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鱼问水，向马问路
向神佛打听我一生的出处
而我呀
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
一尊佛祖，两世糊涂
来世的你呀
如何把今生的我一眼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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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靠近的脚步，她将身下半块薄膜让出位置。
闻山白小心翼翼坐下，循着她的目光，看见洞顶落下几点水滴，于平静水面开出浅浅涟痕。如此平凡的景色，竟有人看得那么认真。
“……你在看什么？”她用了最低的声音，生怕打破。
“……”清缓缓转过头来，抬眸看向闻山白的眼睛，那里同样藏着几分疑问，“你看到什么？”
望进她不起波澜的眼底，闻山白心下一阵惊悸，清见状只得收敛眉目，又看向水面去了。
闻山白尝试着收回心绪，良久才道：“……什么都看不到，因而好奇……你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嗯。”清仍是礼貌地点了头，眼神里略过一点东西，“也不远。”
像触到一丝若即若离的落寞，心头微沉。
闻山白想不出如何回应，也仅能看向水面。不知数过几百轮涟漪，理不顺繁杂思绪。
……
当有突发事件出现，她也没能及时回过神来。
那时，清左手转出越剑，右手唐刀自身侧抄起，而水面正翻涌起波痕。
闻山白慌忙起身，回头叫起另外三人，那潜藏的东西已随着破空巨响掀出波涛跃出水面。
她猛地回头，手中的探照灯往彼处一指，不禁往后一个踉跄，灯光聚集之处正对着一条近两米长的鱼！
清手中的刀劈空而去，砍在它身上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
“什么情况？”任蓝惊起。
随着几下凌厉的刀光剑影，那边的激战倏然转入水中，温起看了两眼迅速抄刀助阵。
闻山白慌忙打开地上所有的探照灯，道：“突然出现的。”
“姐？”任星手中也有了刀，询问地看向任蓝。
“别动，跟我来。”任蓝的目光扫过四周，马上作出判断，抄起军工铲，猛砸身后那个狭长的洞口。闻山白见状也加入其中。
温起给清打出照明，冷白的灯光下，那条鱼追着清的影子，肆意张狂地游动，眼睛已明显退化，形貌十分接近当地常见的青鱼。
长到这么大体量的，连闻山白都只在二十年前见过。那鱼鳞中透出的金属感，更让人不寒而栗。
清故意卖个破绽，那鱼竟然也有反应，直接顺着空隙跳上岸来，此时细看，那鱼竟借着鱼鳍在陆上扭动！
“闪。”清对温起道了一句，挥起唐刀猛然向鱼脊砍去，温起才退了半步，越剑也跟上，直接扎入鱼眼一个对穿，两人身上都被溅上血迹。
而那鱼愈发狰狞，用几乎蹼化的鳍，直往任蓝三人方向而去！
“快！”任蓝喊着。
所幸，他们砸出的洞口已经能勉强过人，闻山白赶紧将任星推进去，转头看见清脸上满是血色，又迟疑住，任蓝见她还愣着，把她也推进去，又把几个装备包扔去。
任蓝和温起紧随其后进来，洞中几人严阵以待，在清给鱼一击重伤退进来时，纷纷将石块和装备包堵在洞口。
几分钟后，终于没了动静。
那个仍独自坐在一边的清，正拆下发绳，将高马尾重新绑好，不经意般擦去眼角的血迹，然后递给任蓝一片长满藻类的东西。
任蓝把它交给闻山白，闻山白擦擦，只看一眼，就被密密麻麻几百圈的纹路震撼到了。
单看外形，不难得知这鱼是当地青鱼的变异种，是与世隔绝的地下河生物。寻常鱼鳞一圈代表半年寿数，外面这条少说也有百岁光阴，竟就这样死在他们这群“后生”手里。
“都说岁久为妖，果真不虚。”闻山白唏嘘道。
