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空下的敞开心扉

启程这日,天还未亮。

苏柔站在王府后院,看着侍卫们检查马匹和行装。她一身墨蓝色骑装,长发高高束起,腰间配着一把短剑——这是先帝在她十六岁生日时所赐。晨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谢清樾送的那件银狐斗篷。

"殿下确定要同行?"莫言牵着马走过来,声音里透着不赞同,"北境路途遥远,环境艰苦..."

"莫侍卫是质疑我的骑术?"苏柔淡淡地打断他,手指轻抚自己的坐骑——一匹雪白的西域良驹。

莫言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这时谢清樾大步走来,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那把闻名天下的"寒水"剑。晨光中,他的轮廓如同刀削般锋利。

"都准备好了?"他扫视众人,目光在苏柔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出发。"

一行人马悄然离开王府,穿过尚未苏醒的京城。苏柔策马跟在谢清樾身侧,余光瞥见他紧绷的侧脸。此行凶险,他们都心知肚明。

出了城门,谢清樾忽然勒马靠近:"殿下若改变主意,现在还可以回去。"

苏柔扬眉:"摄政王是担心我拖累你们?"

"我是担心皇上的姐姐有什么闪失。"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马蹄声掩盖。

"那我更该去。"苏柔直视前方,"若张承业真与大长公主勾结,北境边防危矣。届时遭殃的不只是皇上,还有千万边民。"

谢清樾没再劝阻,只是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三日后,他们进入山区。秋色已深,山路两旁的枫树如火如荼。为避开可能的埋伏,谢清樾选择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苏柔注意到,他对这一带地形异常熟悉。

"摄政王常走这条路?"休息时,她忍不住问道。

谢清樾正蹲在溪边洗脸,闻言抬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十年前,我曾在这一带驻防。"他指向远处一座山峰,"那里有个哨所,可以俯瞰整个山谷。当年柔然人偷袭,我们提前发现了他们的动向。"

苏柔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忽然眼睛一亮:"是'鹰眼'哨所?建在悬崖上的那个?"

谢清樾明显怔了一下:"殿下怎么知道?"

"父皇带我去过。"苏柔微笑,"那年我十四岁,缠着他非要看看真正的边防是什么样子。我们在哨所住了一晚,守军还教我认星位呢。"

谢清樾的眼神变得复杂:"那是...元和十二年?"

"对,你怎么..."

"我当时就在那个哨所。"谢清樾轻声道,"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苏柔惊讶地瞪大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军官,整夜守在父皇帐外,第二天一早还帮她修好了被风吹断的发簪...

"是你!"她脱口而出,"那个不肯收我谢礼的校尉!"

谢清樾嘴角微微上扬:"殿下记性很好。"

"后来父皇多次提起你,说你是难得的人才。"苏柔注视着他,"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谢清樾站起身,阳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的语气平静,眼中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走吧,天黑前要翻过这座山。"

这段意外的往事让苏柔心中泛起涟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谢清樾的了解实在太少。

第五天午后,他们进入一片密林。树木高大茂密,阳光只能零星地洒落下来。谢清樾抬手示意队伍放慢速度,眉头紧锁。

"有埋伏?"苏柔低声问。

谢清樾微微点头:"太安静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谢清樾咽喉!

电光火石间,苏柔猛地一推谢清樾,同时抽剑格挡。"铮"的一声,箭矢被劈成两段,但第二支箭已至,狠狠扎入她的左肩!

"苏柔!"谢清樾厉声喝道,一把将她拉下马,护在身后。侍卫们迅速围成一圈,拔剑四顾。

箭如雨下,伴随着树林中传来的喊杀声。苏柔咬牙折断肩上的箭杆,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她强忍疼痛,目光扫过四周:"东南方向,弓箭手在树上!"

谢清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几道身影在树冠间移动。他迅速做了几个手势,莫言立刻带着一队人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

"你怎么样?"谢清樾低头查看苏柔的伤势,声音紧绷。

"没事,皮肉伤。"苏柔深吸一口气,"不是普通山匪,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谢清樾眼神阴鸷:"大长公主的人。"

片刻后,莫言带人回来了,拖着两具尸体。"跑了三个,都是死士,被抓前服毒自尽了。"他汇报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武器很精良。"

谢清樾检查了尸体,脸色越发阴沉:"柔然造的箭头。"他转向苏柔,"我们必须立刻处理你的伤口。"

他们在附近找到一处山洞。谢清樾亲自为苏柔处理伤口,动作意外地轻柔。当箭头被取出时,苏柔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忍一忍。"谢清樾的声音低哑,手指稳稳地按住伤口止血,"箭上没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柔勉强一笑:"看来我运气不错。"

谢清樾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包扎伤口。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苏柔偷偷抬眼,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忽然觉得肩上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包扎完毕,谢清樾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能帮助伤口愈合的药,一天一粒。"

苏柔接过瓷瓶,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注意到谢清樾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疤痕——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

"多谢。"她轻声说,忽然想起什么,"你的药?"

