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港口总是醒着。
在政府的有意营销宣传下，这里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哥谭知名的网红打卡点。
工业油污的刺鼻气味被咸腥的海风带着，和游客们一起游走在集装箱垒起的码头迷宫之间，给曾经沉闷压抑的港口带来了不少活力和新鲜感。那些不谙世事的游客们在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饱和度极高的集装箱或者货桶之间穿梭，拍照留念，在码头上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GCPD白天在这里安排了大量的警力，就是为了确保这些游客的安全。
警察们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会开始驱散游客，确保在天黑之前，不会有任何一位外乡人逗留在这里。
到了晚上，港口就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巨大的探照灯像沉默的巨人之眼，无声地在漆黑的水面和岸基之间划动，那些白天看上去非常鲜艳浪漫的色彩，在黑夜的笼罩下，有种诡异的阴郁感。
自从哥谭文·化部门将港口码头营销成网红景点以后，市政投放的大量警力确实让发生在码头的恶性伤害事件减少，连走私的货船都开始尽量避免在这个码头停靠，码头区的整体治安比以前好了不少。
不过太阳一下山，确认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游客在这里滞留之后，GCPD的警察们也纷纷离开了码头。
没有游客的夜间码头，才是港口真正的样子。
和衣着靓丽的游客们不同，穿着简陋，或者说得上是粗糙的工人、水手们开始出现在码头奔波，白天泊在水面被当做背景或者展览品的货轮们也苏醒过来，整个港口比起白天的热闹丝毫不逊色。
一个沉默寡言、面容被风霜与刻意留下的污垢模糊了轮廓的码头工人正靠在一堆散发着鱼腥和机油味的缆绳上。
他靠在这里似乎很久了，在夜色下，和缆绳边的木桩几乎融为一体，他的眼睛藏在压低的帽檐阴影里，像两枚冰冷的透镜，无声的记录着正对着自己的，那艘“未来号”货轮的一切。
一个个大型集装箱正从傍晚驶入码头的货车上被吊上货轮。带有摄像功能的隐形眼镜正忠实的记录着他目之所及的每一帧画面。
“容我提醒，先生，”一个冷静、略带英伦强调的声音通过入耳式耳机响起，“你传输回来的画面极其稳定，这说明您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超过15分钟，长时间模仿码头固定装置对血液循环并无益处。”
“码头工人”叼着烟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居然也有闲情和自己的助手开起了玩笑：“或许我正在寻找自己前世是猎人的记忆，”他对着空气低语，声音含混着滚进港口的风里，“猎人在盯紧猎物的时候不需要频繁移动。”
他穿着肮脏的工装裤，上身套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工装夹克，衣服上布满油污和各种不明污迹，夹克背后印着的“FUTURE”字样都快和衣服融为同一个颜色。
“啊，是的，猎人。前不久你还说自己是蝙蝠。”通讯器里的声音平稳无波，“在您寻找前世猎人的记忆之前，我有必要提醒您，今天早些时候，卢修斯先生登门拜访。”
“怎么了？”
“他提醒道，您已经近一个月没出现在公司，他的很多立项决策需要您的支持，希望您明天……哦，不，今天白天去公司刷个脸。另外，和莱克斯集团的军火研发合作洽谈，也进行到关键时刻，如果您再不出现，恐怕这个项目就要成了。”
“那我们最好祈祷今晚的活动能一切顺利吧。”他继续咬着烟，在嘴里含糊着。
一个月前，他亲自签订了与莱克斯集团的一项军火研发合作框架协议，就是为了麻痹卢瑟，让卢瑟对自己放松警惕，好让他能深入的调查一起涉及到莱克斯集团的非法武器研究。
但在更早之前，他曾明确和董事会说过，韦恩集团绝不涉足军火。所以现在，大家拿这个框架协议当做他让步的开始，都在极力促成最终的合同签订。只有卢修斯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因此正顶着极大压力和那帮老家伙们抗衡，如果自己不能尽快找到卢瑟犯罪的切实证据，至少也得在董事会面前刷个脸，帮卢修斯再拖延一段时间，否则他恐怕没法抵挡多数董事会打算借此涉足军火的决心。
只是，如今他正在跟踪的案子有重大进展，所以他需要专心处理这个。
“如果不顺利的话，您可能需要一个更具有说服力的‘失踪’理由，需要我为你预订一个‘跳伞失误’的新闻稿吗？”阿尔弗雷德微嘲。
“下线。”他打断。
