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东山。
雪要化不化。
英瑕站在东山脚下仰望,她的头几乎快要平行于地面。
“大人,这山要怎么上去啊?”她问。
尧俍指了指左戚,说:“左戚背你上去。”
飞上去吗?
“不必了。”山顶传来七君的声音。
尧俍疑惑,却只看见一根铁链吊着一个半人高的没顶木笼子下来,笼子上还有个小门用来进去。
尧俍和左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七君说:“上来吧。我拉你上来。”
那铁链细如线一般,英瑕心里发怵,她偷偷问大人:“大人,我能让左戚大人背我吗?”
尧俍漏出一丝笑,她看着那细线,说:“这个木笼子比左戚的背要安全些。”
英瑕半信半疑。
尧俍说:“你看那木头,是冻铁木,那铁链是上好的翠铁做的,这是七君的法器,无形索。无形索可长可短,可粗可细,随人心变换,但不论多细,都有法力加持,是不会断的。”
英瑕嘟嘟嘴,慢悠悠地走过去,打开门进去。
“走吧,上山了。”尧俍说。
那铁链慢慢地往上,越来越高。
脚不踩实地,又不是靠自己飘在空中,脚下的树林越来越小,整个世界变得开阔。英瑕有些恐惧,于是坐了下来。
这个小小的笼子密实,是看不见脚下的。
英瑕抬起头看远处的太阳,太阳好像和自己平齐一样。
等到英瑕脚踩实地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眼前也朦胧得很。
尧俍扶稳她,她眼前才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座小巧的木屋,屋前还种了些花草,就是花看上去有些不健康,叶片显黄。门梁上面挂了一个七彩的花灯。
七君拿着木笼子进屋去,又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出来。
她走到英瑕的面前,蹲下来,面带笑意看着她。
七君实在过于高大,他身高约摸两米,像一座小山一般,此刻蹲下来和英瑕差不多一样高。
“英瑕,喝这个,热牛奶。”七君递牛奶过去。
英瑕看了眼尧俍,又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叔,她接了杯子过来,喝一口,是甜的。
英瑕笑着,嘴唇上留下奶渍。
七君伸出手去想擦去奶渍,没想到尧俍动作比他快,已经蹲下来扭过英瑕的身子拿手巾替她擦了嘴。
七君的手不得已只能搭在英瑕的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七君站了起来,他说:“进屋来吧,外面冷。”
三个人跟着七君进了屋子。
七君抬出一个软垫的高凳子。
他走到英瑕的身边,把手放在裤腿上擦了擦,接着轻轻抱起英瑕,把她移动那高凳子上。
凳子靠近暖炉。
“英瑕,你坐这里。”
“谢谢。”英瑕说。
尧俍和左戚随便找了个木凳子坐在边上。
尧俍从怀里掏出那锦袋和药瓶放在桌上。
屋子小,不是很透屋外的光,而壁火是暖黄色的。
“七君,我没有拿到你说的那两个东西,”尧俍说,“石庙里的舍利碎了,而那仙岛上有个仙人守着精怪。我走前只得到这两个东西。”
七君笑,他喝一口热茶,说:“我早已算到了。你们离开之后,我就算到了,你们大概拿不到那些东西。”
“七君,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尧俍说。
七君还是笑,他站起来,从架子上拿来一个铜瓶。
“这里面,是一枚高僧舍利还有一颗原世火种,和你这两样东西一起化炼也能成丹。”七君说。
尧俍拿过那铜瓶。
铜在火光下泛红色。
“七君,这,能有多久时间?”尧俍问。
“十年,”七君说,“我们还有十年的时间再寻他法。”
七君的木屋是两层,上面是他的住处,下面是他测算的屋子。屋外是他的厨房和餐厅。
“你,”七君又说,“你让英瑕在此待上些时日,我好为她测算。丹药炼出之后,你拿来便是。”
尧俍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七君的脸上少了以往能见到的那些污垢,例如碳灰,又或者是泥土。尧俍回过神来才发现,七君那邋遢的白色胡须也被他清理干净。
环顾四周,整个家也比以往整洁。
尧俍幼时也在此住过一段时间,为了学习测算的时候,她看向英瑕,说:
“英瑕,你想吗?”
英瑕说:“嗯……这里有书吗?”
“书?书有的,有很多。”说着七君就踏踏地上楼,抱着一个大箱子下来。
“这里都是书。”他笑着说。
英瑕点头。
尧俍把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挥手告别。
“下个月十五,我和左戚会再来。”
尧俍下山了,虽然她走得很决然,但是来的时候有三人,回去却只有两人了,她心里面觉得有些不适。
“左戚,你觉得七君他是不是有些刻意了。”尧俍问。
左戚说:“七君膝下无子,常年一个人,想必有时候也觉得孤单吧。”
尧俍说:“是这样吗?”
