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天界与凡界之间隔着一道天堑,天界充溢着仙灵之气,而凡界则灵气稀薄,故而天界之人若要到凡界,须得封印大部分的法力,才能下界。

两界时间的流速也不同,天界一日,凡界一年。

凡界大小诸国林立,白勺封印了一部分的神力,而后循着渡魂灯所指引的方向,来到凡界南顺国都城这间柴房。

她隐身在旁,沈默地目睹着适才所发生的事。

来到此地,白勺已看出,清晗的其中一片魂魄就在她身上。

她盯着她头上的那根发簪,上面镶着一颗白色玉珠。凡人肉眼,看不见那玉珠散发出的白色灵光。

她一眼就认出,那玉珠是三千年前,她用几枚丹药,跟星河上神换来的五彩梦魂珠中的其中一颗。

那时正逢清晗的生辰,她采星辰石炼制一顶束冠,旁边再镶上几颗五彩梦魂珠,送给清晗。

清晗极为喜爱,从此之后,日日都戴着那只束冠。

她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归无山见到清晗时,他头上不见束冠,是披散着头发。

那束冠不见踪影,这颗五彩梦魂珠却在这凡女的身上,其他的梦魂珠可能也散落在各处。

五彩梦魂珠虽比不上渡魂灯,却也有养魂之效,所以这片残魂才会依附在上头。

先前渡魂灯显示,清晗另一半的神魂碎裂成几片,其他的残魂,极有可能也依附在那些失散的梦魂珠上头。

只是如今这五彩梦魂珠被这凡女所得,让她与清晗之间结下了一场因果,不好径自从她身上取走五彩梦魂珠。

她正思量着要怎么样才能了却这因果,顺利拿回五彩梦魂珠时,忽然察觉渡魂灯里传来异动。

她取出渡魂灯查看,就见清晗的神魂竟然已甦醒。

“清晗,你醒了!”白勺惊喜道。

“你是谁?”他仰起脸,那双桃花眼茫然地注视着她。

“你不认得我了?”白勺有些错愕地望着他那张瑰姿昳丽的俊美面容。

他仔细端详着她,有些困惑地道:“我瞧着你有点眼熟,依稀曾在哪里见过。”那双桃花眼里,清澈单纯,如同稚子般天真。

接着,他仿佛有什么惊奇地发现,抬手指着她的眉眼说:“噫,你这双眼睛有点像勺勺,嗯,鼻子也有点像,嘴巴也有几分相似。”

提起她,他那双桃花眼左右张望着:

“对了,勺勺呢?她前不久才和离春老君那头天狼战宠打成一团,被咬伤了小屁股,疼得哭唧唧地跑来找我替她上药。她不会伤还没好,又跑去寻那天狼打架吧?”

听他提及幼时的糗事,白勺脸色一僵,反驳道:“我才没有哭唧唧地跑去找你,明明就是你硬扒我裤子,非要给我上药。”

他一双纯真的眼神里,透着抹指责:“你怎么乱说话,你都是大人了,我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扒你裤子,你知不知羞啊?”

“我就是长大后的勺勺。”白勺语气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他竟然不认得她了。

“你就是勺勺,这怎么可能?!” 他惊疑地瞪大眼,在他此时的记忆里,勺勺还很年幼。

他凑到她跟前,朝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看着看着,竟把自己给看得害臊起来。

“你真是勺勺?怎么长大后,竟变得这般好看?”

他的夸赞,让白勺很受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想客套几句,却在听见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她恨不得揍他一顿。

“可你以前分明长得又矮又丑,莫不是偷吃了灵商元君的焕颜玉露,才会变得这般好看吧。”

“你小时候才干巴巴的又瘦又懒。”

“好端端的你做什么骂人?”

“是你先说我的。”

“可我说的是实话呀。” 他一脸无辜

“白勺被他气笑了,”你说的是实话,我说的难道是假话?你小时候不是瘦巴巴的,又不好好修炼。”

“我又不像你那般,动不动就找人打架。”

“我那是在修炼,身为战神后裔,我自当勤加修炼,才能担负起护佑天界众生之责。”

“我学禁制法阵,也能保护天界,不教虚魔侵扰。”

“你分明就是贪懒怠惰,你可还记得,两千年前,你去虚罗海找浮生石,险些被虚罗兽给咬伤,还是我救的你。”

他迷茫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去的虚罗海?而且两千年前,我们都还没降生呢,你怎么救的我?”