给出致命伤的清依旧坐着，她手边有一柄仿着越王制式的短剑，已被重新擦干，在探照灯的惨白照明下，反射着属于现代合金的剑光，显得格外冷峻；一旁还竖着把相似材质的唐刀，两件利器，刚好对上那鱼身上两处最深的伤口。
“哪能这么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可九十七的高寿，长生久视，得叫神仙。”温起神情里有几分郁闷，兴许因为与鱼缠斗时只来得及打个配合，还没怎么出手事情就结束了，反而又弄成落汤鸡般。
闻山白忽觉不妥，连忙点头道：“惭愧，失言了。”
“什么味道？”任星从闻山白手里拿过鳞片，放进类似证物袋的一个防水口袋里，忍不住鼻子一皱。
在地下溶洞作业，有些潮湿霉味是正常的，但这鱼死后散发出的味道却过于特别，并不像刚死时的腥臭，反而透着腐烂几天的气味。
“刚吃过尸体吧……”说出这话的是温起，所以闻山白不大相信。但他说出这句猜测后，清对上任蓝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尸体能在这里保存这么久？”任星问出了她的疑问，“很多年没人进来了吧？”
任蓝无奈地捏着睛明穴：“怎么总想些恐怖的东西？食腐动物未必都吃人尸啊。”
“……对哦。”洞顶落下的水滴，冷不丁砸在任星脸上，给他一个激灵。这也不能怪，大半个世纪没人迹的地下河，到处都是漆黑阴冷的，难免有这类气氛。
“再往前走走看吧。”任蓝没了睡意，手中探照灯指向远处的黑暗，只能照到洞道的转弯处，再深入会有什么，还没头绪。
暗河，溶洞，能藏什么呢？
所幸没过多久，蛛丝马迹便送上门。
温起弯腰捡起个物件，几人随之停下脚步，将灯光聚过来。
一块碎青砖，上面刻着几道不算深的划痕，有点年月，不像近现代的留书。待看清仅剩的二字后，温起的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中……二……”闻山白若有所思，“魏晋的东西？”
“等等……”温起没回过味来，“不是，为什么魏晋的砖上会写‘中二’两个字啊？”
闻山白将他手中的青砖翻过面来，指着几道更深的划痕说：“这面不是字，刻痕也比反面严谨得多，还无出水当风的笔法，能看出是更早期刻绘衣褶的样貌。”
“是砖画的一块？”任蓝大概听出其中意思。
“嗯，这块缺了。”闻山白补充道，“要是完整，反面还会有一个数字，三字坐标，用来表示它在砖画的具体位置，方便单独烧制完成后在墓室里拼装……但是……”
温起醍醐灌顶，跟上了节奏：“对啊，在魏晋时代，长江冲积平原还没这么大，越江省东岸属于海中大陆架，地下怎么会有魏晋的砖画？”
“……先收起来吧。”任蓝没发散去想，只将砖块递给任星，他同样装好后收进背包。
闻山白则有很多猜测，可话到嘴边都显得证据单薄，天马行空，不知如何解释。
“难道……”
就在这时，清突然拔出越剑，一下子闪到最前面，手里转个剑花，拦住原本打头阵的温起，另一只手拔出唐刀，刀尖指着前方黑暗，道了一句：“注意。”
几人视线同时转过来。
温起也觉察到了什么，立马拔刀并排站到清的右侧，感慨一句：“生态圈还挺丰富的嘛……”
很快，任蓝和任星站到第二排，将战斗力最渣的闻山白挡在身后。
闻山白看着他们这架势一愣，随即嚼碎手中最后半块饼干，放下灯甩出伸缩铁棍，扎下马步。
她几经调整，摆出假装能和他们配合起来的姿势，却因为还搞不懂敌人是什么，看上去有些尴尬。
而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杂乱的风。
只有几秒钟，那种风声就听不清了，任蓝因此眉头紧皱。
因为不只是那一种声音消退，而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显得格外安静。耳朵里有点不易察觉的嗡鸣声，将周围的所有动静都暂时屏蔽了。
这种诡异的听感带来视觉上静止的错觉，洞壁的水滴看上去都像落得慢了很多，加之地下阴暗，身边的场景恍如成了默片。
就在此刻，一大团黑色顶着光吵吵嚷嚷飞来。初看是大鸟，仔细辨别却不对，那分明是有猫头鹰大的蝙蝠，正张开满嘴尖牙，倏地怼到前面两人脸上！