她幼时在那里也没见他在门口栽花。
右戚一听尧俍回来了赶紧就去找她。
“皇上找你进宫去。”右戚说。
“进宫干什么?”尧俍问。
“说是恒妃宫里闹鬼了,让你去看看。”右戚说。
尧俍便又离开尧宅去皇宫。
皇宫。
皇帝身边的太监守在大门,他一见尧俍便直直过去,对下了马车的尧俍说:“尧大人,你总算来了,皇上等你好久了。”
“公公,是恒妃宫里的事情?”尧俍问。
太监弯腰细笑,说:“尧大人去了就知道了,皇上啊,等你等得步子都不停。”
尧俍呵。
太监领着尧俍进了门。
一进门,梦东方立刻就走上前来,拉住尧俍往屋子里面走,同时让太监关上宫门。
“不是闹鬼吧?是什么事情找我?这么着急还偷偷摸摸一般?”尧俍问。
恒妃本来坐着,此刻也站了起来。
梦东方领她走到恒妃边上,说:“尧俍。我和玉缘有事情想让你想想办法。”
尧俍坐下来,先喝了梦东方递来的茶,她饶有兴趣地说:“是什么事情,嗯?”
“我和玉缘,想有个孩子。”梦东方说。
尧俍皱起眉头,她看看手里这杯茶,又看看梦东方一面真诚模样,接着看看区玉缘的表情。
区玉缘面色又有犹豫,又有担忧,还有些许期待掺杂。
“我是道师,不是法师。”尧俍说。
梦东方叹了一口气,对区玉缘说:“你看我说什么。就还是按照我的办法,我们南巡路上接一个你家的小娃娃来养就好了。”
区玉缘说:“不要。”
“怎么不要呢?那又没有其他办法。”梦东方说。
区玉缘瞪一眼梦东方,说:“那就不要小孩了,要来做什么呢?又不是你和我的骨肉!”
梦东方说:“你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子女,朝中议论本就纷纷,他们自然不敢议论我,可是议论你的谣言漫天,我听着心烦。”
区玉缘站起来,走到面前,说:“所以呢?所以皇上就要另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来受罪吗?”
“怎么能说是受罪呢?”梦东方说。
区玉缘说:“东方,你是多么狠心的人。等你把那孩子接来了,他的家人你必定不会再留下。我为何要谋害我自己的族人呢?”
尧俍细细喝一口茶,她说:“师父如何说的?”
梦东方说:“师父让我们找你,他说你有办法。”
尧俍说:“你们正是年轻,还有几十年,担忧什么呢?多言的大臣杀了不就行了?”
梦东方说:“刀光挡不住口舌。”
尧俍说:“刀光挡不住口舌是因为刀不够快不够锋利。罢了,我说这些也没用。其实说这么多,你们俩就是想有个小娃娃是吧”
梦东方点头,说:“你有办法吗?”
“有啊,”尧俍不紧不慢又喝一口茶,几时她才开口说,“南巡的路上,我可以让左戚给你们寻一只左戚的族人,一只幼兔,我会取你们两人的生魂揉给这只幼兔。你们把他抚养长大,就全当自己的骨肉便好。”
“我要两只!”梦东方说。
“图穷匕见?”尧俍笑,“还有什么事情?”
梦东方又才说道:“前些日子,西北那边有个佛庙的高僧被暗杀了。你知道,西北那些地方佛修众多,民众笃信佛教,这事一出,就闹到省令那里去了。听说,有的城池还有民众游行。省令前些日子来信,问朕要如何处理,尧俍你怎么看呢?”
尧俍疑惑,她问:“圣上,我是天鉴令,这应当归玉牢司管理吧。”
“朕问问你,这件事情怎么说也和佛修有关,这些修行求仙的事情该是来问问你。”梦东方说。
尧俍却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这世间能杀高僧的人实在少数,圣上要是想查怕是有些困难的。”
“尧俍。你觉得,朕的舅舅区长蜻有这般本领吗?”梦东方问。
尧俍心里升起一种疑惑。
区长蜻是梦东方的表舅,却是恒妃的亲舅舅。她这么问绝非是一时兴起。
尧俍说:“圣上,区大人虽然修行,但是毕竟入世太深,只能有这种可能而已。”
“这样……”梦东方说。
尧俍喝茶,偷偷看恒妃的表情,并无异常的地方。
第二天,梦东方下令,派遣亲卫调查高僧被刺一案,半旬后亲卫回报,天鉴令尧俍曾往西涯石庙意欲取舍利,后又往南,在樂先滞留多时,来回路途数月之久。
圣上下令软禁天鉴令,无令不得离宅。
一时间,尧宅周围是重兵把守。
宅外是风声鹤唳,听闻陆续好些官员都被软禁,后来又听说似乎国舅结私谋求仙术,杀害无辜百姓,和他牵连的人都被立案调查。
尧宅内,风筝上天。
右戚拉着左戚在后院下棋,左戚不下,下到一半就去放风筝了。尧俍则坐在摇椅上,拿着一把折扇给自己扇风。
天有些热了,尧俍派人将埋在宅底深处的冰块取出来驱热,又差人买了好些果子回来放进冰里冻着。
“左戚。”尧俍喊道。
左戚出现在她面前:“大人,什么事?”
