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手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对他们来说，抬手都艰难，更别说反抗了。
男人将笼子上的门关好，随手将女孩扔向布鲁斯的方向。
“这个给你。”
布鲁斯下意识将孩子接住。
手中的小姑娘已经吓到完全不敢动，还在背心男手中的男孩剧烈挣扎起来，他目眦欲裂地看着布鲁斯：“畜生！你敢动我妹妹，你会下地狱的！”
说着，他抓住背心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一口。
“啊！”
背心男痛呼一声，下意识松了手。
男孩摔在地上，他不顾身上沉重的铁链，猛地朝布鲁斯扑过去，想要抢回自己的妹妹。
但他还没跑到布鲁斯面前，就又被拎着后衣领提了回去。
“嘿，小崽子挺有种嘛。”男人哼笑着，直接将男孩用铁链栓在了刚才他们船舱旁边的管道上。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皮带，金属扣环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笼子里的其他孩子害怕的蜷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男孩丝毫不顾及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他红着眼死死瞪着布鲁斯，像一只绝境中的幼兽般冲他嘶吼：“不许动我妹妹！”
布鲁斯站在阴影里。他一手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敏锐地察觉到抱住她的叔叔好像对她并没有恶意，于是低声哭着对布鲁斯说：“求求你，不要让他打我哥哥……”
布鲁斯指节捏的发白，理智在尖叫，让他等待，为了更大的目标，但当他看到皮带带着风声抽向男孩时，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动了。
背心男一皮带抽下去，被这个叫做乔的男人握住，他甚至都没察觉到对方是怎么在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的。
“够了。”他一手握住皮带，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背心男的暴虐在男孩咬他的时候被激起，现在又被阻拦，已经完全被愤怒控制，他凶狠地盯着布鲁斯，一字一句的说：“滚一边去，老子今天绝对要教训一下这个小杂【种。”
说着，他狠狠用力，打算将皮带从布鲁斯手中抽出来。
“他只是个孩子。”布鲁斯握着皮带的手纹丝不动。
他留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看顾这些孩子，决不允许他在这艘船上的情况下，还有孩子受到伤害。
“哈！”背心男嗤笑一声，一口唾沫淬在布鲁斯脸上，“在这儿，他就是货物，不听话的货，就得收拾！再说一遍，滚开，再挡老子路，连你一起收拾！”
说着，他挥起另一只拳头，朝着布鲁斯的面门砸上去。他一点力气没留，挥拳的角度和调动肌肉的方式一看就是职业·打·手。
布鲁斯本能地想要格挡、反击，用他精通的一百种方法在一秒钟之内让这个混蛋失去意识。但他不能，他现在是乔，一个只会卖力气，撞了“大运”才被黑面具看中，来跟这趟船的临时工，除了会点普通的街头打架技巧，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
于是他只能勉强侧身，让那一拳擦着他的颧骨过去。
拳头打在脸上发出一声闷响，布鲁斯脚下“不小心”一滑，重重撞在旁边的铁架上，铁架被他巧妙地拉扯着，朝背心男倒下去。
背心男下意识拉布鲁斯过来挡，布鲁斯也顺势挡在了他面前。
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一起冲了进来，就看到船舱内的铁架正在往两人身上倒，他们来不及进行任何救援，架子就倒在了布鲁斯身上。
“啊——”
布鲁斯倒在背心男身上，用身体加铁架的重量将人压倒，手像是无处安放似的，按在了背心男的脖子上，用拇指压住了他的气管，轻轻一用力，背心男来不及说话，眼一翻，晕死过去。
等门外的看守七手八脚的将架子扶起来，再将布鲁斯和背心男扶到一边，就看到背心男晕的死死的，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他怎么了？”
几个看守摸不着头脑，刚才他们亲眼看到架子倒在乔身上，怎么老大倒是晕的更厉害的样子。
布鲁斯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
“没事儿吧？擦擦吧。”
布鲁斯的后脑被铁架的棱角磕到，血顺着他耳后的位置留了下来。其中一个守卫给他递了张纸巾。
布鲁斯接过，随意擦了擦，顺手将纸塞在了口袋里。
“谢了，没事，蹭破点皮。”布鲁斯说。
“这两崽子怎么在外面？”另一个守卫看到被拴在一边的孩子，疑惑道。
布鲁斯耸了耸肩：“我也有小孩，跟这孩子差不多大，多少有点不忍心。”
他坦然道。
这会儿对拒绝罗宾一起来解决这个任务有了那么一丝丝后悔。
达米安在的话，可能比他能更好的得到这些孩子们的信任，也能更好的保护他们。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猜到大概是背心男又想折腾小孩。
他们虽然帮黑面具做事，但其中有几个也有家庭有孩子，他们也看不惯背心男这变态的爱好，只不过背心男很被黑面具看中，他们也敢怒不敢言。
看到眼前的场景，大概都明白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行了，赶紧把他弄到医疗室吧，这里我们守着。”
布鲁斯点了点头，将男孩和女孩重新送回笼子。
男孩从布鲁斯挺声而出的时候就一直没再出声，布鲁斯也没看他，直到关上门，男孩忽然一把抓住了布鲁斯的袖口。
布鲁斯抬眼看着他：“松手。”
他冷冷地说。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所有的孩子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磨蹭什么呢，快点。”
一旁的守卫催促道。
布鲁斯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男孩也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袖。
布鲁斯将背心男架起来。朝船舱外走去。
另外两个守卫在不远处的桌前坐了下来。男孩护着妹妹，悄悄移到了这个狭小箱笼的角落。
他借着其他孩子的遮挡，悄悄摊开手，在暗处看了看，他手中是一枚蝙蝠镖。
蝙蝠镖通体银色，镖刃非常锋利，上面还有一点点新鲜的血迹，很明显是刚刚沾上去的，他想到刚才那个人脑袋上确实流血了。
刚才一直忍着没哭的男孩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他将蝙蝠镖小心的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握住妹妹的手。
