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静总是易碎的。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给父亲送刚做好的点心，却发现父亲倒在书房的地上，面色青紫，早已没了气息。桌上，是一杯未喝完的茶。
一瞬间，天旋地转。羲雨扑过去，颤抖着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泪水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官府来人查验，最终定论是“急病猝死”。但羲雨不信。父亲的身体虽因多年郁气有些孱弱，却绝无大病。她在收拾父亲遗物时，发现那杯残茶里，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杏仁苦味——那是剧毒“牵机引”的特征！
父亲是被人毒死的！
是谁？为什么？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席卷了羲雨。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些当年陷害父亲的人！他们不满足于将父亲贬斥，竟要赶尽杀绝！
她冲出家门，跌跌撞撞地跑到墨辞的小院。
墨辞看到她满脸泪痕、眼神赤红的样子，心头一紧：“怎么了？”
“我爹……我爹他……”羲雨哽咽着，几乎说不完整一句话，“他被人毒死了！是被人毒死的！”
墨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确定？”
羲雨用力点头，将发现的疑点说了出来。“一定是京城那些人！一定是他们！”她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恨意，“他们害了我爹一次还不够，连他最后一点安宁都要剥夺！”
看着状若疯狂的羲雨，墨辞沉默了。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羲雨，冷静。”
“冷静？”羲雨抬起泪眼，眼神里是焚尽一切的决绝，“我怎么冷静？我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报仇！我要去京城！我要找到那些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
墨辞看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恨意和坚定，良久，缓缓道：“京城凶险，远非烟霞镇可比。那些人势力庞大，你一个人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我也要去！”羲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能让我爹白死！墨辞，你帮我，好不好？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墨辞看着她，眼中闪过挣扎、担忧，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承诺。“好。”他说，“我帮你。”
羲雨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仪式般，一字一顿道：“从今天起，我不叫羲雨了。”她抬起头，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冰冷，“我叫沙愁。攻沙之沙，愁雨之愁。我要像流沙一样，侵蚀掉那些人的根基；我要让他们，尝尝我此刻的愁与痛。”
墨辞心中一震，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女孩，低声道：“好，沙愁。我陪你回京城。”
离开烟霞镇的那天，天空又下起了雨，如同他们初见时一般。羲雨——不，现在是沙愁了——最后看了一眼埋葬着父亲的那片山坡，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冰冷的决心。
墨辞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们没有选择寻常的路，而是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辗转前往京城。一路上，墨辞展现出的能量让沙愁暗暗心惊。他似乎有着庞大的信息网络和人手，总能提前避开危险，找到最安全的路径。
沙愁没有问。她知道，到了京城，很多事情自然会有答案。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学习京城的规矩、势力分布、官员派系，学习墨辞教她的更深奥的防身术、追踪术、甚至是一些简单的易容和用毒知识。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让她变强、能让她复仇的东西。
她的眼神越来越冷，笑容越来越少，唯有在面对墨辞时，才会偶尔流露出一丝过去的影子。墨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没有阻止。他知道，这是她必须走的路。
数月后，京城。
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依旧繁华，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仿佛从未因谁的离去或死亡而改变。但沙愁知道，这繁华之下，是无数的阴谋与罪恶。
墨辞将她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宅院里，这里远离权贵聚居区，却能快速通达各处。“这里很安全，”他对沙愁说，“我会帮你查当年陷害你父亲、以及这次下毒的人。但你要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行动。”
沙愁点头。她知道自己冲动不得。
墨辞似乎在京城有着自己的身份和事务，他不能时刻陪着沙愁，但每天都会传来消息。他查到，当年陷害羲承的，是以宰相为首的一派势力，他们忌惮羲承的刚正和在朝中的影响力，便罗织罪名，将他除去。而这次毒杀羲承，是因为他们听说羲承在烟霞镇似乎找到了当年被陷害的证据，怕他翻身，便痛下杀手。
线索一点点清晰，指向的人越来越明确——宰相李嵩，以及他的几个心腹爪牙。
沙愁的心，在每一次听到这些名字时，都像被冰锥刺穿。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这些人身居高位，护卫森严，想要接近，难如登天。
她开始利用墨辞提供的信息，悄悄潜入京城的各个角落，观察、打探、寻找机会。她学会了隐藏自己，学会了在人群中像影子一样穿梭，学会了用最不起眼的身份，获取最关键的信息。
墨辞看着她的变化，既欣慰又担忧。他为她扫清了许多障碍，动用了自己暗中的力量，为她创造机会。有时，他会忍不住想，是不是不该带她回来，不该让她卷入这血腥的纷争。但看到沙愁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他又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的关系，在共同的目标下，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复杂。沙愁依赖着墨辞的帮助，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墨辞的身份绝不简单。他能调动的资源，他对京城局势的了解，甚至偶尔与他接触的那些人（虽然她从未看清过），都暗示着他的不凡。
一次，沙愁在跟踪宰相的一个心腹时，险些暴露，是墨辞及时出现，用一种极其高明的手法引开了追兵。那一次，墨辞为了护她，手臂受了伤。
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沙愁的心猛地一揪。“你到底是谁？”她终于忍不住问。
墨辞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沙愁以为他不会回答。“等你的事情了结，我会告诉你。”他说，“现在，相信我。”
沙愁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点了点头。她选择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