“此时距离天变已经过去一万年,我早长大了,你也一样。”她此时已看出来,约莫是因为神魂有缺,令清晗遗失了许多记忆,他这时似乎只记得幼年时的事。

清晗目瞪口呆地张着嘴,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一万年了! 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接着,他才蓦然发觉,他此时是神魂离体的状态,愕然道:”我的神体呢?”

白勺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回你那几片魂魄。”

听她说完,清晗呆愣了好半晌,接着仿佛感应到什么,看向柴房里的那名凡女,说道:

“噫,她那里有我的魂魄。”

“没错,我这会儿正在想办法,要怎么把你那片魂魄给取回来。”

她刚说完,便发现叶雅琳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捡起地上那把剑,神情悲绝地说道:

“李文诚,是我眼瞎心盲爱上了你,但愿来生,我们永不再相见!”语毕,便要横剑自刎。

白勺伸指一弹,打落她手里的剑。

手里的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击落,叶雅琳蓦地一惊。

下一瞬,她便看见有人凭空出现在她面前,那人仙姿逸色,面若朝华,身形飘逸,如流风回雪,周身华光笼罩,凌空而立,彷若神仙一般,让人不由得生起敬畏膜拜之心。

她震惊之后,脱口而出:“您是仙人吗?”

“本君确为天界神君。” 回答了句,白勺垂眸看向她:“你唤什么名字?”

见真是神仙降临,她又惊又喜,当即恭敬地跪下叩拜,自报姓名:

“信女姓叶,闺名唤雅琳。” 她接着满怀希冀地询问:“敢问仙君,您可是见信女可怜受人所冤,所以才现身前来相救?”

“不是。” 白勺否认道:“可怜的凡人千千万,都自有其因果,天界之人是不能隨意插手干涉凡界之事。”

叶雅琳满心的期待顿时落空,一时忍不住失望道:“您既不是来救我,那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阻拦我自尽?”

“因有一件原本属于本君之物,被你得去,如今在你身上。本君可以答应你一件不违背凡界规则的要求,但你须把那物归还本君。”

这凡女得了五彩梦魂珠,与清晗因此结下了一场因缘,她和清晗相助于她,如此便算了结了这场因果。

闻言,叶雅琳绝望的心,重又燃起一抹希望,“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本君适才已说,须是不违背凡界规则的要求。”

“那---若是我想离开辰王府呢?“她试探地问。

“本君可以助你离开,你现在就想走吗?”

“不、不,请仙君再容我考虑一下。” 确认仙人真会帮她,叶雅琳一时心绪激动难抑。

她明白今日能有幸得见仙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须得仔细思量,要提什么要求,才不会错过这场难得的机缘。

白勺瞥了眼她受傷的手,取出一只玉瓶,送到她手上。

“把里头的玉液抹在伤处。”

叶雅琳见那玉瓶一看就不是凡物,脸上登时露出一抹期待:

“仙君,我这伤还能治得好吗? “就算是医术精湛的她,对自己被挑断的手筋,也束手无策,否则她方才也不会绝望地想寻死。

“区区小伤,自然可以。你在伤处抹些玉液,便能为你接续被挑断的筋脉。”

她打开玉瓶,瓶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冽香气,登时沁入她心肺里,瞬间便令她萎靡的精神恢复过来。

她小心翼翼将里头的玉液倒了些在伤处,一股清凉渗入腕上的伤口,顷瞬间,便不再感到疼痛。

她仔细一看,发现伤口竟已愈合,果然不愧是天界的神丹妙药。

她喜出望外:“果真好了,多谢仙君赐药!”她感激地朝她磕头拜谢。

“你可考虑好了,是要离开这里,还是另有其他要求?”白勺询问,玉液是她主动给她,所以不算在内。

“我---”她突然间有些迟疑。先前是因为自己的手毁了,所以绝望之下,只想逃离这里。

但现在她伤已好,对李文诚的怨恨也因此减少许多。她毕竟心悦他多年,好不容易才嫁给他为妻,要她就这么离开,她有些不甘心。

“怎么,你又不想走,想留下来?”看她的神情,白勺便窥出她心中所想,“那男人那么对你,你还想留在他身边? “她有些怒其不争。

“我夫君全是被那陈云芝所蒙骗,才会那么对我。” 叶雅琳央求道:“害我的罪魁祸首是陈云芝,仙君,求您帮我惩罚那陈云芝吧,这一切全都是她在背后陷害我。”

