灌溉了新的灵魂。
震耳的音乐声中，宋黎和林陌九坐在偏远靠门的位置，林陌九问她，“这就是你订的好位置？”
宋黎只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林陌九今天说要一起来，并且化了浓妆，黑色带金属拉链的牛仔上衣和短裙，脚下踩着马丁靴，乱七八糟的配饰一带上，十分朋克。
而此时此刻，两个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像是复制粘贴似的分别坐在两边，大眼瞪小眼。
林陌九：“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
宋黎：“……”
说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听到。
酒吧里气氛高涨，正在举行活动，奇装异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给在场的人发假发，五颜六色的那种，戴在头上甩飞过来甩飞过去，让人想起四个字，群魔乱舞。
宋黎拎着个紫色假发，正犹豫要不要随波逐流，对面林陌九朝她一扬下巴，示意她往门口看。
她扭过头，看见沈公子在门口跟一个酒吧工作人员在说话，随后指挥几个人把门口的两盆盆栽搬进来。
林陌九拍拍她肩膀，“上吧少女，这回你要给他跑了，可真就愧对谭老板对你的栽培了。”
在众多恭贺周年庆的精致鲜花中，两个盆栽内的枸杞树造型奇特，树上系了红绸丝带，上边洋洋洒洒写了年年有今日，另一个是岁岁有今朝。
沈公子送完枸杞树又出了门，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看见一朋克姑娘十分拘谨的站在那，看着倒还挺眼熟的。
他咳了声，朋克姑娘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撞到枸杞树上，几颗红枸杞摇摇晃晃跳了楼，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两个人隔着三个台阶大眼瞪小眼，沈时越开口：“同志，我这树是送人的。”
“不好意思。”
她连忙道歉，弯腰捡起地上摔烂的枸杞，略显为难的四处看看，最后攥在手里，错开他的目光，匆匆要走，脚一崴台阶没下来，顺理成章摔倒在地，膝盖磕到了台阶，疼的她龇牙咧嘴。
好像、好像看起来不怎么严重。
她就势抓起他的裤腿哀嚎。
沈时越实属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拙劣又狗血的演技，十分配合的弯腰扶她起来，体贴入微替她整理了下歪掉的假发，“这位女同志，走路要看路啊。”
她瘸着一条腿不敢动，膝盖迅速红肿，蹭掉了一大块皮，感激涕零的道谢：“这位男同志，太感谢您了。”
“不用客气。”沈时越眼角微翘，笑容十分温柔，“我也有错在先吓到你，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呢。”宋黎一脸受宠若惊，“你我素不相识，不会太麻烦您了吗？”
“怎么会是麻烦呢，是我先吓到你，我应该负责的。”
“哪里的话，您真的是人好心善。”她一脸真诚，豪不吝啬的夸赞，“有气度有责任，现如今这社会像您这样的好心人可真是不多见了。”
“太过奖了。”
沈时越嗓音平平，嘴角却上提出一个弧度，似乎很受用。
酒吧的灯光暧昧，有驻唱歌手正唱着情歌，空气中弥漫着脾人心肺的淡淡香味，似乎闻一闻，就能让人醉死在这温柔乡。
氛围感这不就来了。
绝佳的气氛中，沈公子抬着眼皮睨她，似笑不笑的，“况且也不算素不相识，cosplay，奇迹暖暖，还有前几天那哪吒，今天的黑魔仙，咱们不是见过很多次了吗？”
宋黎的笑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