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玉郎有半个月没见客。或许,玉郎是国师眼里唯一的色彩。其他那些做桃李生意的,有比玉郎身段儿好的,有比玉郎会缠人的,但国师就没有看过一眼。听一些老人说,玉郎以前其实很羞涩,根本和现在这般嚣张跋扈的样子不是一个人。好些姐妹都调侃,这纯粹就是被国师给宠的。玉郎以前也是琴师出身。我不知道国师是不是在你的身上看见了玉郎曾经的影子,所以对你起了心思。但你现在这般,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还要遭受其他同行的夹击,真的很难。姐姐劝你一句,想要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对付一个人比对付一群人要容易。玉郎他也是你的同行,是你的老前辈。这行的苦,他也知道。即使他和国师之间当真情深似海,但他始终也只是你的同行。对权力极大的国师而言,玉郎可以是他的唯一,也可以不是。但对玉郎来说,国师则是他的唯一。若你当真换了纯白玉的簪子,玉郎也应该不会为难你,甚至会照拂你。姐姐知晓,你性子温柔,但你刚刚经历这种事,也...睿儿,记住姐姐一句话,在这行,找个靠山,你才能活得稍微容易一些。目前而言,国师就是那个最大的靠山。但与此同时,他也是危险的,你的命运就掌控在他手里。可莫要做那铁头人,明白了吗?”
睿儿的目光渐渐暗淡,眼睫也跟着低垂。
顿了半晌,睿儿抬起眼来,眼角红艳:“...乐清姐,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板也是这么说的。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知道~”
乐清笑着揉了揉睿儿的肩头,眼中有极淡的雾气。
睿儿眨巴了两下眼睛,收敛了情绪:“乐清姐,你也教我点庖厨吧~多学些东西,总能过得更好些~”
乐清轻点了一下头:“好~”
言罢,便拉过睿儿的手,来到木架旁,一边讲解,一边手脚麻利地摘菜。
***
晚膳,几人同坐餐厅。
席雲与乐清之间其乐融融。
玉郎和秦博吟之间那眼神的架就没停过。
睿儿低着头,懒懒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
晚膳后,玉郎和秦博吟便带着睿儿告辞了。
席雲夫妇则一路将人送到府邸的大门前,目送几人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
席雲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眉间有阴霾缠绕。
乐清眼睫低垂,眸色幽深。
片刻之后,席雲敛了情绪,揽过乐清的肩头:“我们回去吧~”
乐清仰起头来,温柔地笑着:“好~”
夫妇俩,回了府。
***
坐在马车上,秦博吟和玉郎黏糊在了一处,彼此间恨不得化作一体。
睿儿则坐在最靠近马夫那处的角落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玉郎偏头蹭了蹭秦博吟:“回去喝杯茶吗?”
秦博吟的目光稍稍一偏,抿着唇,没有回答玉郎的问题。
玉郎察觉到秦博吟的不对劲,赶紧退开一些距离,与秦博吟相扣的手,稍稍收紧:“怎么了?”
秦博吟叹了口气,还是看向了玉郎,只是那眼睛中尽是愧疚:“...抱歉,今晚不能留宿,还得回去得早些。”
玉郎狐疑地将秦博吟上下一打量,瞬间福临心至:“...你这是又惹老爷子生气了?”
秦博吟的双肩往下一塌:“嗯~”
玉郎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嗔怪:“瞧你这样,定是又顶嘴了~”
秦博吟瘪着嘴,很是郁闷:“你冤枉我~我没有~分明就是他越老越不讲道理了~”
玉郎失笑着拍了拍秦博吟的手背:“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
笑意就存在眼睛里:“昨晚,对付那些人,你也一定累了。估摸着你爹不是不讲道理,而是心疼你~你与我在一处,怎么可能能够好好休息呢~今晚你就乖乖地听老爷子的话,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玩儿~”
但秦博吟却不想接受这种说辞,嗔怪着凑近了些:“可我很想你~”
玉郎轻轻吻了秦博吟的眉心一记:“我也很想你~”
秦博吟仰头,满眼星星地瞅着玉郎:“那该怎么办?”
玉郎憋笑:“忍着~”
当然得了秦博吟的拐子一记。
玉郎捂着肚子,脸皱作一团:“你...”
秦博吟得意地扬了扬眉:“这是你说错话的惩罚~”
玉郎隐隐咬牙:“休要得意!”
秦博吟满不在乎地摸上了玉郎的脸:“我就这么得意,你待如何?”
