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鹰咽了口口水：“刘队，昨天……也就是22号凌晨12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哪儿，有证人吗？”
“我……在家啊，我妈可以作证……不是你怎么了？破案累傻了？”刘柠瞪圆了眼睛看看范芃菲：“你怎么他了？”
范芃菲也不明情况，摊手耸耸肩，再走近李鹰刚要问，却被他手上画像吸引了目光，略一思索“噗嗤”笑了：“你也是真实在”她拍着李鹰肩膀这么说，拿起画像对刘柠和卫平笑道：“是这么回事儿，我们那个案子的嫌疑人被人报案说让一人给绑架了，这是绑架他那人的画像……”看他俩懂了，范芃菲又转向李鹰：“你想想，刘柠怎么可能去绑架一个抢劫杀人犯，咱们队门口公示栏就他那个照片最大最清楚，肯定是这个女的报假案或者根本就没看清绑架那人的长相，就把脑子里刘柠的长相给叙述了出来。”
“哦……这么回事儿啊……嗐……对不起啊刘队。”李鹰这才放松下来，拿回那张画像要走，却被刘柠叫住：
“诶，你等会儿。”刘柠接过那张画像看了看，唇角微挑：“可能那个报案人没说谎，如果被绑架的真是个抢劫犯的话……”
“你什么意思？”范芃菲被他搞得有点脑子断线。
“这画像上的人不是我。”刘柠歪歪头：“你还记不记得我师父说过的那个‘侠盗’？”
“啊！”范芃菲抬手捣在自己手心：“老队长一直在找的那人！”
“所以说，这个案子有点儿意思……”
“你放心，我肯定连嫌疑人带这人都给你抓回来。”范芃菲信心满满。
“如果真是他的话，最起码嫌疑人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刘柠拍了拍范芃菲肩膀：“辛苦了，我们的案子也有进展，咱们各自加油。”
这一趟天河市虽然没能从李子承的话里找到多少破绽，但到底通过院方拿到了些沾染着他血迹的医疗废弃物，于是两人又急忙赶回来进行检测排查，刘柠一进物证室就看到周伟一脸便秘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DNA对不上？”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对上了。”周伟苦着脸将检验报告递给刘柠：“这是镜片上血迹和李子承的儿子李灏浩的血样比对结果。”
刘柠拿起结果也愣了：“百分之九十四？”
“是啊，有血缘关系，但从亲权概率上无法认定为父子。”周伟也是满脸懵。
“这个概率……叔侄，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堂兄弟……”刘柠思索了一阵，拿出从医院取回的检材：“再检测一下这上面的血，分别和李茗和李灏浩进行比对……”他沉了沉又加了一句：“不，把所有关系人的血，两两相应来作比对。”
周伟接过检材：“这谁的血？”
“李子承的。”
“那不是验过一次了？”周伟和旁边的卫平都愣了。
“上次咱们只是确定了那血迹和李茗可以做父子认定，因为李子承是独子咱们就主观认定那血是他的，可我仔细想了想，或许还有别的可能……镜片上留下的血迹不是李子承的，而这个人，才是案件的关键。”
周伟被他说得一个劲儿点头，马上打开了机器，刘柠又对卫平说：“马上联系天河市警方，把李子承用救护车送回来。”
“需要保密吗？”
“不用，可以让他们家人去探视，毕竟还不能证明他是嫌疑人，但暗地里要布控。”
“好的。”
枪击案有了关键进展的同时，范芃菲也找到了整个案子里最关键的一环。
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女报案人，范芃菲到底还是忍不住安抚了她一句：“你们作案杀人是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们也会先帮你找到王二虎，在法律对他进行判决之前，我们会尽力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另外你主动交代凶器埋藏地点也是立功表现，我想你一定还有别的想说的。”
那女人抽抽噎噎，抬眼看着范芃菲好一会儿才犹豫开口：“是，我之前也没说实话，其实那个绑架了李二虎的人后来有联系过我，他……他要求我……”
“要求你什么？”范芃菲趁热打铁。
