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学的路上，灰色保时捷车里，闻奚憋不住捧腹大笑：
“池老师，您勾搭上的小姑娘，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下次别这样了。”
想到今天在甜品屋里的遭遇，池砚白忍不住皱眉，语气略微严肃认真道：
“别把无关的人拉进来，她还是高中生，参与这些不太好。”
“唉，高中生懂得可多了，刚才她在校门口还和那男孩摸脸贴贴，暧／昧得很。”
“我看她就是个小机灵鬼，灵动活泼又好看，和我高中时的初恋一模一样。”
池砚白看着车窗外的街景，默不作声。
他虽未曾在青春期纵情纵欲，却也目睹过同班同学的风花雪月，尤其是女孩子，一不小心没按耐住心思，越界出格的大有人在。
更何况慕棠真的很漂亮。
她若是他妹妹，池砚白一定会尽长辈的责任，多盯着她些。
可偏偏慕棠是个和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连她的名字，池砚白都尚未得知。
即使留了联系方式，他们恐怕也不会再相见了。
闻奚还沉浸在刚才的戏精表演里，嘴里喋喋不休：
“池老师，你应该多感谢人家几句的，刚才多亏了小姑娘帮你解围。”
说罢，将那盒用天蓝色丝带包裹的牛轧糖轻轻打开，剥开一颗，塞进池砚白掌心：
“喏，尝尝，刚才中午饭没吃好吧？”
“真是个贴心的小妮妮。”
话语不轻不重，带着点玩笑意味，落在池砚白心里，有些痒痒的。
喉结微动，他将慕棠亲手做的牛轧糖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奶味很浓，比刚才甜品屋里的点心好吃多了，看来小丫头手艺不错。
白桃口味，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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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和池砚白在甜品屋里的故事，慕棠本人没觉得有太多不妥。
她还了他西装，顺便帮了个小忙，投桃报李，天经地义。
倒是孟繁星，确实有被池砚白这位“人体模特”的颜值和气质惊艳到，回到班级后一阵吹逼，用尽毕生所学的形容词描述那张脸有多么出世绝尘，惹得班里的女孩子们一阵春心荡漾，动不动缠着慕棠，求她把池砚白再约出来，给她们挨个瞧瞧。
说得好像约池砚白来学校和遛狗逛公园一样容易。
孟繁星那天躲在暗处，慕棠帮忙演戏敷衍他远房表姐的过程也看了几个片段。不知是不是那女人背后说了慕棠的坏话，孟繁星口中传出的版本和真实版本相差了一整个银河系。你添油我加醋一圈下来，林若嘉都快相信慕棠跟池砚白本来就认识、是天定良缘了。
高三生的快乐本来就少，即使是过了个年，到了新学期的节骨眼，她也不忘拿这件事儿打趣慕棠。
“你想多啦。”
夕阳下，慕棠坐在操场旁的看台上，一边啃着小卖部两块一根的热狗肠，一边把腿来来回回晃着：
“我要是早认识他，一定会介绍给他去旗袍协会的秀场，肯定比当人体模特轻松，拿钱也多。”
“你说得对。我看他那种长相，确实挺适合穿民国装的，个高肩宽，撑得起来。”
“是呀～”
慕棠侧过头去，把后脑勺靠在好闺蜜的肩膀上，抬头看天边的红云。
学校的杏花开了，纯白与绯红交织，点缀枝头十分好看，带着春天的生机勃勃，风一吹便和下雪似的。
“我喜欢三月。”
花瓣落在慕棠的鼻尖，她也不用手去拂，由着它湿润微凉：
“四月要校考，全国各地跑，五月又要复习高考了，六月紧张等着出成绩……起码在七月到来之前，三月最棒。为了不辜负春天，我要找机会溜出去玩一趟。”
林若嘉时常被她奇怪的脑回路给逗笑，却又实在喜欢慕棠的古灵精怪，每每都跟着附和道：
“是啊。等到上大学就好了，不会那么累，或许还能碰上帅哥。”
听到“帅哥”两字，慕棠的脑海里又不由地浮起了池砚白的脸。
好像自从遇见他之后，慕棠的心里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他，和人聊天时也一样，话题绕着绕着，又绕回了池砚白身上。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她会不受控制地，在春日温柔旖旎的夜晚，藏在被窝偷偷打开微信，点进“句号先生”空白的头像，小心翼翼地浏览他的主页信息。
他没有屏蔽她，确切来说，空无一物的朋友圈也没什么好屏蔽的。主页内容干净明了，除了聊天记录中她声情并茂的小作文，这个人似乎从未留下任何给她深入探寻的痕迹。
就像春风里飘进水池的杏花，在波纹中荡着荡着，就找不到原来的那一片了。
那就散了吧。