“本君能助你离开,但不能随意出手伤害其他凡人。” 白勺淡淡扫她一眼,接着戳破她的自我欺骗。

“你夫君但凡对你有半点情分,都绝不会因为听信另一个女人的话,而亲手伤害于你。”

“那是因为他误会我了。”

“他不相信你这个做妻子的话,却相信另一个女人所说的话,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白勺毫不留情地说道:“在他的心里,没有你,只有那个女人,所以才会轻易听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

叶雅琳紧咬着下唇,她直言不讳的话,扎得她心口狠狠一痛,忍不住呜咽地哭出声来。

“你若还想自欺欺人,觉得你所遭受的一切,全是因另一个女人,还对你那夫君抱有妄想,想继续留---”

白勺还未说完,一直没出声的清晗,此时忍不住说道:

“勺勺,这个凡女的手不是治好了吗,她还哭什么?”他没看明白,只觉得这凡女地哭声实在很聒躁,他想赶紧取回他那片魂魄,离开这里。

知道清晗此时的心智,就如同他的记忆一样,停留在幼年之时,白勺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

“她是在哭自己眼瞎,将心错付,另一边却又不愿意相信,她夫君对她没有半点情意。”

叶雅琳忽见她看着旁边,似是在对谁说话,哭声不由一顿,望了过去,但却什么也没瞧见。

她不明所以地问道:“仙君,您在与谁说话?”

白勺没打算让她知晓清晗的事,说道:

“你见不到他,用不着多问。你可考虑清楚了,究竟是想离开,还是想留下?”

叶雅琳沉默须臾,说出自己的顾虑:“仙君,不是我不想离开,但自我嫁进辰王府,就是辰王的人,除非我死,或者辰王休弃了我,否则我是不能擅自离府。”

她迷茫无助地接着再说:“倘若我私自逃出去,我娘家是绝不可能让我再回去,那以后这南顺国还有我容身之处吗?我一个弱女子,要依靠什么活下去?”

听见她的述说,清晗不解地望着白勺:“勺勺,他们这些凡人女子都这么软弱吗,离了人就活不下去了?”

见他连凡界的情况也一並给遗忘,白勺为他略作解释:

“凡界与天界不同,在凡界某些国家,因为种种陋息,导致他们重男轻女。从女子一出生,就教导她们只是男子的附属品,还告诉她们,生来就低男子一等。”

彷佛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清晗讶异道:“竟然还有这等事,在咱们天界,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的,看重的是修为,而不是性别。”

“没错,女子与男子的能力本是没有什么差别,但在凡界,纵使再聪慧再有才华的女子,也在这般重男轻女的教养下,被生生给埋没,失去独自谋生的能力。”

白勺摇头接着说道:

“可叹的是,这些女子还逆来顺受,觉得本该如此,有些女子甚至还沦为男子压迫女子的帮凶,编写出一些戒条规则来,让女子自我贬低,自我约束,将男子奉为自己的主人,把自己的荣辱生死,都系于男子身上。”

叶雅琳虽然看不见她在与谁说话,却能听见她所说的话,她仿佛被人当头棒喝,整个人震住了。

若是换了旁人说出这样的话,会被视为大逆不道,但如今这番话是出自仙君之口,对她而言意义大为不同。

这一刹那间,她心头恍惚有种明悟,原来那些女则女戒,全是某些女子,刻意写出来,帮着男人用来束缚她们,不让她们出头,想让她们卑微的臣服在男子之下。

而她们这些女子,一直以来就这样被人愚弄摆布,傻傻地将那些女戒女则,奉为圭臬。

不仅自我拘束,自我贬抑,甚至还彼此互相监视,一旦哪个女子敢于违抗那些戒条规则,便残忍地施以惩罚。

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既可怜又可悲。

“勺勺,你看那凡女,她怎么忽然又哭又笑,她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伤心?”清晗觉得这凡女实在太难懂了。

白勺朝她看去,出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仙君,您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

“您说天界的女子与我们凡界不一样。”

“没错,在天界,身分地位的差别在于修为,以及其对天界与众生做出的贡献,而不在于男女性别。就如同本君,身为女身,但亦为天界最尊贵的五位神君之一。”

叶雅琳听完后,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徐徐开口:“仙君,您可愿意听听我的故事?“积压在心里许久的苦楚和委屈快要将她给淹没,她满腔的辛酸此时很想找人倾诉。

“你若想说,本君听听也无妨。” 她原是最不耐烦听人诉苦,但思及她那分魂的遭遇,不知怎地,就对这名凡女多了几分怜惜和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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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勺虐渣记
连载中晏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