“他要求我把所有抢劫来的钱都还回去，然后向你们自首，就放了李二虎，可我哪儿敢……我也不知道都抢的是谁啊……我们真没想打死人，是最后那人太凶了，一直嚷着，还咬我，二虎他一慌，就用了铁的那头……”说完这句，她似乎心理崩溃了，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把给你打电话那人的号码告诉我。”范芃菲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枪击案在警方精密布局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刘柠直觉认为是关键的李子承的DNA检测结果让大家都大跌眼镜。
“这个李家，可真是神了……”周伟拿着几分检测报告满脸不可思议，刘柠看完也皱起了眉头：“嗬，可真够乱的。”
“也就是说，这个戴眼镜的神秘人实际上是李茗不为人知的一个亲儿子，而李子承与李茗并无血缘关系，更神奇的是，李灏浩与李子承也没有血缘关系，却与李茗可以做父子亲权认定……”
“对。”周伟叹了口气：“真是厉害了，泰国大片儿都不敢这么演啊，这一家子整个一个乱……”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样一来案情就明朗了……”刘柠想了想：“该请邝郦旻来谈谈了。”
问询室内，邝郦旻面对铁板钉钉的证据，终于卸下了淡然的伪装：
“其实我先生发现子承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已经有几年了……”她叹了口气：“本来俗话说养恩大过天，如果父子感情好也还好说，关键是我先生一直都不太喜欢子承，感觉那孩子性格太像他前妻，后来发现了真相，就更难以接受。”
“所以他就想将李子承从自己的继承人里除掉，甚至将他扫地出门？”刘柠问的很直接，邝郦旻默然良久才点头：
“是，不过他没有着急，因为之前已经将公司交给了子承，所以我先生先用了几年时间慢慢将他的根基削弱，将公司抓牢到自己手里。”
“恐怕不仅如此吧……”刘柠直视邝郦旻的眼睛：“李灏浩的事情，你事先是不是也知情。”
邝郦旻听到自家小孙子的名字，明显露出一丝烦躁：“是，那是我先生对子承和他妈妈的报复，我儿媳又生性柔弱，就没敢声张。”
“报复？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做法是犯罪，也是有悖人伦。”刘柠面沉如水，旁边的卫平更要努力抑制愤怒。
邝郦旻此时再也支持不住，留下羞愤的泪水：“难道我愿意这样吗！可当我发现的时候，早就木已成舟，我不能生育，总得给李家留条根！”
刘柠无声地叹了口气：“李子承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他一直都不知道，但半年前他听到传闻说自己不是我先生的亲儿子，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和我先生就经常起争执。”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李茗？”刘柠直截了当地问了邝郦旻，果然看到她眼中有些瑟缩：
“我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李子承。”她慢慢攥紧拳头：“我曾经无意中听到他讲电话，说过‘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也曾经提醒过我先生，可他却并不在意，还说已经跟李子承达成了什么约定。”
“那你知道约定的内容吗？”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如果李茗出事，一定是李子承干的。”
“那你为什么不向警方说明？”刘柠追问了一句，邝郦旻凝视前方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李子承绝对不可能有本事枪杀他爸爸，何况他当时在天河市，如果是他买凶，那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我，除非我装作不知道，满足他的目的……我不敢，我只能对你们略加暗示……而且，我先生很喜欢灏浩，不过是再忍几十年，就能让他夙愿得偿，让李家血脉回归正统，我只是想完成我先生的遗愿……”
“那你知道你先生李茗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吗？”
“什么！”听到刘柠抛出这个爆炸性消息，邝郦旻傻了：“怎么可能？”
“通过DNA比对，我们发现你先生李茗是有一个亲生儿子的，而且这次开枪杀害他的人，很肯能就是这个人。”
“什么？不会……怎么会！”从邝郦旻突然慌乱绝望的反应上，刘柠看出她的确不知道神秘人的存在，于是示意旁边女警照料她并做好后续工作。
