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稍稍一愣，继而又热情道：“国师说的是。”
秦博吟目不斜视地踏上旋梯的第一级阶梯：“待会儿，送两杯‘一荔红’上来。”
言罢，就往睿儿的房间而去。
老板忙不迭地应下：“是。”
赶紧地往茶柜而去。
来到茶柜处，背过身去，老板才敢从袖管中抽出一张丝巾来擦擦额间的汗。
站在茶柜这处随时听候吩咐的茶艺师，瞧着老板这副模样，不由出声问道：“老板，你没事儿吧？”
老板轻轻按着心口，说话的时候，气息都有些虚浮：“瞧今日这情形，国师应当不会在这边过夜。今晚，你寻个时候，让刚才那个女子‘麻雀镀金’。至于具体的人，你那里有个名单的。上面的人，谁都可以。”
茶艺师乍一听闻老板这话，不由往那蜿蜒而上的楼梯小心地觑了一眼，只见了一袭红衣的一角。
那穿着正红色长衫的人是谁，他心知肚明。
连忙应下：“是。”
有一些狐疑：“...只是，她怎么惹到贵人了？”
老板讳莫如深地递给茶艺师一个眼神后，才小声道：“玉郎不在，她竟要贵客去玉郎房里等着。”
茶艺师高高挑了一下眉：“这...”
老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这才眉头深锁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安排吧~赶紧给沏两杯‘一荔红’送去睿儿房间。”
又暗示性地看了茶艺师一眼：“这茶你亲自去送。再送去一份薄荷香的口脂。什么事都别问，也别看。还有，这个事情不要告诉玉郎，让其他人帮着瞒着。否则，玉郎那里恐怕得好些日子接不了客了~”
茶艺师眉头深锁地应下：“...是。”
老板瞟了几眼那盘旋而上的楼梯，并未看见那席红衣，这才摸了摸心口，暂且离开了。
茶艺师瞧着老板那心神不定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儿好像都受到了感染，有些虚虚的。
但他还是尽快镇定下心绪，赶紧给泡了两盏‘一荔红’给睿儿房间送去。担心送得晚了，他们这玉瑶池也别开了~
虽说老板特地叮嘱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等着茶艺师去送茶的时候，却没有出现一些不能看的事情。
睿儿坐在琴台那边弹琴，那位贵人就躺在美人榻上听琴。
什么事儿都没有。
茶艺师暗暗在心底里舒了口气。
将两盏茶放在外间的圆桌上，就安静地离开了。
正在弹琴的睿儿瞧见送来的茶，心下一凛。
这茶...
不是...
这...
再一看那托盘上还放着一只白色的瓷盒，上面有玉瑶池的标志以及一片薄荷叶子的纹样。
他在很多人的房间里都见过这种瓷盒，跟今日见到的这个一样，唯有的区别是上面的植物花纹。
这是玉瑶池这里为这些贵人特调的东西。
以带着香味的植物命名。
实则没有任何味道。
但却有着很多奇妙的用处。
能让这些贵人寻得更多的乐子。
做清水生意的那些位那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玉郎也是做清水生意的，虽然应该也没有这东西，但玉郎的桃李生意实际是被国师买断的，所以玉郎那里也有这东西。只是这个东西却是用一个极为华丽的琉璃盒子装着的，还有香味，却没有玉瑶池的标志，也没有植物花纹。根据玉瑶池这边的规矩，玉郎的事情是不许问，也不许嚼舌根的。就算知道那个琉璃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也没人敢吱声。
他也做的是清水生意，怎么会...
这清水生意和桃李生意的牌子颜色都不一样，怎么会...
总不能是弄错了吧？
可这也...
这种做清水生意的，客人进房后，送上的茶，也只是中档的茶。
想要赚钱，就得想办法让客人点贵的东西。
之前，这国师也都是来了房间，才点东西。
今日，怎么会...
难道是刚才在楼下就遇到老板，提前点了？
还是...
但这种茶是专供做桃李生意那边的。
说是这种茶可以美容养颜，活血祛瘀什么的。
总之是个好东西。
但清水生意这边，卖的贵的都是那种喝起来味道清苦的茶。
这...
国师是这里的常客，肯定知道这边的规矩。
怎么...
这...
