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斩蛇

元初回到客厅时,清明已经去了书房整理古籍,雨水正踮脚往卧室里瞧,见他进来慌忙摆手退了出去:“先生没醒,就是翻了个身。”

卧室里暖气开得足,书桌上还堆着上次没看完的笔记,可元初此刻半点心思都没有。

立夏的话在耳边打转,二十四节气的神力削弱、莫名其妙的大蛇、大雪的先天体弱,还有副本里奇怪的胶质,所谓“长生”究竟是什么?

他已然无法将整个事情当成简单的灵异事件或是副本来看,哪怕不是为了姚允墨这件事也是要做下去的。

他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码着半箱从旧书市场淘来的志怪典籍,灰层厚得能画出手印。

“肯定有记载的。”元初咬着下唇,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太平广记》《述异记》一股脑全倒在地毯上。

台灯暖黄的光晕落在书页上,他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逐字逐句地找“节气”“蛇妖”的字眼。

《淮南子》里只提了节气与农耕的关联,《酉阳杂俎》记了些狐妖鬼怪,却没半句涉及二十四节气的来历。

他翻到《荆楚岁时记》中关于寒衣节的记载,指尖顿在“祭扫先灵,缀衣烧纸”处,想起立夏说清明的知交寒衣快要散灵,心口又闷又堵。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变成细碎的雪沫子打在玻璃上。元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书一本本摞起来,书脊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忽然想起阳台角落的旧书箱,那是刚搬家时从老家杂物间清出来的废书,说是没用却没舍得扔。

他趿着拖鞋跑过去,箱子上积的灰被他一掀扬起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箱子里全是些缺页少章的烂书,有几本线装书的封面都快掉了,页脚卷得像海带。

元初耐着性子一本本翻,《周易参同契》缺了后半部,《抱朴子》被虫蛀得满是孔洞,连本讲风水堪舆的残卷都没提过半句蛇妖。

他把书扔回箱子,指尖沾了层黑灰,心里的焦躁像被雪水浸泡的棉花,沉甸甸地往下坠。

“难道真的没有记载?”元初对着一箱废书发呆,目光扫过最底下那本连封面都磨没了的烂书。

书脊用粗线胡乱缝过,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看着像是翻烂的几手书。

他随手抽出来,书封硬壳早就软塌塌的,边缘卷成了波浪形。正要扔回去时,指尖忽然触到纸壳夹层里有硬物,他顿了顿,小心地掰开开裂的书封。

一张泛黄的宣纸从夹层里滑出来,轻飘飘落在地毯上。

元初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捡起来展开。宣纸边缘已经发脆,却依旧能看清上面浅淡的墨色。

画中是漫天风雪的旷野,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雪地中央立着个红衣男子。

他披着件印着梅花的素色披肩,衣袂翻飞,与雪地相映得刺目。男子背对着观者,长发被风雪吹得飞扬,手里握着根粗壮的树枝,枝桠上还凝着未化的雪。

而他脚下,一条水桶粗的黑蛇正痛苦地扭曲着,蛇身被树枝贯穿七寸,鲜红的血溅在雪地上,像绽开的墨梅。

画中风雪似乎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元初翻转画纸,右下角的落款早已被水渍晕开,只剩几个模糊的墨点,看不出是谁的手笔。

这是什么画?出自谁手?画中的红衣人是谁?黑蛇是否就是那天带走柠檬的那条蛇?

无数疑问涌上来,元初把画小心地夹回笔记本,转身扑到电脑前。键盘被他敲得噼啪响。

“巨型蛇妖传说”“树枝杀蛇”的搜索结果翻了好几页,全是些志怪小说里的零散记载,没一条能对上画中场景。

他咬着牙换了关键词,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敲下“吞噬蛇形”

搜索结果瞬间跳出许多条目。元初点进一篇标注着“古神话考”的文章,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太岁者,岁星之精也,其形或如蛇,或如龟,性暴戾。

昔年于人间为祸,吞村落三百,蚀良田千里。月神怜苍生,携众神铁锁之,囚于大荒山……”

他心脏狂跳,继续往下看:“大荒山者,天地尽头也,终年飘雪,寒彻骨髓,鸟兽绝迹。

山中多邪祟,遇人则噬,鲜有生者能出。后有神君除夕,镇守年关千载,为邪祟所染,神智渐昏。

月神念其功,令往大荒山静思,以涤戾气。除夕至,恰遇太岁挣锁欲出,怒而执长枪斩之……”

元初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大荒山、终年下雪、蛇形太岁、红衣人斩蛇……

这些碎片忽然在脑海里拼凑起来。画中的红衣男子会不会就是除夕神君?

但若是早在先前除夕就杀了太岁,那带走柠檬的又是什么?太岁真的死了吗?

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远处传来的兽吼。

元初把《斩蛇图》重新展开,画中红衣人的背影在灯光下明明灭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子握着树枝的手上。

长枪、树枝?

他猛地抬头想抓着节气们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书桌上的台灯照着那本书,书页间残留的霉味熏得他脑袋嗡嗡响。

元初将画扫描了一份,然后小心地收好,心里的疑惑却是不减反增。

南城好些年没下过这样大的雪,簌簌的,竟也是下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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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密档
连载中泪落红妆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