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翻了个身,眉头紧紧簇着,恨不能把这声音给屏蔽。
然而声音的主人似乎不愿放过她,拉着她的被子抖了三抖。
冷空气进来的那一瞬,倒是让魏舒清醒不少。
她睁开眼看清来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几点了?”她语气略有些慌乱。
“应该五点四十吧。”祝元箴眨了眨眼,转身去倒了杯水来。
听到还没到六点半,魏舒又毫无顾忌地躺了回去。
祝元箴倒水回来发现人又躺了回去,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赶紧起来练声!”
“我说你是不是来我家当你自个家一样,也不敲个门……”魏舒揉了揉眼睛,这会说了两句话已经睡意全无。
“那不是寻思着万一你给我撂门外不开门,还不如我拿钥匙进来喊你呢。”祝元箴把手中的水杯往前一送,“我也不是空手来的,我带了些咱妈蒸的芡实糕,快起来吃。”
魏舒也只是嘴上说说,早已老老实实地起床洗漱。
她两在门外院子里练声,今儿是特殊日子,家家起得都早,倒也没人说她们扰民。
还有阿婆婶婶路过的时候给她们打气加油。
两人到点来到村里的小广场处集合,跟着大部队一同往山上走。
槐山市的山脉很多,层层连峦,连接长菁村与利兴村的是福山。
福山海拔不高,众人爬个几分钟就到了。
几位年长的阿婆年轻的时候常爬山,这会也不觉得吃力。
对歌的曲子是较为经典的一首槐山当地歌《采果》,句词间都是用当地方言所唱。
众人刚站定准备好,那头利兴村的人就起了个头调。
“哎咦喂——山连山哩小枣囡——背着一箩二箩筐喂——”
刚开始的几句是一人一句的对唱,这边的魏舒被旁边的祝元箴推了一把,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魏舒踉跄两步稳住重心,她深吸了口气先暗暗为祝元箴记了一笔,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接唱:“欸——我哩箩筐满满当,采哩是红彤彤哩果喂——山那哩里小枣囡,什么箩筐里呢——”
虽是被推了上去接的调,魏舒的音调接得很稳,每一句都挑不出错来。
接着那头又回了一句。
“打哩黄哩红哩果——哎咦你猜背了几箩筐喂——”
在众人的注视下,祝元箴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前去。她伸手放在嘴边做扩音似的唱着:“咧哩嘴儿笑嘻嘻,三箩定是少不了哩——”
这句一唱,那中间的笑嘻嘻三节音调拐了个弯,连带着后面一句的调门都往下坠了个半音。
果然,祝元箴跑调的实力发挥了,连带着对面利兴村的人接唱时都唱拐了音。
魏舒在一旁撑大了眼睛,转眼和身侧的祝元箴对视一眼,结果那人冲自己wink了下,唇角扬着。
不是……她是真没意识到自己跑调了吗?
好在后头长菁的婶子接得在调上,又来回对了两句,接着到了齐唱对歌的部分。
长菁村的唱一句,那头利兴村的唱一句,来回又对了五六句。
期间祝元箴不负众望地,又跑调了。而且她的这种跑调不是那种完全不在调上,而是擦着半音,落在夹缝里的调。
以至于听起来好像在调上,但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种怪异,体现在祝元箴的嗓门上,她这么一唱,摧残着魏舒的耳朵,也带跑了几个离得近的女人。
唱着唱着实在是不对劲起来,魏舒生怕下一刻大家伙都跟着祝元箴跑音,连忙转头对着祝元箴,伸手朝她做下落的手势,提示她小声点跟着唱。
最气人的是,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跑调了,睁着她那双自信无比的眼神朝魏舒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魏舒:……?