谢清樾点头:"从军时学的方子,比太医院的管用。"

夜幕降临,他们在山洞外生起篝火。谢清樾坚持让苏柔休息,自己则与莫言商议接下来的路线。苏柔靠在一块大石上,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让她在意的是白天的刺杀——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

"殿下该喝药了。"谢清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在她身边坐下。

苏柔接过碗,药味苦涩难闻,但她一饮而尽。"改道了?"她问,注意到侍卫们正在调整行装。

"嗯,走水路。"谢清樾望着远处的黑暗,"对方知道我们的原定路线,陆路太危险了。"

苏柔点头,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不由自主地靠向谢清樾。他稳稳地扶住她,手掌温暖而有力。

"失血过多。"他皱眉,"你需要休息。"

"我没事。"苏柔勉强坐直,"只是在想...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

谢清樾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但都没有说出口——有内奸。

夜空中繁星点点,苏柔仰头望去:"看,北斗七星。父皇曾说,迷路时就找它。"

谢清樾也抬头望天:"先帝教过你认星?"

"嗯,他说..."苏柔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说总有一天我会用得上。"

谢清樾静静地看着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殿下与先帝很亲近。"

"父皇是我见过最英明的人。"苏柔轻声道,"他本可以活得更久..."

"如果那场狩猎意外没有发生。"谢清樾接上她的话,声音低沉,"我一直在查那件事。"

苏柔猛地转头:"你怀疑那不是意外?"

"一国之君被失控的马摔死,太过蹊跷。"谢清樾的目光如炬,"尤其是那匹马本是最温顺的御马。"

苏柔的心跳加速:"你查到什么了?"

"不多。"谢清樾摇头,"马尸被迅速处理了,相关侍卫也被调离。但我找到一名当年的马夫,他说御马那天的饲料里混入了奇怪的草药。"

苏柔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是大长公主?"

"不确定。"谢清樾的声音很冷,"但时间点很微妙——先帝刚提出要削减大长公主府的私兵。"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苏柔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谢清樾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谢谢。"苏柔拢了拢披风,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一种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铁锈的味道,"你为什么要查父皇的死因?"

谢清樾沉默良久,久到苏柔以为他不会回答:"因为先帝临终前,让我保护好你和皇上。"他顿了顿,"我欠他一条命。"

苏柔想问更多,但谢清樾已经站起身:"殿下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

躺在临时铺就的床铺上,苏柔久久无法入睡。肩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让她心绪难平的是谢清樾的话。如果父皇真是被害死的,而凶手是大长公主...那焕儿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篝火渐渐熄灭,月光洒进山洞。苏柔看见谢清樾坐在洞口,背影挺拔如松,寒水剑横放在膝上。他竟亲自守夜。

不知为何,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肩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次日清晨,他们改道前往河边。苏柔的伤口经过一夜休息已经好转不少,但谢清樾仍坚持让她骑马时放慢速度。

"我们扮作商队。"他递给苏柔一套粗布衣裳,"委屈殿下暂时遮掩身份。"

苏柔接过衣服,注意到谢清樾自己也换上了普通商人的装束。粗布麻衣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威严,但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河边停着几艘货船,莫言已经与船家谈妥。上船前,苏柔瞥见谢清樾与一名侍卫低声交谈,随后那名侍卫带着两个人骑马离开了。

"派去查内奸的?"上船后,苏柔小声问道。

谢清樾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殿下很敏锐。"

"是谁?"

"还不确定。"谢清樾的声音很低,"但知道我们详细路线的,除了莫言,只有赵简和徐震。"

苏柔心头一震:"徐震跟了我五年..."

"未必是他。"谢清樾望向远处的河面,"也可能是我的府上出了问题。"

船顺流而下,速度比骑马快了许多。苏柔站在船头,看着两岸景色飞速后退。谢清樾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干粮。

"两天后就能到北境大营。"他说,"我已经派人先行通知张承业,说我要巡视边防。"

苏柔接过干粮:"他会起疑吗?"

"不一定。"谢清樾眯起眼睛,"如果他心里没鬼,应该会准备正式迎接。如果他有问题..."

"就会有所行动。"苏柔接上他的话,"比如再次派人截杀我们。"

谢清樾嘴角微扬:"正是。"

这一刻,两人之间竟有种莫名的默契。苏柔突然意识到,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如此相似。

"到了大营,你打算怎么查?"她问。

"直接问。"谢清樾的回答出乎意料,"张承业跟了我十年,如果他真背叛了我,我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

苏柔注视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么多将士愿意追随这个男人——他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一种近乎固执的直率与真诚。

"那我呢?"她问,"我需要做什么?"

谢清樾转头看她,目光在她肩上的伤处停留片刻:"扮演好你的角色——我的夫人,来北境散心的贵族女子。"他顿了顿,"同时,用你的眼睛观察。女人的直觉有时比男人的逻辑更准。"

苏柔挑眉:"摄政王居然相信直觉?"

"在战场上,直觉能救命。"谢清樾的声音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温和,"就像你昨天那样,在我还没看到箭的时候,就已经推开了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苏柔感到心跳加速。她迅速移开视线,假装对河岸上的一群飞鸟产生了兴趣。

"那只是...本能反应。"她轻声说。

谢清樾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脸上,温暖如午后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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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爱上我
连载中悯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