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辞查到，父亲羲承当年在京中时，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沈砚，曾任吏部主事。羲承被贬后，沈砚也被罢官，隐居在京城城南的一处旧宅里。
“沈大人是个难得的忠臣，当年曾力保你父亲，只是人微言轻。”墨辞将沈砚的住址写给沙愁，“他或许知道些当年的内情，但此人性格耿直，怕是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沙愁决定亲自去见沈砚。
沈砚的旧宅在一条破败的胡同里，院墙斑驳，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沙愁敲了许久的门，才有一个老仆颤巍巍地打开一条缝。
“请问，沈大人在家吗？”沙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
老仆警惕地打量着她：“你是谁？找我家大人有何事？”
“我是羲承的女儿，羲雨。”沙愁低声道，“我想向沈大人打听一些关于我父亲当年的事。”
老仆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羲大人，你找错人了！”说罢就要关门。
“沈大人！”沙愁急忙按住门板，“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他如今已遭人毒手，我只想查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门内沉默了片刻。良久，老仆才叹了口气，将门打开：“进来吧，大人在书房等你。”
沈砚已是满头白发，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正坐在窗前看书。见沙愁进来，他放下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沙愁屈膝行礼：“晚辈羲雨，见过沈大人。”
沈砚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烟霞镇来的人，说他是急病去世……”
“不是急病！”沙愁猛地抬头，眼中含泪，“他是被人毒死的！是李嵩！”
沈砚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桌沿，脸色变得苍白：“果然……果然是他们……”他喃喃道，“当年我就劝过你父亲，李嵩心狠手辣，不可不防，可他总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沈大人，”沙愁急切地问，“您一定知道当年的内情，对不对？我父亲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沈砚沉默了很久，才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卷。
“这是当年你父亲整理的一些账目，”沈砚道，“李嵩当年掌管盐铁司，暗中勾结盐商，中饱私囊，这些账目里，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只是当年事发突然，来不及呈给圣上。”
沙愁接过纸卷，手指颤抖。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线索！
“这些年，李嵩一直在找这些账目，”沈砚叹了口气，“我把它们藏在房梁上，才没被搜走。”
他看着沙愁：“孩子，李嵩势大，你斗不过他的。听我一句劝，带着这些东西，远走高飞，好好活下去，别再回来了。”
“我不能走。”沙愁握紧纸卷，眼神坚定，“我父亲的冤屈，我母亲的早逝，还有那些被李嵩迫害的人……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决绝，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羲承。他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查，我便帮你。城西的张记布庄，掌柜的姓张，是当年你父亲的护卫，他或许能帮你联络一些旧部。”
沙愁深深一揖：“多谢沈大人。”
离开沈宅时，天色已暗。沙愁将账目小心地藏在贴身的包袱里，快步往回走。她没注意到，胡同口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张记布庄在城西的一条老街里，门面不大，却干净整洁。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锐利。
沙愁走进布庄时，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张掌柜正在算账，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姑娘要点什么？”
“我想扯一匹青布，做件外衣。”沙愁按照沈砚教的暗语说道，“要最结实的那种，能经得住风吹雨打。”
张掌柜的眼神变了变，放下账本：“青布有，只是最近价格涨了些。姑娘若诚心要，我给你算便宜点。”他一边说，一边朝后堂努了努嘴。
沙愁会意，跟着他走进后堂。
后堂是个小仓库，堆满了布匹。张掌柜关上门，转身对着沙愁抱拳道：“属下张猛，见过大小姐。”
沙愁心中一暖：“张叔不必多礼。”
“大小姐，您怎么回京城了？这里太危险了！”张猛的声音带着担忧，“沈大人让您来的？”
沙愁点头，将父亲被害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拿出沈砚给的账目：“我想查清当年的真相，为父亲报仇。张叔，你能帮我吗？”
张猛看着那些账目，眼圈红了：“大人……大人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他咬牙道，“大小姐放心，属下定当鼎力相助！当年跟着大人的兄弟，还有不少在京城，只是都隐姓埋名，不敢露面。”
“我需要知道李嵩的行踪，还有他那些心腹的动向。”沙愁道，“最好能找到他勾结盐商的证据。”
张猛想了想：“李嵩每周三会去城南的一处别院，那里是他与盐商秘密会面的地方。只是别院守卫森严，很难靠近。”
“我有办法。”沙愁道，“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张别院的地形图？”
张猛点头：“可以。我认识一个以前在工部当差的兄弟，他参与过那别院的修缮，或许有图纸。三天后，您再来这里取。”
“好。”沙愁道，“还有，李嵩最近在查父亲的旧部，你们一定要小心。”
张猛应下：“属下明白。大小姐也要多加小心，李嵩的人最近查得很紧。”
离开布庄时，沙愁的心情轻松了些。她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战斗。
回到宅院，墨辞已在等她。见她神色缓和，便知事情有了进展。
“沈大人和张掌柜都愿意帮忙。”沙愁将情况说了一遍，“三天后能拿到李嵩别院的地形图。”
墨辞点头：“好。我会让人配合你。”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散’，无色无味，能让人昏迷一个时辰。若遇到紧急情况，或许能用得上。”
沙愁接过瓷瓶，看着墨辞：“你好像对李嵩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墨辞沉默片刻，道：“他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
