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二人,裴青岚就像打了鸡血般瞬时回了魂。
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催促凝书和浅画:“快给我梳洗打扮,我要赴约。”
“是。”两个丫鬟见小姐来了劲,自己也跟着高兴,总算有能让小姐动起来的人。
林灵与裘许宁,一个是永毅侯府千金,一个是威北大将军家的幼女,她们与裴青岚自幼相识,性情相投,乃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她们的约,裴青岚从不失。
酉时将近,日头渐渐西斜,明晃晃的余晖洒满天地间,静谧而温柔。
裴青岚带了浅画凝书一同去往秦宜阁。
她着一身月白色嵌银丝浅云图案的衣裙,外搭一件天青色暗缝珍珠披帛,如墨般的秀发拢至脑后,细细地垂到肩颈边,发间只以一支红豆银簪装饰,简约却难掩国色。
到了秦宜阁,店小二和掌柜的早已认得她,殷勤地将主仆三人引到二楼雅间。
秦宜阁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拥有绝佳的风景和开阔的视野,位于永定街和平阳街正中间,能将两条街上的街景一览无余,同时还能纵览穿城而过的淮相河风光,向来是达官贵人们云集之地。
当然,楼里的酒菜也是出了名的贵,说是销金窟都不为过。
裴家虽为勋爵人家,但自从长兄懂事后,便向父亲严谏要勤俭持家,不可奢靡浪费,族中子弟更是不准挥金如土、沉迷享乐,否则严惩不贷。
因此,他们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并不宽绰,像秦宜楼这样的地方,两个月能来一次都算幸事。
好在,她总是例外。出了母亲会贴补外,长兄和幼弟也时常送些银钱来,美其名曰姑娘家不可手头紧,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在秦宜楼约见好友,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之事。
雅间内,林灵与裘许宁早已到了,一见到她,都热情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搀起她的胳膊。
林灵穿着丁香色百花穿蝶罗裙,头上别着一支明晃晃的赤金步摇,一对翡翠含珠耳珰衬得她明艳大气,端庄有度。
再看裘许宁,依旧是红装烈烈,青丝被高高束起,干净利落。她是将门虎女,只爱劲装便捷,嫌弃女子衣裙甚为繁复,老爱绊她的脚很是麻烦。
裴青岚被拉着在两人中间入座,浅画凝书和林、裘二人的丫鬟都在门外候着。
桌上已由她们点了许多菜肴,都是裴青岚甚爱的菜色,香辣乌鱼片、糯米桂花藕、酥炸红糖糕、水晶肘子、鹿茸炖牛肉、灵芝焖羊蹄……
香气一阵一阵地钻入鼻腔,让她闭了多日的胃口隐隐欲动。
裘许宁是大大咧咧、有话直说的性子,她一个劲往裴青岚碟中布菜,不一会功夫,青花瓷小碟都堆成了山。
“你瞧你,才几天功夫就瘦脱了形。我们听说了薛家的事,知道你心中不悦,又怕入府找你不妥,忍了好些日,才终于将你请了出来。”
林灵也说:“你先好好用饭,稍后可有热闹看呢。”
这才是她们邀她而来的正事。
裴青岚抿了一筷子乌鱼片,微辣鲜香入喉,整个人都清醒了些:“你们知道我素来不爱凑热闹的,何苦叫我。”
裘许宁故作玄虚:“不不,今日这热闹你一定喜欢。”
裴青岚放下筷子,眨了眨星辰般的明亮眼睛:“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事吧。”
裘许宁与林灵对视一眼后,才幽幽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回京,稍后会从平阳街路过,咱们这个位置刚好能瞧见。”
裴青岚有一瞬间的错愕。
太子沈煜自三年前去往边疆历练,期间从未归京,京城中也少有他的消息。
因为祖母出身皇家的缘故,裴青岚少时常常进宫,与太子也算有些总角之情,像偷摘御花园莲池内的莲蓬、捉弄妃嫔们养的狸奴之类的荒唐事也做过不少,如今想来,也是过于顽皮。
没想到三年一晃而过,太子已到回京之机。
“我怎么一点信都不知道?”
裘许宁悄悄的:“别说你了,就算是你爹都未必知晓。要不是我父亲半个月之前捎来家书,不小心透露,我也会错过这个天大的消息。”
也对,许宁的父亲乃是驻守北疆的威北大将军,据说太子正是在他的帐下历练,他的话总错不了。
裴青岚:“大将军也回京吗?”
裘许宁眼里抑不住的失落,连连摇头:“爹爹脱不开身,此行只有太子和他的下属回来。”
林灵怕勾起裘许宁思父之情,因此急忙岔开话题,拉着裴青岚说:“我们知道你和太子旧日有些交情,想着他回来你能高兴些,才邀你急忙前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裴青岚对太子的记忆都停留在三年之前,况且只是些孩童般的玩闹,实在算不得什么深情厚谊,但为了不辜负好友的一番心意,她只得尴尬地回应:“期待,期待。”
裘许宁:“也不知道太子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林灵:“急什么,马上不就知道了。”
三人一边倚窗凭望,一边说些近来的闲话,竟不知时间过得飞快。
另一头的裴家,裴执才从大理寺下值,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小厮报告大小姐今日难得出了门,带着丫鬟往平阳街方向去了。
他顿住脚步,想都没想,吩咐唐游:“随我去平阳街。”
唐游:“是,公子。”
平阳街上,开始有官兵清理街道,将摆摊小贩和行人都赶往道路两边,不占主道。
虽是公家行事,却仍有小摊贩心中不满,又是何方贵人大驾光临,要如此劳师动众地赶人。
裴执见街上如此情景,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他靠近为首的官兵,准备打听一番:“我乃大理寺卿裴执,不知稍后是哪位大人路过?”
那官兵来不及答言,就听到身后沉沉的马蹄声逼近。
裴执身在人群中,却一眼认出那高坐马背之上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秘密回京,满朝文武皆不知,宫里当真是瞒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