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国师府,餐厅。
秦誉商已于主位坐定,却并未瞧见秦博吟的身影,遂随口问了一句:“博吟呢?”
贺毅原本也是要来回报的,遂在付攸没有出声回答不知道之前,上前一步:“公子昨晚服下杜太医的第三剂药下去半个时辰,这低热就已经退了。但恐是国事太过伤神,公子的精神十分的不好。今日,恐怕是无法陪伴老爷行早膳了,还望老爷恕罪。”
秦誉商捻了捻胡须,轻轻叹了口气:“让他好好休息吧~待他醒来,有机会还是开解开解他。调养绝非朝夕之功,莫要让心结阻碍了此事。”
贺毅别过眼去,眼中晕着几分心疼:“是。”
秦誉商挥了挥手:“去吧~”
贺毅行礼之后,快步离去。
楚枫恰好在这个时候端着早膳前来。
瞧见贺毅离去的背影,楚枫轻微摇了摇头,端着早膳来到了秦誉商的身旁,开始布菜。
秦誉商看着热气腾腾的菜品,再一看这餐厅的冷清,隐约地皱了皱眉:“今日让小厨房做些博吟喜欢的茶点送去。昨日烧了一天,怕是也没什么胃口。其余的菜品,还是清淡为主最好。待得博吟的风寒再好些,就按照杜太医的药膳方子好生去做吧~”
楚枫布好了菜,退立一旁,有些许犹豫:“这次的事,公子他...”
秦誉商闭上双眼,气息低沉,似乎霎时就老了许多:“你也知道,博吟表面柔和,内里刚烈。此事,怕是个过不去的坎儿。找些人盯着,小心些。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楚枫抿了抿唇,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应了一声:“是。”
***
在此番安排之下,秦博吟所住的小院儿多了一些杂役。
但基本就窝在屋子里的秦博吟却对此事丝毫没有察觉。
倒是幸得这小厨房的手艺确实很好,秦博吟吃起药膳来也没有多少怨怼。
***
休息了几日,病假也到了,秦博吟便去上朝了。
但估计是这么几天的时间日日都窝在屋子里,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长时间的走路和站立,竟在朝堂之上,秦博吟站了不久就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一时不察,竟跌坐在地。
这么一番响动,惹得诸位屏气凝神,惊讶不已。
就连还在上奏关于用兵一事的费洛铭都不由停下了奏报,就那么愣在那里。
原以为不过区区风寒,三日时间也应该好了个全。
但令费洛铭没有想到的是,国师竟然体弱到这个地步。
居然在这朝堂之上,出现此等失仪的模样。
委实是...
跌坐在地的秦博吟,深深地喘息着,额间浸润着细细密密的汗水。
虽是情况有些糟糕,但秦博吟还是赶紧跪伏在地,声音颤颤:“微臣殿前失仪,按罪当罚百金,还望陛下恕罪。”
严逸川看向秦博吟的目光中,含着十分浓重的火药味,但出口的话却四平八稳:“爱卿言重了。爱卿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朕怎能如此薄情?”
言毕,便转头冲着封尧吩咐道:“早朝继续,给国师赐座。”
封尧赶紧领命,匆匆离去。
秦博吟再次叩首:“微臣谢主隆恩。”
站在秦博吟身边的同僚,好心地扶了一把,否则依着秦博吟的情况,想要站起,怕是还有些困难。
这不扶不要紧,一扶之下,才发现秦博吟身上冷汗涔涔,竟汗湿重衣不说,还全身冰冷幽凉。
同僚担忧地看着秦博吟,正欲劝慰一句,但秦博吟却非常小幅度地摆了摆手,眼眸中也含着制止之意。
同僚一看,也明白了秦博吟的意思,只能是尽量地扶住秦博吟,免得秦博吟再次跌坐下去。
封尧动作极快,就这么须臾时间已经带人拿来了椅子,且还十分贴心地给秦博吟送来了一盏热茶以及汗巾。
好让秦博吟能缓上一缓身体的苦楚,也能不失体面。
安排好之后,封尧回到了严逸川的身边。
已经坐在椅子上的秦博吟捻起汗巾,将额间的细汗一一擦拭。后又将汗巾放在一旁,再取茶盏抿上几口。待得茶盏落座,这场小小的插曲才算是结束了。
距离秦博吟很近的几位同僚,完全不知秦博吟究竟忍受着怎样的不适,哪怕仅是擦了擦额间的汗,也让汗巾完全浸湿。
一时之间,至少距离秦博吟极近的几位,表情都有些微妙。
***
小插曲一过,费洛铭也拣起了本分,继续就用兵一事细细奏报。
但关于用兵的事情,严逸川在早朝上却没有明确的表示。
费洛铭得到了严逸川这般模棱两可的态度,心下不由有了几分迟疑。
尤其现在临近谷雨的祭祀,在这个时候讨论用兵的事情,似乎也有些...