清首当其冲，一刀砍在最前面的那只身上，蝙蝠裂作两段，血液喷溅，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温起跟着冲了上去，回头对几人喊了几个字，挤在最后的闻山白听不见，也没看清唇形。
她站在原地，已经有几只蝙蝠穿过前面四人撞了过来。她本能地抄起铁棍一格，顺势后退一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凭着直觉朝这些大型蝙蝠猛劈过去。
稍不注意，只感觉到一阵剧痛，顺手一抓，一只蝙蝠从背后死死咬在她的左肩上。挥棍劈去，它竟然毫不退缩，直到脖骨被打碎，脑袋还咬在那里，没有松口。
闻山白试图拉下它，却已被另一只盯上，便只能放弃肩上那个脑袋，挥棍招呼过去。
探照灯在混乱中被踢乱，灯光摇摆明灭不定。
有湿滑的液体喷在闻山白的脸上，都是蝙蝠的血。它们的爪子和肉翼好似无处不在，打乱视听，难以分辨。
照这么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再过一会儿，那四位手上再锋利的刀都会劈开刃了。
闻山白没法适应这么混乱的环境，反应速度慢了不少，只得立刻朝洞壁退去。
她盲打着，感觉到心脏猛烈跳动，出了一身冷汗，耳朵里残留的关于环境的声音，像带着催眠信息，使人昏乱。
是什么惊动了这些蝙蝠，为什么要主动攻击他们？
“山白。”
有人在喊她？
“山白！”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她还是分辨不出来源，两个字就像失去了音色，只有那两个读音符号一样。
一瞬的走神使她禁不住手下一抖，身上又遭蝙蝠一口，闷哼一声，挥棍再打，大声回道：“在这里！”
谁知言出法随，只一个残影闪过，那人已朝她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朝墙壁一退，就被反身来了个壁咚，那人道了一声“蹲下”，她赶紧照做，如地震演习般。
来救场的正是清，顷刻间，力挽狂澜于既倒。有她在，连一只蝙蝠都没能再靠近。
闻山白劫后余生般蹲着，从清的身侧往外看去，就见几团火光燃起，蝙蝠群一阵混乱，四散飞去。
这时，耳朵里的声音也伴随着嗡鸣的退去，稍稍恢复正常。
温起双手举着开到最大火的防风打火机朝这边走来，任家姐弟也各拿一个，向另一方向驱散着还没逃远的蝙蝠。
还是明火管用啊……闻山白蹲在原地，双手抱头，长出一口气。见温起看她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多外行，赶紧站起身来。
满地堆积着残缺的蝙蝠尸体，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遭了殃，唯独清片叶不沾身。
温起翻出些药片，包在布里用刀柄压碎，交给几人外敷应急。
闻山白也从包里找出打火机，帮忙打扫战场。没看见几只健全蝙蝠，还在扑腾的直接抄棍砸晕。
“哪儿来的？那条鱼也怪……”温起嘟嘟囔囔，想不出为什么。
闻山白四处走着，拼凑起所看过的信息，心底有个猜测：还有其他人进来了？
但怎么可能？
意识到任蓝和任星离开他们视线范围好一阵，她便举着打火机继续往前，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检查。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站住！”，紧接着就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带起破碎的水花。
温起和闻山白对视一眼，都听出那是任蓝，同时回头看看清，不由分说，赶紧往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