“哥哥，我害怕。”
女孩小声哭着。
“别怕，蝙蝠侠会来救我们的。”男孩悄悄的安慰妹妹。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瘆得慌，还是把箱子关上。”其中一个守卫说。
“别，闷死了怎么办？”另一个说。
“你是不是傻，这箱子又不是完全密封的，也就是……，”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才继续说：“有点见不得人的爱好，那半天估计就在选顺眼的小孩，没想到碰到硬茬……”
“哎，别说了，反正不关咱们得事，就当不知道吧……”
两人说着，将集装箱外侧的铁皮重重地合上了。
“米克，他……他真的会来吗？我们好像已经不在哥谭了。”
旁边同样衣衫褴褛的小孩在黑暗中，悄悄地问。
被叫做米克的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他将蝙蝠镖拿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呀！”
小小的惊讶声此起彼伏。
微弱的光亮从头顶的气孔投射下来，投射到通体泛着金属光泽的蝙蝠镖上。
旁边的孩子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米克想要将蝙蝠镖收起来，但看到大家眼中的渴望，还是将蝙蝠镖放在手心，让其他小孩摸。
孩子们每一个人都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要摸一摸蝙蝠镖。
“我希望蝙蝠侠把这些混蛋都杀了！”
最先摸到蝙蝠镖的男孩说。
“蝙蝠侠不杀人。”米克提醒道。
“哦，好吧，那我希望蝙蝠侠把这些混蛋都打个半死！最好半年出不了院那种！”
男孩恶狠狠地说。
“我希望蝙蝠侠能快点找到我……”
“我希望蝙蝠侠能把这些坏蛋都送进监狱，一辈子都出不来……”
“我希望蝙蝠侠能带我回家，我真的很害怕……”
……
每一个摸到蝙蝠镖的孩子都悄悄地，小声地，许下自己的愿望。
等所有的孩子都摸完蝙蝠镖，米克将飞镖上的血迹用袖子擦干净，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的口袋，又隔着口袋紧紧攥住了它，就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在恐惧和疲惫的双重侵袭下，他最终蜷缩在黑暗中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他也紧紧握住那枚冰冷的信物，就像握住了希望。
其实，他也希望蝙蝠侠能杀掉这些坏人。只是他知道，这不现实。但至少，他在可以偷偷做个关于坏人全部死掉的梦。
他的眉头紧皱着，眼皮不停地颤动，像是在做一个冗长而危险的梦。梦里的蝙蝠侠，用蝙蝠镖撕裂黑暗，将那些狰狞的面孔统统粉碎。过了许久，米克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
“看来您进行了有效的‘人际互动’，先生。”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再次在耳机中响起，“希望这份‘小礼物’不会搞砸你的潜伏。”
布鲁斯将人扔到医务室，又悄悄将货轮完全侦查过一遍，才又小心回到底舱，跟其他人一起在门口看守。
刚才发生的一系列插曲让他的心情很糟糕，所以他忽略了管家的调侃，将注意力集中在目前的任务上，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其他人知道他刚才和背心男起了冲突，担心连累到自己，都不再跟他说话，刚好让他乐得清闲。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船在公海处停了下来。引擎的轰鸣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详的嘈杂，守卫们用力敲着集装箱外的铁皮，将孩子们都弄醒。
米克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里去摸蝙蝠镖，却猛然发现，那枚带给他一整夜安全感和慰藉的蝙蝠镖，不见了！
他惊慌地四处摸索，脏兮兮的手在满是笼子底部的缝隙中扒拉着，可就两平米不到的地方，他怎么都找不到那枚蝙蝠镖。
难道有谁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偷走了他的蝙蝠镖？
米克焦急的眼神从每一个孩子脸上略过，这是，他忽然看到，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居然多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个男孩，看上去比他的年纪稍大一些，他又一头如墨般的黑发，但乱糟糟的在头顶支棱着，他的肤色非常白，几乎一点血色都没有，脸颊也非常消瘦。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隐在箱子角落的阴影中，要不是米克刻意寻找，差点都没看到多出一个人。
米克注意到，虽然他肤色呈现不健康的白，头发也跟鸟窝似的非常凌乱，但他一身黑色的衣服上几乎一点尘土和污迹都没有。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瞳色是近乎金属质感的银灰色，米克从没见过这种瞳色的人，也深信，如果他们关在一起的这些孩子们，谁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他绝对不会忽略的。
莫名地，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小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些事，有些人，好像发生过或者认识过，他把这种感受告诉过妈妈，但当时妈妈笑着说，那也许是在他的梦里见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
这个人就给米克这样的感觉。他是在梦里见过这个陌生男孩吗？
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但又很确定这场噩梦只是刚刚开始。
米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双眼睛变成了和他的衣服和头发如出一辙的深黑色，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银灰色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此刻，这双如同黑夜般沉郁的眼睛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
米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发现他盯着的位置，正是之前自己擦拭蝙蝠镖时，留下血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