但就几日时间,又传来了些军情奏报。
这群狗娘养的,又开始作了。
如若再不给这群狗娘养的一点教训,当我朝是吃素的不成?
尤其那些商贾遭遇劫持一事,似乎并没有完全地压住消息。就连京畿的有些商贾都得知了此事,有些许暗流浮动...
大司农——胡薪那边,最近几日又在忙着祭祀的事情,完全没有空闲来统计粮草一事。
这也是...
陛下他...
这边境的骚乱其实已经有许多年了。
但在老陛下的时期,老陛下一直都主张的是打。
只是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仅仅只是保证边境线外方圆三十里地的安宁就足够了。
而陛下自接手之后,这边境那边就好像是得了个什么足够好的消息一般,竟开始放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李合治下不严,竟被打得一退再退,仅仅只能死守住边境线。
当年,得到奏报的陛下,就是打算大规模用兵的。
但却不知这国师是使了什么办法,让陛下改变了主意,只是重新派遣了谢简和仇英带兵前往边境镇压,将李合换回。自此之后,谢简和仇英所做的就是死死守住边境线,有骚乱解决骚乱便是,但绝不会用兵跟对方大开大合的干。
这...
近些年的收成,还是不错的...
此事...
对于严逸川模棱两可的态度,费洛铭有些忐忑。
***
下了朝之后,席雲来到秦博吟身边,扶住了秦博吟:“国师是要回府,还是要去内廷?”
秦博吟虚弱地笑笑:“就这几天时间,内廷应该也积存了不少的奏报吧?”
席雲微微别过眼:“是。”
秦博吟按了按席雲的手臂,声音虽是缥缈,但暗含着不容置疑:“那就去处理吧~”
席雲用力咬了咬下唇,一声不吭。
对于秦博吟的命令,他违抗不了,只能是牢牢地扶住了秦博吟,带着秦博吟前往内廷。
***
来到内廷,诸位向秦博吟见了礼之后,就又各自忙碌去了。
瞧见这内廷竟然多了十几张生面孔,秦博吟不由心下泛起了狐疑。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随着席雲的脚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席雲先是扶着秦博吟坐下,这才道:“国师,可是要去换身衣服?否则,恐再染寒疾。”
秦博吟摸了摸衣袖,的确是湿哒哒一片,遂撑起身子,打算前去更衣。
席雲连忙上前扶住:“可否让下官服侍国师更衣?”
秦博吟看了席雲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席雲扶着秦博吟向内室走去。
秦博吟想起自己书桌上的奏报竟并没有多少,再加上那些多出来的生面孔,心中确实疑惑,遂问了出来:“这内廷添了新丁,怎的我这内廷主事却闻所未闻?”
席雲有些拿捏不准此刻秦博吟的态度,回话都显得小心翼翼了很多:“此事...是陛下的意思。之前,国师的上奏得到了陛下的同意。陛下觉得,既然回报可以这么做,那么上奏也可以这么做。左右这些上奏中,也废话连篇,有用的不多,却还要让国师费神,委实不该。遂陛下亲自去玉堂署挑选了十余人过来做最初级的分拣,至于誊抄简要奏报则交给了这里的老人儿。”
秦博吟一听,心下算是明白,难怪他的书桌上竟只有十卷竹简。要搁平日里,这么几天的时间,怕是接近上百卷都是比较正常的。
秦博吟抿了抿唇,对于被严逸川亲自从玉堂署挑选的人,他不怀疑其能力,也不怀疑他们对严逸川的忠心。
只是这么做,怕是会增加不少那些九卿对内廷的猜疑,以及对高亚成那边也有些...
在掂量了一下自身所处的情形之后,秦博吟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席雲带着他前去更衣。
或许这般确实算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这次秦博吟的批阅很快就完成了。
在对内廷的事情有了安排之后,秦博吟便打算离开,但却被席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给吸引了,心知席雲大概有什么话要说,瞧着时间还早,秦博吟便顺势问了一问:“还有何事?”
席雲瞄了一眼雕花木门外的同僚,凑近了秦博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不知国师对边境一事如何看待?”
1.玉堂署,就是翰林院,但在汉朝时期叫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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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谷雨祭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