玉郎猛地一把揽住秦博吟,堵住那张当真喜欢惹是生非的嘴。
秦博吟当然也不会乖乖听话,即使是这么温情的时刻,也总要跟玉郎较劲。
这俩的劲还没较出个胜负,玉瑶池已经到了。
如此,也只得暂且偃旗息鼓。
下了马车,玉郎和秦博吟去了顶楼,睿儿则是一人回了房间。
***
翌日,秦博吟还是做了个乖儿子,只为换取早些时候去和玉郎纠缠。
睿儿却闭门不出。
晚膳之后,秦博吟与玉郎就一本玉郎淘换来的棋谱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就有个白衣男子来敲了这顶楼的门。
玉郎未曾松开怀里躺着的秦博吟,只是朗声道:“何事?”
门外的白衣男子恭敬道:“睿儿想要寻国师教习《胡笳十八拍》,不知道国师是否方便?”
秦博吟的眼睛还落在棋谱上:“让他稍待片刻。”
白衣男子应下之后,迅速去了楼下通知。
秦博吟懒懒地在玉郎的怀里蹭了蹭,声音也黏黏糊糊的:“真不想离开你~”
玉郎却撇了一下嘴:“口是心非~”
秦博吟伸手挂在玉郎的脖子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玉郎的嘴:“别学我爹那个小气鬼~你也不想这个小兔崽子砸你招牌吧?”
玉郎别过眼,没做声。
秦博吟揉了揉玉郎的肩头,声调放软:“好了~我去去就来~今晚,都是你的~”
玉郎的面色瞬间柔和:“这还差不多~”
秦博吟再次吻了玉郎的嘴角一记,这才起身,俏皮地闪给玉郎一个调皮的眼神:“等我哦~”
言罢,将手中的棋谱扔进玉郎怀里,就带着笑意离开了。
***
当顶楼包间的门彻底闭合,玉郎的面色才冷了下来。
拿过怀中的棋谱,放在了身旁的矮几上。
起身,理了理衣服。
转身,去了里间。
***
出了顶楼包间的门,秦博吟慢慢走到了过道的尽头。
此处,恰好有一扇雕花木窗。
但这窗却是个假窗,不能打开,却能从这个位置将整个玉瑶池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秦博吟暂且在此处停住了脚步,透过雕花木窗镂空的部位往外看去。
双手背在身后,眼眸中无悲无喜。
但楼下却果然染了这过节的气氛,热闹非凡。
安静的过道深处,缓步走来了一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走到秦博吟身后一步距离,停了下来,作揖道:“见过国师。”
秦博吟仍旧看着楼下的热闹非凡,仅是冲着身后的青衣男子招了招手。
青衣男子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耳朵凑近秦博吟的唇边。
秦博吟低声冲着这青衣男子吩咐了两句之后,拍了拍青衣男子的肩,就没再言语了。
青衣男子听罢秦博吟的吩咐,赶忙退后一步,躬身称是。
言罢,立刻按照原路返回,几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过道的深处。
片刻之后,前去知会睿儿的白衣男子归来,刚好在过道处遇见瞧着热闹的秦博吟,赶忙过去:“国师,睿儿那儿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白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瓷盒子,上面有着玉瑶池的标志,还有一片薄荷叶子的纹饰,双手捧着,低着头,往前一递:“一点心意,还请国师笑纳~”
秦博吟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盒子上,轻笑:“呵~你家老板还真是见缝插针啊~”
白衣男子只是笑笑,却没做声。
秦博吟抬手拿过那只盒子,细细摩挲着上面玉瑶池的标志:“你家老板的纯白玉簪子准备好了吗?”
白衣男子笑道:“虚位以待~”
秦博吟笑着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头,从怀中取了片金叶子,扔给了白衣男子,便转身下楼去了。
白衣男子赶忙接过这片金叶子,正想说上一句送别的话,但转眼都只能看见楼梯间里秦博吟的衣角了。
白衣男子抿了抿唇,目光移向了另一侧的通道。
拿着那片金叶子,慢慢走向了另一侧灯光并没有那么明亮的通道。
很快,身形就隐匿在了过道深处的黑暗中。
秦博吟还未到达睿儿的房间之时,睿儿所在那层楼的不知何处通道内,走出了八个青衣男子。
这些青衣男子个个都长得十分英俊。
惹得大厅里的好些人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但这些青衣男子却目不斜视。
他们个个都戴着头纱,只余了一双锐利的眼睛露在外面,俨然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楼下大厅中的一蓝衣男子朝着这些青衣男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儿:“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包了这么多人?还个个都不错!搞得这么神秘,连脸都不肯全露,应当是为了保证客人的利益,如此恐怕价格不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