尧俍说:“你端一盆水果去东山密林,送给英瑕,顺带让她在那里再待些时候,我晚几天去接她。”
“好。”左戚说。
“拿多的。”尧俍吩咐道。
左戚迅速地飞走了。
右戚在棋盘上又是叹气又是唉声,她把棋盒中的棋子搅来搅去,叮铃响。
尧俍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说:“多好的玉子,别磕碎了。”
“我们要关到何时?”右戚问。
“快了。”尧俍说。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右戚问。
“担心什么?担心圣上要杀我吗?”尧俍笑着说。
“不然?”右戚说。
“她杀得了我吗?”尧俍说:“何况要是圣上真的要杀我,那我就冲进宫里跟她对峙,吵一架然后离开大周。”
右戚说:“他是不能自己动手,可是他身边那么多能人。还有,还有你这个口舌!他已经是皇帝了,不是你的儿时玩伴了!怎么说话不遮拦?”
尧俍说:“圣上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至少她这次要杀的不是我。”
尧俍忽然笑了笑,说:“口舌啊。我已经是正一阶朝堂官员,不是你儿时玩伴了,怎么说话不遮拦?”
右戚翻了个白眼,说:“下棋!左戚不下,你陪我。”
“自己下吧。我去看看丹药炼得如何了。”尧俍说着离开了。
右戚在原地看着零落放着几颗棋子的棋盘,心里面乱麻麻的,她一颗一颗把棋子收起来,然后看了一会,心烦,就差人把东西抬走。
尧宅底下是庞大的地宫。
这地宫从尧俍幼时就开始修建,用来给她修行用。她那父亲并非常人,尧俍刚出生,他便排除万难立这个女儿为自己的继承人,寻天下能人当她的老师,又进宫求圣上允许她入书院学习。
后来,新帝登基,他与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推令,允许女人入朝为官,再后来,他在某一天消失了。
他和尧俍说,他回家去了。
尧宅不是他的家,父亲说天下没有一处是他的家。尧俍不知道自己父亲家在何处,父亲也从来不告诉他,而她也不问。
炼丹炉在地宫最下,挨着地下河。
炼丹的是尧俍当初在深山里面救回来的小妖们。大火漫天的时候,尧俍像是仙人一样把他们救走。
妖的善恶明了,有仇报仇,自然有恩就要报恩。这群小妖怪就在尧宅住下了,没事帮尧俍炼炼丹,修修法度。
尧俍到了炼丹的地方。一只蛇妖便上来和她说:“恩人。丹快炼成了。”
哪怕是在地下,这炼丹的地方却热气腾腾好像火炉炸锅一样,四下都是烫人的。
尧俍说:“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蛇妖咬咬牙,想了想,说:“没有,恩人回吧,这里有我们就好。丹成之后我马上给恩人送去。”
炼丹不是一把火烧就完了的事情。
炼丹要的是生气,要运气把那原料拆分了慢慢糅合,颇有门路,普通人要想学是难事,但是妖们天生就对灵气有感,是炼丹的天才。
但是这舍利,火种,命格精怪,没有一个是好炼化的。
但是妖说了要以此报恩,那就要炼出来,哪怕炼它几个月也要化一捏丹来。
尧俍忽然说:“澎山的树木都快长起来了,这次结束,你们要是想回就回去吧,我派人在那边修了些小木屋子,够遮风避雨的。当然,想回尧宅也随时可以回来。你和大家说说,大家自行斟酌。饶是报恩,这几年也够了,何况这也并非我所求的。”
那蛇妖扑通一跪,感恩的话说不出,于是磕了两个头。
尧俍受了,她躬身做了个小礼,便走了。
地下是风风火火,地上却是冷冷清清。
尧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趣味。
夜半三更的时候,她翻了自家的墙,去万客找七姑娘去了。
七姑娘被吓了一跳,忙拉着她到角落。
“大人!你这是?”七姑娘问。
尧俍乐,她说:“来听几句戏,我这几日睡不好。”
“这样…”七姑娘眼里淡了些,她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尧俍问。
“没什么,想听什么?我给大人唱。”
“安眠的就好,”尧俍说,“你找人抬些新的被褥来。”
“好。”七姑娘应下,出门吩咐去。
吩咐完,走到自己屋前,她才惊觉,尧大人来了那么多次万客,这还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
七姑娘叹了声气,进去给尧俍唱安眠曲了。
曲子唱完,尧俍侧睡在榻。
眉目温如水,手如碧玉却又修长,只是那掌心少不了有些茧。
七姑娘看了一会,她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三儿啊,今天我来和你挤挤,说说夜话……”七姑娘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
来月底的时候丹炼成了,那蛇妖都褪了一层皮了。
国舅几天前因为谋逆被斩,圣上没说什么,撤了尧俍府外亲兵,然后随便找个理由赏了她金山银山。
“一句道歉都没有,把我用完了就用完了,真是狠心!玉缘,你觉得她会一直爱你吗?”