心下起伏，这手上自然是乱了。
原本合着眼听琴的秦博吟一下睁开眼：“睿儿，你的琴音乱了~”
睿儿一惊，赶忙住了手，低头拱手道：“抱歉，睿儿这就重来。”
秦博吟翻身侧卧，以手支头，轻轻笑笑：“你确定重来之时，这琴音还能是我期待的琴音吗？”
睿儿的眼睫颤了颤，咬着下唇，片刻后才小声道：“...不能。”
秦博吟拿过搁在一旁的扇子，把玩着：“是不是太累了？上次见你那手指就是通红。这般模样，技艺再好，又怎能倾泻美妙琴音？”
睿儿的眼睫往上抬了一些，但还是垂了下去：“...我本就只靠这点微末技艺糊口，又怎能再奢求更多？”
秦博吟微勾嘴角：“既如此，何不选择挂牌？”
听闻挂牌一词，低垂着脑袋的睿儿不自觉地往那两杯茶和瓷盒处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没做声。
秦博吟摩挲着扇骨，声音温柔：“是跨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儿，还是跨不过去世俗的那个坎儿？”
睿儿心头一跳，但还是没做声。
秦博吟慢慢吞吞地坐起来，声音更温柔了些：“在这种地方，想做清水儿生意，瞧你年纪，入行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知道这很难。你顶住这种艰难，到底是为了什么？”
睿儿的气息促了一息。
秦博吟站起身来，举步来到珠帘面前，负手而立：“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睿儿颤颤地闭上了眼：“...因为我回答不了。”
秦博吟笑笑：“看起来，你还挺被玉郎看重。竟来了京畿最大的一家勾栏瓦肆这么一段时间了，还被他护得这么好~你可是第一个我在这里见到的数月清水还没艳若桃李的琴师。我常常来这里。这里新来的乐师，我第一次见得的时候，那可当真是清风明月。等着我休了事，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可就极为熟稔地懂得你来我往。见得我与他们谈天说地，推杯换盏，可是惹得玉郎泡进了醋缸里。”
用扇子撩开珠帘，走到琴台边，又用扇子挑起了睿儿的下巴：“你...到底让玉郎看重什么呢？”
嘴角阴恻恻地勾起：“难道...玉郎才是你不挂牌的缘由？”
睿儿额间霎时就渗出冷汗来：“不~不是的~”
秦博吟微微一笑：“那玉郎这么护着你是为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做~这可是在坏玉瑶池的规矩~”
睿儿吞咽了一次，却发现嗓子发紧，这般做根本毫无用处，眼睛中都浸了点水汽：“我...我...我没有受到任何优待~玉郎待我与其他人一样~”
秦博吟的目光霎时变得冰冷：“哦？是吗？我可是听说你坏了这里的规矩，竟因为你的求饶，玉郎放了你一马。这可真是奇了！若不是他看重在意的人，不可能得到他的松口。你该不会是只做他的桃李生意吧？”
睿儿一下摔倒在地，顾不得疼，又赶忙跪好：“国师误会了~国师误会了~我真的只做清水生意~我绝没有跟玉郎有染~绝没有~若是国师不信，大可找人询问。那次，只是玉郎瞧我可怜，大发善心。我真的跟玉郎之间什么都没有~”
秦博吟站直身子，拿着扇子的手收回腹前，清淡地扬了一下眉：“当真？”
睿儿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当真！”
秦博吟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起来吧~”
然而，睿儿却不敢动。
秦博吟看了睿儿的后背一眼，绕过琴台，走到睿儿的面前，伸手拉了一把：“你可莫怪我多心~玉郎是我的人。我可不允许他跟其他人有染。我喜欢他，我也花了大价钱买下他，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只能是我的。以后死了，骨灰也得是我的。他这一辈子都卖给我了。这样的他，即使真的背着我有什么，我怪罪的，也不会是他。”
睿儿几乎是僵硬地被秦博吟给拉扯起来的。
他从未想到，面前这人，竟如此霸道。
看了一眼面色极为僵硬的睿儿，秦博吟侧过身子，把扇子往腰带上一别，走过月亮门，来到圆桌旁，拿起茶盏，正准备喝，却被后面忽然解封跟来的睿儿拦住了。
睿儿那手就按在秦博吟的小臂上，但眼睛却不敢看着秦博吟：“国师，这茶喝不得。”
秦博吟玩味地看着手中的茶汤：“有何喝不得？难道你还在这里边儿下毒了？毒杀朝廷重臣，拉上整个玉瑶池的人陪葬可都不够呢~”
睿儿皱了眉，有些为难：“...这是专供桃李生意那边的。”
秦博吟拂开睿儿的手，轻轻活动手腕，摇晃着茶汤：“玉郎不在，这是他唯一还在我身边的方式。”
睿儿眨了眨眼，显然有些吃惊。
秦博吟轻轻抿了一口，意犹未尽：“这是我们一起调的。那时，正是新鲜荔枝上市的时候，
1.一荔红，虚构茶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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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山雨欲来【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