慕棠有些失落地安慰自己。
或许，等四月来临，等她彻底为了学业和前途忙碌起来，又不会再有心思想池砚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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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很好地，慕棠没有等到四月。
三月底的周末，宋荞给慕棠请了一天的假期，如约带她去参加南城旗袍协会举办的服装展。
不得不说，母亲大人偶尔还是挺守信用的，说带慕棠放松就真允许她逃课，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一刻，慕棠尾巴都翘起来了，眼看着同学们羡慕得红了眼。
“嘉嘉，等我。”临走前她还不忘记在闺蜜面前得瑟：“我争取给你带一个湖蓝色发簪和一对珍珠耳环！”
“记得拍照片哦！”
“知道了我的宝！”
南城旗袍协会和帝都旗袍协会联合举办的这场服装展不仅是展示衣服，也鼓励各位会员穿衣上身，交流旗袍文化，展示魅力。
大多数有钱有闲的爱好者们年纪偏大，难得出现慕棠这么个年轻小姑娘，大家都待她很好。来自帝都的阿姨们不但给她挑了件纯白色的高开腿旗袍，还给慕棠化了妆做了造型，穿上细高跟，走出化妆室的那一刻，路过的大家都发出惊叹。
“宋妹妹真有福气，瞧瞧这女儿，比你年轻时更漂亮了。”
“背挺直，腿并拢，不要耸肩……对，棠棠气质很好，不愧是艺术生，长得和画一样。”
“宋荞你也是，多美的姑娘，之前竟不舍得带出来。你叫慕棠是不是？来来来，到阿姨这里来拍照。”
“唔，谢谢阿姨。”
慕棠被她们夸得有点害臊，顶着祥云发簪对镜照了照，温婉的妆面搭配简约头饰，红唇诱人，顾盼生姿，确实大气温柔。好像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慕棠拿出手机，刚想继续拍照，门口那边却传来一阵骚动。
踮脚张望，映入眼帘的，是句号先生那张过目不忘的脸。
一个半月不见，池砚白的长相并没有发生什么显著的变化，唯一的区别是，他今天带了幅银丝边框眼镜，或许是为了配合身上的黑色中山装，头发也比之前长了些，刘海从中间微微分开，颇有股漫画里斯文败类的气质。
捕捉到他的瞬间，慕棠的眸子亮了。
喜悦深色充斥双眼，眼底的桃花随之盛开，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激动，只是本能地，因为见到这个人而感到高兴。
然而池砚白并没有立刻看到慕棠。
相隔太远，他被阿姨们包围住。身处人群之中，神态自若，风轻云淡，偶尔在聆听他人的话语后温然点头，气质卓然。
当初那句在操场上对林若嘉说出的玩笑话，居然真的应验了。
他真的来旗袍展当模特了。
心砰砰跳着，慕棠撅嘴转了转眼睛，想着是在这等，还是先去逛逛，一会儿再过来打招呼。
是摆出高贵姿态、端庄优雅上前去说“先生，好久不见”呢，还是躲在门后嗖地冲出来、直拍他的肩膀吓他一跳呢……
她脸红扑扑地激动着。
可惜母亲没有给慕棠这个霸气出场的机会。见她站在原地发呆，过来教训了她一顿：
“请假看展还站着偷懒？快去看看那边的琵琶表演，有人讲解呢，学几个典故，高考写作文能用到。”
“……知道了，妈妈。”
慕棠嘘了口气，只好跟在她身后，朝表演大厅走去。
这次展览的规模空前宏大，人也格外的多，慕棠一开始还听得认真，后来宋荞被人叫去看了衣服，她跟着走，还没到一半就被人群挤得分散了。
慕棠不认识路，也不知道母亲会去哪，想来这会宋荞肯定看衣服看得起劲，打扰她会被嫌烦，慕棠不想找她了，独自踩着高跟鞋，在展厅里到处晃悠。
T台走秀的地方人满为患，慕棠没兴趣凑热闹，干脆来到售卖饮品的茶水间，买了盒草莓冰淇淋，一边吃，一边看着裙子下摆的苏绣发呆。
恍惚间，门口处，有说话声音传来，是茶水间的清洁工阿姨，以及门口的保安，欢声笑语，愉快交谈：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错，自己阔绰，也会考虑旁人……”
循声望去，相隔甚远，慕棠隐约看见阿姨手里捧着热饮，脸上似乎绽放着笑意，格外慈祥。
再更远一点的门外，交谈完毕的男人缓缓推门，高挑白皙，黑色中山装一尘不染，前襟微微翻折，依稀可见领口处锁骨的纹路。
春日黄昏的天光漫入窗内，小屋里茶香氤氲，花香伴随热气缠绕鼻尖，他朝她走近。
低头时，银丝镜链从侧脸垂落，眉目清冽，喉结微动：
“是你，妮妮。”
“天气还凉，换杯热奶茶给你。”
温暖在掌心弥漫，右手温柔接过，她薄唇微张，轻吸一口。
珍珠奶茶，白桃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