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白布从脖颈盖到脚踝,遮住了大半身体,只露出那张引人探究的脸,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塑。沈加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正要开口询问,却没注意到 —— 在两人视线不及的白布下方,覆盖着鱼鳞状伤口的皮肤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些原本外翻的伤口边缘,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抚平般,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缓收缩,原本鲜红的血肉渐渐褪去刺目的色泽,露出淡粉色的新肉。
仿佛真的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感应到了沈加序的到来,愈合的速度悄然加快,一道最深的伤口已经只剩下浅浅的印痕,若不仔细看,几乎要与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
沈加序还在专注地对比程安回与女尸的面容,丝毫没察觉这白布下的惊天秘密,只有操作台反射的灯光,在女尸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加序的目光在程安回和女尸之间来回转了两圈,突然歪了歪头,看向还在一脸迷糊盯着女尸的程安回,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好像只有一个大哥吧?”
在他的印象里,程安景提起家里时,从来只说有个当法医的弟弟,没听过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程安回被这话拉回神,挠了挠头,下意识地反驳道:“不知道耶,我是我爸妈捡回家的,9 岁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飘向操作台边缘,“不过看这女的和我长得有点像,说不定…… 这个女尸可能和我有点关系吧。”
沈加序手里的笔 “啪嗒” 一声划过记录本上,他愣了愣,这还是头回听到程队家的事。
程安景和程安回平时勾肩搭背的,弟弟犯迷糊时哥哥会敲他脑袋,哥哥忙起来时弟弟会默默递上热水,那股子默契劲儿,任谁看了都得以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
他的指尖在笔杆上转了两圈,再看向程安回时,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解剖室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更浓了些,无影灯的光打在女尸脸上,也打在程安回带着困惑的侧脸上,两个相似的轮廓在光影里重叠,让这起本就离奇的案子,又蒙上了一层关于身世的迷雾。
“9 岁前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沈加序追问了一句,声音放轻了些。
程安回摇摇头:“真记不清了,就像脑子里有块橡皮擦,把那时候的事全擦干净了。爸妈说捡到我时,我就穿着件小衬衫,兜里揣着个没刻字的银锁,别的啥都没有。” 他说着,又忍不住看向女尸,“你说她会不会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眼里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却清晰可见。
“但是现在是不清楚她的身份。” 沈加序望着女尸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刚才涌起的那点期待像是被戳破的气泡,慢慢消散了。
程安回在一旁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女尸苍白的脸上,轻声道:“也是,她好可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
两人正说着,解剖室的门被推开,程安景拿着一堆报告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找到线索的兴奋:“找到了,死者名叫温糖,孤儿院出生,22 岁,星澜市警校学籍在校学生。”
“隔壁市的学生?” 沈加序听到 “星澜市警校” 几个字,忍不住好奇地自语,“那会是被报复了吗?警校学生,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开始在脑海里梳理可能的线索。
“孤儿吗?” 程安回听到 “孤儿院出生” 这几个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小声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莫名的亲近感。
他又看了看女尸的脸,想起自己也是被捡来的,心里那股熟悉感似乎更强烈了些。
程安景将报告放在操作台上,看了程安回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解释道:“我们查了她的学籍信息,成绩很优秀,性格也比较沉稳,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人,社交圈很简单。”
沈加序拿起报告翻看着,程安回也凑了过去,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蓝安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眼神清澈,和此刻躺在操作台上的她判若两人。
解剖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思绪。
过分安静的解剖室里,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在鼻腔里萦绕,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刚停,突然响起一声很轻的 “嗯哼”,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加序和程安景几乎是同时转过头,两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程安回,带着几分疑惑和探究。
程安回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懵了,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摆手:“啥?不是我呀!我啥也没说啊!”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缓缓将目光移向别处,最后不约而同地定格在操作台上。
原本静静躺着的女尸,胸口竟有了轻微的起伏,像是刚做完一场漫长的梦。
那声 “嗯哼” 之后,她的肩膀动了动,紧接着,上半身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冷白色的皮肤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格外吓人。
女尸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攥着盖在身上的白布,挡在胸前和隐□□,眼神涣散,没有一点聚焦,像是迷失在浓雾里。
“啊,有鬼!” 程安回的尖叫声划破了沉寂,他整个人一蹦三尺高,手脚并用地蹿到程安景身后,紧紧抓着自家老哥的胳膊,只敢偷偷把脑袋从程安景肩膀后面探出来,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坐起来的女尸。
女尸被这声尖叫惊得浑身一颤,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像是终于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她看向缩在程安景身后的程安回,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说不出的怪异,嘴角像是被人硬生生往上扯,连带着脸颊的皮肤都有些僵硬,像是不太听话的样子。
“你们……好!?” 她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点不确定的尾音,目光在程安景、沈加序和程安回脸上依次扫过。
三人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沈加序手里的报告 “啪嗒” 掉在地上,程安景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配枪,而程安回探出来的脑袋又缩回去半截。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本该死得不能再死的女人,此刻正坐在操作台上,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望着他们,还打了声招呼。解剖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三人剧烈的心跳声,和女尸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诡异的气息。
“真见鬼了啊,这符合科学吗!” 程安回躲在程安景身后,牙齿都在打颤,心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把他淹没。
法医课上学过的所有知识在这一刻都碎成了渣 —— 尸僵、尸斑、血液凝固…… 哪一条都没法解释眼前这活生生坐起来打招呼的 “尸体”。
他死死攥着程安景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后怕。
如果刚才师兄没及时赶到,大哥也没在这儿,就他自己一个人守着这解剖室…… 程安回不敢再想下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
“感谢师兄和大哥救我狗命啊!” 他在心里疯狂默念,声音都带着哭腔。
毕竟,就在半个钟头前,他还一个人对着这具 “尸体” 做体表检查,手指甚至碰过那些鱼鳞状的伤口。现在想想,当时说不定她就已经有了动静,只是自己光顾着记录没察觉而已。
“呜呜呜……” 程安回忍不住发出小声的嘀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偷偷抬眼瞥了一下操作台,那女尸还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寒气,嘴角的诡异笑容丝毫未减。
沈加序听到他的嘀咕声,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想笑。程安景则紧紧握着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注意力全在女尸身上。
程安回把脸埋在程安景背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东西,怎么就让自己撞上了!幸好有他们在,不然今天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以给我找件衣服吗?” 女尸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带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每一个字都像细针似的,撕扯着在场三人的耳朵。
她攥着白布的手指紧了紧,冷白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我可以和你们交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