沙愁一愣，正要追问，墨辞却已转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沙愁心中充满了疑惑。墨辞的仇？他和李嵩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三天后，沙愁从张猛那里拿到了李嵩别院的地形图。图纸绘制得很详细，标注了守卫的位置、换班的时间，以及一处隐蔽的狗洞。
“周三下午，李嵩会和盐商头目在别院的书房会面，大约一个时辰。”张猛低声道，“书房里有个暗格，据说藏着他们交易的账本。”
“我知道了。”沙愁将图纸折好，藏在袖中，“张叔，辛苦你了。”
周三下午，沙愁换上一身夜行衣，按照图纸的指引，避开守卫，从狗洞钻进了别院。
别院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极为奢华。沙愁屏住呼吸，借着花丛的掩护，悄悄向书房靠近。
书房位于别院的西北角，门口守着两个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
沙愁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后，观察着动静。按照计划，她要等李嵩和盐商进入书房后，想办法引开门口的护卫，然后潜入书房，找到账本。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端着茶盘，朝书房走去。沙愁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她悄悄绕到小厮必经的路上，趁他不注意，将一点“**散”混入他手中的茶壶里。这是墨辞教她的手法，动作极快，神不知鬼不觉。
小厮并未察觉，端着茶盘走进了书房。
片刻后，书房里传来说话声，隐约能听到李嵩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沙愁看到那两个护卫似乎有些懈怠，靠在门边闲聊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些辣椒粉。
她将纸包点燃，趁着风势，将烟雾吹向护卫的方向。
“咳咳……什么东西？”两个护卫被呛得咳嗽起来，连忙捂住口鼻，四处张望。
沙愁趁机像狸猫般窜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躲了进去。
书房里，李嵩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低头看着什么。桌上的茶壶已经空了，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红，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散”起效了。
沙愁心中一喜，趁着两人没注意，迅速在书房里搜寻起来。按照图纸的标注，暗格应该在书架后面。
她走到书架前，仔细摸索着。忽然，她摸到一块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按，书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果然放着一个账本！
沙愁刚想伸手去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谁？！”
是李嵩！他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强撑着站起身，眼神凶狠地看向沙愁。那个盐商也惊醒过来，惊慌失措地大喊：“有刺客！”
沙愁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抓起账本就往门口冲。
“拦住她！”李嵩嘶吼着，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朝沙愁砸去。
沙愁侧身躲过，砚台砸在门框上，碎裂开来。门口的护卫听到动静，已经冲了进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李嵩气急败坏地喊道。
沙愁知道硬拼不行，转身朝后窗跑去。她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窗外是一片竹林，她借着竹子的掩护，拼命往前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显然追兵已经跟了上来。
沙愁慌不择路，跑到一处假山后，正要躲藏，忽然看到假山的缝隙里，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墨辞！
他怎么会在这里？
墨辞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躲进假山的暗格里。
沙愁来不及多想，钻了进去。墨辞随后也躲了进来，用一块石头挡住了入口。
暗格里空间狭小，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外面的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假山附近搜索。
沙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抓紧了墨辞的衣袖。
墨辞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她莫名地安定了些。
过了许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沙愁低声问。
“我不放心，跟着你过来了。”墨辞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拿到账本了吗？”
沙愁点头，将账本递给他。
墨辞接过，借着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是他。”
他将账本收好，对沙愁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沙愁点头，跟着墨辞从假山的另一侧悄悄溜了出去。
夜色如墨，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本藏着罪恶的账本，在墨辞的怀中，散发着冰冷的光。
拿到账本后，沙愁和墨辞开始筹划下一步的行动。账本里详细记录了李嵩与盐商勾结的交易明细，涉及金额巨大，甚至还有几处官员的签名，显然是同谋。
“这些证据足够扳倒李嵩了。”墨辞将账本仔细收好，“但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证据呈给圣上。”
“什么时机最合适？”沙愁问。
“三日后，是圣上的寿辰。”墨辞道，“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是揭露李嵩罪行的最好时机。”
沙愁点头：“好。那我们如何将账本呈给圣上？”
“我自有办法。”墨辞道，“你只需在寿辰当天，按照我的安排，在宫门外等候消息即可。”
接下来的三天，京城表面上平静如常，暗地里却暗流涌动。墨辞似乎在联络什么人，时常深夜才回，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硝烟味。沙愁知道，他在为三日后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今天都更一点啦[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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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京华风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