没了别的办法,魏舒只能尽可能加大自己的音量,令她身边几个人听得清楚些,然后跟着自己的调走慢慢把跑了半截音的人给拉回来。
大多数人都拉回来了,只有祝元箴这匹野马,以一骑绝尘的能力在这半截的音上跑得越来越远,根本拉不回来。
魏舒只能用尽所剩无多的力气阖了阖眼。
评审团的几个阿婆对音准是极讲究的,她们的耳朵好到落在两个半音间缝隙里的音都能听出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祝元箴的功劳,利兴村的人今年的音调格外不准,总是差了一个半音,时不时又掉在缝里。
于是在祝元箴的摧残下,这年的对歌比赛总算是以胜利告终,将今年的奖品尽数赢下,村长林阿婆的脸上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只是苦了魏舒,在对歌结束后还要被祝元箴追着问她刚才的表现如何,今年是不是没给村里丢脸。
有没有给长菁村丢脸魏舒尚且不知道,她只能一味地笑着说:“有进步。”
只是那笑意里含着一丝别人看不见的苦涩。
今年的对歌总算是告一段落,林阿婆结束后又让林倩拎了一袋子的饺子来,魏舒推辞了几句,又被林倩以她不在家,这些饺子吃不掉的理由给噎了回去。
总归是林阿婆的一番心意,魏舒也不好再三推辞,道谢收下后,她打算着回头去村里的快递驿站发个快递寄回去。
怕留在村里还要被念着催婚找对象,于是魏舒马不停蹄地订好了车票机票落荒而逃。
落地临云的那一刻,魏舒深呼吸着,好似感觉耳边地人云嘈杂令她安心不少,可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她说不明白对长菁的复杂感情。
是欢喜的,是眷恋的,也是有些逃避的。
回到临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於琼发了信息问她今晚方不方便出来吃顿便饭。
本来魏舒是那种,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比较拖延的人。
就譬如说之前骆宁说要请她吃顿便饭的这种事,后来骆宁在她回槐山期间又发来了两次信息说要请吃饭,都被魏舒以不在临云为理由给回绝了。
至于后来骆宁说等她回来方便了,约个日子,魏舒也只是应付声好,再没点开过她们两的聊天框。
但一码归一码,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她率先约於琼出来吃顿饭,把热搜那个人情先还了。
【於琼:我大概八点半结束拍摄,魏老师有空吃宵夜吗】
【魏舒:嗯,我没问题,你想去哪里吃?】
【於琼:有忌口吗】
【魏舒:没有。】
【於琼:[定位]那吃这一家吧,九点到就行了不用太早】
【魏舒:好的。】
趁着约定的时间还早,魏舒定了个闹钟先回家睡了一会。
睡醒后点开於琼发来的定位一看,是个档次比较高的西餐厅。
她愣了片刻,找了件复古风的白衬衫深秋系的马甲,犹豫了两秒,又挑了件黑色系的菱格纹裙。
她的衣服美拉德色系的较多,怕夜里降温,又带了件盖到小腿肚的风衣。
虽说於琼说了不用去的太早,可魏舒是个很守时的人,她提前十分钟就到了位置。
迎宾的服务生扬着标志性的笑容问道:“欢迎光临女士,请问有预约吗?”
“嗯……我不太确定,你稍等,我问一下。”魏舒找到和於琼的对话框点开,刚打了两个字,对面就发了个座位号来。
【於琼:在B5】
魏舒眸光一闪,对着服务生重复了遍:“是B5,麻烦你了。”
和服务生穿过一个开放吧台,魏舒看见了正玩手机的於琼。
於琼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不时传来一声“unbelievable”的游戏音效。
很难想象知名模特於琼女士的爱好是玩开心消消乐。
可现在这种真实就展现在魏舒的面前。
於琼玩的很专注,直到魏舒坐到卡座上她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见她忽然抬起头,手上的动作顿了两秒,又随意地将屏幕切回主页面摁下熄屏键。
随着她修长好看的指节动作,递来了一个手提袋。
偏暗一些的红唇缓缓开口:“谢谢你的充电宝,完璧归赵。”
於琼的目光刚刚在看手机的时候还很随意,可一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视线太有侵略感,恍若置身荒野中的猎物,而对面的人,是要捕猎的野兽。
可这种既视感每每总是一瞬即逝,快到让人觉得恍惚,是种过于敏感的错觉。
服务生端着茶水过来替两人一人添了一杯,柠檬气随着珠玉般坠落的水声飘过来,清香扑鼻,很是好闻。
“两位要吃点什么?”服务生问道。
她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应该是被服务生听了去。
在外人面前,魏舒有些不自然地拿过手提袋,她掂量着袋子里的重量。恐怕那里头不止一个充电宝那么简单。
“不客气,当时正好我有。”
於琼心神领会,她们该在外头做做戏,否则又会被媒体拿去说道。才刚下了热搜,两人又如此没忌讳地堂而皇之见面。
魏舒是忘了那茬,可於琼呢?她作为一个艺人真的会这么容易忘记吗?难道这个时候她们不该避嫌才是?
望着於琼那双戏谑而来的目光,魏舒呼吸滞了一瞬,她感觉自己好似被耍了,可是她没有证据。
“要一份招牌红酒炖兔肉,一份沙拉,炭烤三文鱼腩谢谢。”魏舒窸窣着翻看菜单,“啪”的一声合上朝她递了过来,“魏老师呢?”
服务生重复了一遍菜品,转而将目光也投了过来。
顶着两个人的目光,魏舒隐隐有些压力,她随便点了份菲力牛排与黑松露奶油汤。
“要不要尝尝她们家的柚子苏打和法式莓果布蕾?”
於琼问得大方,伸手过来指着魏舒正翻着的菜单,恰好点在了介绍图片上。
随着这双手而来的,又是那一股原野般清冷的气息。
“好,麻烦你了,再加上这两样。”魏舒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将菜单递给了服务生。
她究竟是有多喜欢这款香水?
服务生走后,这片位置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这片区域还算比较私密,总共也只有三桌,只坐了她们一桌客人。
上回去酒馆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刚听於琼点了份红酒炖兔肉,有外人在,魏舒不好开口问她,于是这会皱眉问道:“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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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