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景眉头紧锁，右手依旧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沉声道：“我是云栖市东城区刑警大队队长程安景。”
他刻意加重了 “刑警大队” 几个字，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尸，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女尸像是没听到他的自我介绍，眼神越过他看向远处的墙壁，突然平静地转过头：“你知道‘离岸计划’吗？”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程安景脸上，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像是想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挖出些什么。
程安景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直觉告诉他绝非善类。
沈加序突然皱紧眉头，指尖在身侧微微动了动。他当然知道这个计划 —— 一周前去隔壁市协助处理那具被虐杀的尸体时，无意中从对方警局的加密档案里瞥见了这三个字。
那具尸体的指甲缝里残留着特殊的化学药剂，正是 “离岸计划” 相关实验的标记，而档案上赫然标注着 “最高机密，非权限人员禁止查阅”。
眼看程安景就要追问，沈加序抢先一步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先给她找件衣服吧。”
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女尸，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 这个女人不仅死而复生，还知道 “离岸计划”，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程安景愣了一下，随即会意，朝门口喊了声：“小王，去物证室拿件干净的备用警服过来！”
程安回躲在程安景身后，偷偷抬眼瞅了瞅女尸，又赶紧低下头，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他听不懂什么 “离岸计划”，只觉得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越来越诡异，连声音都让人头皮发麻。
女尸听到 “找衣服” 的话，攥着白布的手松了些，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淡了淡，冷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却莫名让人觉得，一场关乎秘密的风暴即将来临。
审讯室里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将墙面照得一片惨白。
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备用警服，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衬得她本就单薄的身形更加瘦削。
她安静地坐在铁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落在对面的单向玻璃上，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是那些得知消息后赶着过来的人，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坐着，周身笼罩着一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
时间悄然倒流，回到那具女尸在解剖室复活之前。
“宿主，宿主，你再等等，009 正在加速修复受伤的身体哦。” 一个欢快又带着点机械感的声音在林知意的意识里响起，像是在努力安抚着什么。
而被称为宿主的林知意，此刻正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她沉默地听着系统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意识里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占据了她的身体，不会是抢了她活下来的机会吧？”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犹豫。
“不会喔，宿主，” 系统的声音依旧欢快，却在提到关键处时微微一顿，“她已经死透啦，就是我们系 —— 嗯，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没气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这可不是我们霸占她的身体哦。”
系统心里却在偷偷嘀咕：虽然我们的任务本质上就是阻止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但这可是系统总部下达的高级任务，可不能让宿主知道真相，不然宿主说不定会拒绝配合呢。
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知意的意识波动，见她似乎没有起疑，才暗暗松了口气，继续专注于修复身体的工作。
林知意沉默了，意识里的混沌似乎因为这番话消散了一些，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占据着别人的身体，哪怕对方已经死亡，也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听从系统的安排，等待着身体修复完成的那一刻。
意识混沌中，林知意捕捉到系统话语里的漏洞，语气带着不容退让的坚持：“她的死有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她是怎么死的。”
占据这具身体越久，她越想知道原主经历了什么，那些鱼鳞状的伤口背后，藏着怎样的痛苦。
009 的机械音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宿主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过了几秒才响起：“我查查喔。”
数据流在意识里飞速闪过的滋滋声清晰可闻，“有了有了！她是被她男朋友的手下弄死的，不过，那个男朋友可不是你们人类说的好男朋友，是坏蛋！她好像是…… 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卧底耶！” 系统努力想用简单的词汇解释，尾音还带着点邀功的雀跃。
“009，不要自己翻译，给我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林知意的声音冷了几分，她能听出系统在刻意简化信息，这种模糊的表述让她心里很不安。
“好吧……”009 的声音蔫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失落，宿主果然不喜欢自己的翻译。
它委屈地调出原始数据，机械音变得生硬而规整，“温糖，星澜市北城区刑警队实习生，因在校期间与境内毒贩核心成员成槐成功接触，以女朋友身份进入其内部，在传递消息时被警方内鬼揭发，被成槐下令杀害，尸体被送往温糖前男友沈加序所在刑警大队。目的是让法医亲自解剖自己的前女友。”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进林知意的意识，混沌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她终于明白那些鱼鳞状伤口的意义 —— 那不是随意的折磨，而是毒贩对卧底的残忍标记。而最后那句 “让法医亲自解剖前女友”，更是藏着最恶毒的算计，既要摧毁温糖的生命，还要撕碎另一个人的精神。
意识里安静了很久，009 小心翼翼地问：“宿主，还要…… 补充细节吗？”细节是什么，细节是女尸出现在警局的那一刻，成槐等人的生命也结束了。
林知意没有回答，只是感觉那具冷白色的身体里，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分不清是属于温糖残留的情绪，还是她自己汹涌的愤怒。
原来这具身体里，装着这样一段染血的忠诚与背叛。
审讯室的白炽灯照在宽大的警服上，投下几道褶皱的阴影。林知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面，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系统给出的信息 —— 哪里都透着不对劲。
“009，你给的信息有问题，你不老实。” 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有些发飘，“可是为什么沈加序不认识自己的前女友？温糖，她整容了？”
解剖室里沈加序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 他皱眉盯着自己时，眼里只有警惕和探究，没有半分旧识重逢的惊讶，更别说看到前女友 “死而复生” 的崩溃。
那眼神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仿佛 “温糖” 这两个字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林知意越想越觉得诡异：“刚刚在解剖室，沈加序对这具身体没有太大反应。”
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成槐想让前男友亲手解剖，没道理选一个毫无反应的人。躲到刑警队长身后的那个菜鸟法医显然是新人，不可能接触这种核心解剖工作，排除下来确实只能是沈加序……
她顿了顿，指尖猛地收紧，“但他的反应太正常了，正常得像个局外人。”
意识里的 009 支支吾吾：“可能、可能是沈加序演技好吧？”
“不是演技。” 林知意立刻否定，“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伪装，只有对‘尸体复活’的惊疑。”
她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语气陡然急促，“还有，你没解释我的问题 —— 为什么我在游戏里死亡时使用的‘重生’技能，会作用到现实世界？我明明是在玩《第二世界》一个副本时被怪物击杀，按设定使用技能应该原地重生，或者回到小镇重生，怎么会突然进入了这具身体重生？而且还是在现实世界！那我的身体呢！”
游戏里的画面碎片般涌来：眼里飞溅的血花，技能冷却时弹出的红色警告，还有那道贯穿胸口的爪刃…… 最后定格在屏幕变黑前的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技能 “重生” 强制触发】。
“这根本不合逻辑！” 林知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游戏技能怎么可能干涉现实？还有温糖的身份，沈加序的反应，这些都和你给的信息对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剖室里沈加序让拿衣服时的镇定，程安景亮明身份时的严肃，还有那个菜鸟法医惊恐的表情……
所有碎片在脑海里拼凑，渐渐指向一个更可怕的可能：“难道系统数据被篡改了？或者，这个世界本身就有问题？”
009 的机械音变得慌乱：“宿主别急！我、我再查一遍数据库……”
林知意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单向玻璃外模糊的人影。警服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触感 —— 这不是游戏，可她的存在本身，却像一场被强行篡改的程序。
而沈加序与温糖那段被抹去的过往，或许正是解开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