“我们会确保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还请你这几天不要离开自己的住宅。”
推门走出问询室，刘柠看看卫平，后者苦笑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啊，大清早完了还宫斗呢……”
刘柠被他逗得一莞尔：“让她们宫斗去吧，咱们现在监控李家大宅和医院，相信很快就能等到那个枪手，我觉得，百分之八十是医院。”
“医院已经布控了，我想……”
“咱们现在也过去。”刘柠回身拿起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手枪，卫平神情也是一肃，二人刚要离开，却被范芃菲在身后叫住，刘柠回头一看，范芃菲把全副武装的李鹰往前轻轻一推：
“我们的案子破了，让我手下大将陪你们加个班。”
刘柠怎么不明白她俩的好意，但还是有些犹豫，李鹰笑着拍拍枪套：“如果那小子真是丛林学校毕业的，多少还是会有点儿邪门儿，你们就带我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嘛。”
“那好吧，出发。”刘柠拍了拍李鹰，三人一起往门口走，范芃菲在后面摆摆手：“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请客。”
刘柠三人到了医院，问过护士站知道李子承的主治医生郑大夫正在病房准备给他换药，刘柠直觉不太对，向卫平和李鹰低声下令，三人往病房那里跑，顾不得向戒备的便衣解释什么，直接推门进了病房。
单人病房内只有一个带着口罩的大夫和李子承，似乎刚刚还在聊天，刘柠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大步走到李子承病床前：“李总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子这一出事儿，家里一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公司都要乱了……”他这么说着，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李子承和“郑医生”中间，余光看去果然见他口罩上面露着的眼皮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子承显得十分尴尬，但在刘柠目光威胁下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配合他尬笑：“嗐，也是倒霉，还要再辛苦你们一阵子了……”
刘柠背对着“郑大夫”对着李子承使了个“老实点”的眼色，转身却是一脸热情洋溢，伸手就抓住了“郑大夫”一直插在兜里的右手：“您就是我们李总的主治医生吧，哎呦太谢谢您了！”
“郑大夫”直觉来人有什么不对，可在刘柠一番咋呼下也没来得及反应，此时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面前这人手劲儿大得惊人，脸上的表情也从暖笑变成了冷笑，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使了个反擒拿的招数拼命挣扎，耳边却传来炸雷一声熟悉话语，多年积累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迟疑了一瞬，一瞬间机会稍纵即逝。
刘柠下了对手的枪顶住他额头，卫平和李鹰赶紧上前检查了他身上没有别的武器，冰冷的手铐扣在腕子上，那人脸上的口罩也被拽掉。
“带走。”刘柠关了手上枪械的保险，心里说了句“悬”。
警车上，刘柠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羁押嫌疑人的车跟得很紧，心才算完全放回肚子里：“李子承的逮捕令也要抓紧，到时候给他拿轮椅推过来也得趁热审。”
“板上钉钉，没跑儿了他。”卫平解决了大案也是心情不错，刘柠笑了笑，又转头对李鹰挑了挑大拇指：“多亏带着你，不然我俩还真搞不定，刚刚你喊的那句是什么，怎么就让那小子跟拔了插销一样僵硬了好几秒？”
“嗐。”李鹰笑了：“我也是一时急智，那话是V国一句土话，当初在丛林学校的时候，总被高年级的学长和教官拿来训人，是特别凶那种，一般都会伴随着体罚之类的，所以基本上就是丛林学校学员的噩梦，别人对我喊我也得断片儿几秒……不过这都是内部秘密，外人一时也学不会那种语气和语调，之前你不是说过那人可能是我的同学嘛，我刚突然想起就用上了这招。”李鹰这么说着又沉了沉：“咱们国家对选派到丛林学校进修的特种兵都是有严格审查的，我敢担保他不是咱们国家派出去的，大概有海外背景。”
