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难得下了雪,眼下下得正大,细密的雪花如同揉碎的月光,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元初抱着几支腊梅风风火火地撞进屋,一身寒气瞬间在踏进玄关的那一刻融化殆尽。
书房的门敞开着,客厅不停歇的空调风把里头熏得暖融融的,木质书案上整齐地摞着古籍,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药味混合的气息。
床头灯还亮着,温柔的暖光轻轻落在姚允墨苍白的脸上。他的唇上毫无血色,原本束得整齐的长发散落在枕间,几缕湿发贴在额角,显然是刚退烧的样子。
盖在他身上的蚕丝被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元初的心猛地一揪,脚步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榻上的人。他将梅花小心地放在墙角的青瓷瓶旁,正想上前看看姚允墨的状况,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清明站在门边,玄色衣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现在知道心疼了,"清明的声音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寒凉,"在时间线上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哇噻,跟失了智一样,那法扇想都没想欻一下就给人捅俩洞。那对吗?那能对吗?”雨水见势不对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拉开清明,对着元初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元初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清明在怪他,所有人都在怪他。如果不是自己,姚允墨也不会这样。
他甚至不敢说自己是冲动。
"我……"元初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看外面下雪,想买点烤红薯来着的,遇到有阿姨在小区里剪梅花就要了几支。"
"收起你这些没用的东西。"清明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不是你先生怎会受这么重的伤?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这么久了,时间线上受的伤会不同程度带到现实来你难道不知道吗?"
元初一愣,他茫然地看看床上气息微弱的姚允墨,又看看眼前的清明,只觉得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浓重的内疚将他淹没。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发疼。
元初猛地摘下眼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清明推倒在地,他倾身无限逼近他的眼睛,双手钳制住他的肩膀逼迫清明和他对视,几个节气大气都不敢喘。
“到底什么事你们办不了,非要我和小道长两个普通人来办?帮其他节气找神力吗?那你们不是更方便吗?要吵是吗?出去吵,这他妈是我家!”
“我害他受伤,我固然有错,但当时的情况我能怎么办呢?他如果一直被陈振占着身体他就回不来了。”
“说起来都是千把来岁的神仙了,这点道理想不明白吗?伤了他我就不难过吗?我是死人对吧?我没有心,就你们有。”
啪嗒。
眼泪砸在瓷砖上。
客厅里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元初的肩膀上,藕荷色裙摆的褶皱里藏着隐隐的花香,暖风下轻轻摇晃。
"清明,先生需要静养。"立夏的声音还是那样低低柔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元医生心里也不好受,你就少说两句吧。"
立夏拍了拍元初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阳台说话。元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看了一眼那井然有序的书桌,跟着立夏来到了连通卧室的阳台上。
防盗窗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让元初打了个寒颤。立夏有些不适应,立即关上了窗户。
"别往心里去,清明就是那性子。"立夏望着漫天飞雪,轻声说道,"他也关心你的,只是觉得你有人护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的,但先生不一样。"
元初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子,声音干哑:"我知道怪我,不像小道长那样有本事,也没记着拿符。"
"天地初开之时,时间便有了轨迹,春夏秋冬循环往复。"立夏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我们二十四节气,便是这时间轨迹的具象化。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对节气的印象越来越浅,我们的神力就会不同程度的削弱。
你也别怪清明,他的知交走的走散的散,等寒衣节散灵了大概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元初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空空的鸟笼,问道:“小道长就是大雪吗?”
“是,大雪先天身体就很差,常年抱病,在节气里的存在感并不高,但清明很怕大雪哪天突然就消散了,所以就格外关注。”
元初噎住了,窗外的雪还在簌簌地落,细雪穿过防盗窗的间隙落在窗台的花盆里,又悄无声息地化开。
立夏叹了一口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压抑,沉默半晌她忽然说:“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如果你觉得节气什么的离你太遥远,你就当做这些是为了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