恒妃宫里,尧俍冷不丁地问区玉缘。
区玉缘说:“她爱我的时候没有缘由,不爱的时候自然也没有缘由。我怕又有什么用呢?前几年我心里还摸着刀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整天揣着,没等她烦,我自己先垮了。这世界上,亲人之情最长久,友人之情次之。最经不起时间推敲的就是爱人情。以往我们是友人,知根知底。现在我们是爱人,难免左右有猜疑,她要杀我族人,那她杀吧。人说帝王枕边风是刀一样的东西,其实我吹不吹都一样,总要见血的。”
“前些时间,她和我说,她觉得你受人猜疑,怕你担污名,想让你担着好名声,你知道这人就是一张嘴说个不停,礼仪仁德都是表演。那孩子的想法,也是她提出来的罢。”尧俍说。
“众人之口若黄河,她堵得完吗?何况,我日夜挨着她,我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我何时在意过?可是她觉得我在意。”区玉缘说。
尧俍说:“她并非觉得你在意,她只是……罢了。不过我说,你那舅舅也太不厚道了,怎么想着往宫里塞人呢?”
“他是利欲熏心。但不至于死。”区玉缘说。
尧俍喝茶水,心里面为自己的老友担忧。
夜半,月亮若一张被人砸在天上的团扇宣纸面。
尧俍不在自家,却在皇帝书房喝酒。
“玉缘,她,她当真说的这么无情?!”梦东方说。
“嗯,”尧俍边吃边说,“一字不漏。”
“这可怎么办呀。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这么想我的?”梦东方说。
“圣上,往前说,你杀你的兄弟的时候太狠心了,后来又杀先帝妃,杀当朝臣。往近说,你不满就流放科尔曼,说是不杀多嘴人,一杀却杀了人家亲舅舅,”尧俍说,“你杀伐太多,她日夜在你身边,难免心里面有想法。”
“可,可我是帝王…”梦东方说。
“帝王心凉人,我知道,她也知道。”
尧俍不再愿意说她们俩的事情,她说起其他事情来:“以往还有慕楠陪着我们,你哪天召她回来几天,活泛下这没有乐子的地方吧。”
“知道了,朕会安排的。”梦东方说。
“对了,我想进万古阁看看。”尧俍说。
“进那幽深的地方做什么?”梦东方问。
“之前同你说过的,外出是为了救英瑕。奈何此去并非完满。想去万古阁看看,可还有其他什么法子。”尧俍问。
梦东方说:“去吧去吧。朕倒是有话想问,那高僧是你杀的吗?朕记得你要求一舍利。”
尧俍摇头,说:“非我。”
她想说,她觉得是七君背的杀名,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七君这人,他心里摸不清,也算不了。
“嗯。其实不论是你或非你,都无大碍,一条僧人命而已,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梦东方说。
“东方啊,你命里本来就生缘薄,说好听是性子凉,不好听是没人性。你在玉缘面前少说这些话,做个温情人罢。”尧俍说。
“我,我试试…”
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小脚宫人走进恒妃宫里,和她汇报。
恒妃吃惊:“她们俩竟然聊到现在还未休息?你听见她们都说些什么了吗?”
宫人摇头,说:“起初在说政事,后来说到娘娘您,但再后来,许是尧大人施法,我们怎么也听不清了。”
“知道了。”恒妃说。
她便起身回了屋子,躺在床上。
身侧无人,她心里面空落落的。
她觉得那人变了似乎又没变,从她挚友变为挚爱,从同床异枕到合服而眠,体会了肌肤的温热,好不容易走进她的心,却发现她心里寒气逼人。
问她为何爱自己,她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区玉缘,自己除了爱她,终于还是怕她。
奈何,她心里始终有一块暖炉是为自己点的,她再流泪,也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却有忧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