“无论什么背景，在咱们的国土上犯了罪，也是咱们说了算。”刘柠举起手里的证物袋，声音低沉了些：“还得抓紧把这小子的R93找出来，这么多枪，如果是入境之后买的，那就更棘手了。”
刘柠将嫌疑人带到审讯室对他随身证件进行了搜查，果然如李鹰所料，这人持有的是外国人护照，可他的中文却说得很溜：
“我知道从血缘上论，我是李茗的儿子……”这个证件上写着Vin?Chang的张某冷笑：“但他对我来说，他只是毁了我和我妈妈的仇人……我回国就是为了杀他，李子承以为他自己是买凶的那个，可他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
完成了两个嫌疑人的审讯已经将近深夜，刘柠又听了一遍审讯记录没什么问题，卫平也送来了从张某住所找到了所有枪支弹药的好消息，尘埃落定后刘柠放空自己沉在办公椅上眯着，却被轻轻开门的声音和食物香气唤醒头脑。
“饿了吧？”范芃菲笑眯眯地打开一个饭盒，里面是精致漂亮的紫菜包饭：“我表妹眉儿刚送过来的，说是晚上下班总看咱们这儿亮着灯，怕我饿，这傻丫头做了一大锅，我一人儿也吃不了，就给大家分分。”
刘柠这才觉得自己是真饿了，高高兴兴捏起一个放在嘴里，一时职业病含混不清地开口：“这么晚你妹妹还往外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吧……”
“没事儿，她男朋友最近买了车，俩人开车来的。”
“哟，那小丫头都有男朋友了……”
“不小了，二十六了，那小伙子比他还大六岁呢，可惜害羞躲车上不出来，没看到帅不帅。”范芃菲笑眯眯地也捏了个紫菜包饭：“对了，顺便跟你汇报工作啊，我们拿到绑架李二虎那人的电话，经过调查是拿李二虎的身份证办的，一路追踪信号到了一个废旧仓库，李二虎就在里面关着，也没打也没捆，还给饭给水，可方圆几里也没人烟，那个手机还是在他隔壁仓库里锁着……你说多绝一绑架的。”范芃菲叹了口气：“抱歉啊，没把那人给你抓回来。”
刘柠听她这么描述，脸上却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没事儿，我本来也没打算你能给他抓回来。”
“这人反侦察能力很强啊……”范芃菲咽下食物开口：“怪不得老队长都找不到他，话说这人叫什么？”
“白飞，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刘柠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如果他成为犯罪分子，一定会是咱们的劲敌，好在我知道他不会……”他抬眼看看范芃菲：“他很明白黑与白的界限，却甘心呆在灰色的部分。”
“当代罗宾汉啊……是个侠客？”范芃菲笑了。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刘柠坐直了身子：“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只要触犯法律我还是要抓他，不过现在还算不上。”
“我觉得这个白飞倒不是什么坏人。”范芃菲稍微感性一些：“老队长都赞不绝口的人，你也不用太上纲上线吧。”
“坏人到肯定不是……”刘柠也不愿继续沉重话题：“毕竟长得像我，这么帅怎么会是坏人。”
“我的天，有桶吗？”范芃菲笑着摇头，案件告破，两位队长总算是找回了难得的轻松。
而此时行驶在不远处街道上的车子放着动听音乐，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深陷热恋，看着自家男票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小白……”
“我三十二了你叫我小白。”驾驶位上的人被她逗笑了。
“哼，年龄大有什么可显摆的……喂我问你，刚刚怎么不下车见见我姐姐，没礼貌，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姐她们领导长得跟你超像！我第一次见你都吓死了，不过好在口音不一样……我才知道不是一个人。”
“啊，我就是怕再吓死你姐姐一次，没下车嘛。”
“那你以后跟我结婚了不见我表姐啊……”
“到时候再说呗。”看前方没车，驾驶位上的人转头看了看心爱的女朋友，漂亮的狭长双眸亮闪闪的，一笑就让她把什么疑问都忘了。
“你笑啥……”
“我笑你傻乎乎的，也不怕我是骗你。”
“才不会……”女孩子声音里带着浑然天成毫无做作的媚感：“你是好人，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