几个穿着和他同样灰蒙蒙的，布满油污，只有后背印着“FUTURE”字样的船员从他眼前走过，“乔，你这懒骨头，找你半天，躲到这儿做什么？赶紧上船，马上出发了！”
布鲁斯应了声，压低帽檐，跟着工人们一起往货轮的方向走。
一个被扒到只剩下内衣裤的男人被塞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的集装箱缝隙中。布鲁斯确认，打进他身体里的麻醉剂能让他持续昏迷到第二天一早，而他聪明的话，绝对会在哥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毕竟黑面具对犯错的属下可绝对不留情面。
他盯着走在自己身前，比普通码头工人或水手更健壮的船员，以及他们被遮挡在夹克下的枪支，预感今晚的运动量会超标。
“未来号”是黑面具的一艘走私船，不过据他调查，这一船的货物并不是什么军火，而是人。
更具体的说，是一些孩子。哥谭底层那些像野草一样生长，又像尘埃一样消失的孩子。他追查了好几个月，今天终于到了尾声。
“嘿，那边的大个子，傻站着玩蛋呢？过来搭把手！”一个穿着背心，满身肌肉的男人一边拉着一个装着大集装箱的平板货车，一边冲着布鲁斯吼道。
布鲁斯沉默的走过去，和另外几个人将另一个铁皮箱子抬起来放在了大平板车上。
他能清楚的听到集装箱里发出的一些凌乱的，压抑的抽泣和哭声。
这个拉平板车的应该是这群人中间的一个小头领，指挥着其他人将集装箱陆续运到货轮的底仓，一个原本用来堆放破损零件的地方。
等到几个箱子整齐的码好，其他人都忍受不了这里更污浊难闻的空气，纷纷借口到门口守卫，退了出去，只有布鲁斯还沉默的跟着那个“主管。”
男人看其他人跑的那么快，恶声骂了几句，转眼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布鲁斯，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叫什么名字？回去我会让老大嘉奖你的。”
“乔。”布鲁斯简短地回答道。
男人也没太在意，甚至没问他姓什么，干他们这行的，只有傻子才会老老实实用真名。他随意点了点头，指了指集装箱：“把箱子打开，让这些小崽子们透透气，别还没到地方就憋死了，到时候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集装箱的其中一面被打开，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箱子里面的“货物”露出了真容。
每个箱子里装着七八个小孩，他们面黄肌瘦，布鲁斯看着他们，目测年龄在6-12岁之间，也许年龄更大，因为他们每一个都面黄肌瘦，很明显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忽然见光后，箱子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几个年纪大些的男孩看到背心男和布鲁斯，眼里露出野兽般的凶狠和敌意，更小些的孩子们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则充满了恐惧，但几乎所有的孩子眼底深处都透出一些绝望。
布鲁斯的两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按耐住心中的愤怒。
他要知道这艘船最后的终点，知道这批孩子的买家是谁。
“你可以去外面了，我守里面。”背心男命令道。
这些小孩可值钱，但是在哥谭地界，这批货就是炸弹，随时可能会引来“那个谁”，他可不想品尝那个怪物的铁拳。因此背心男不敢掉以轻心，打算亲自守着。
“我跟你一起守，晚上还能换着眯一会儿。”布鲁斯带着些讨好的递给他一支万宝路。
背心男看了他手上的烟一眼，接过去叼在嘴上。布鲁斯又摸出个打火机殷勤地给他点了烟。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两个烟圈，才爽快道：“行。你小子挺会来事儿，以后跟着我混吧。”
接着就是一些无聊的垃圾话时间，布鲁斯全程表现的非常捧场，将一个渴望进步的底层喽啰演了个淋漓精致。
他能感觉到，船已经离了港，向着外海驶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背心男聊天的内容渐渐从吹牛逼往下三路发展。
布鲁斯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旁边还有十几个“小听众”的情况下。
背心男看出布鲁斯对这个话题的意兴阑珊，一边往他下身瞄，一边打趣：“你是不是不行？”
布鲁斯故意表情难看的笑了笑：“没有的事。”
背心男哈哈笑了几声，他眼珠子转了转，脸上逐渐带上了些恶毒的笑，他转眼看向集装箱笼子里的孩子，冲着布鲁斯用拇指指了指他们，说：“兄弟，今天带你玩点刺激的，保证治好你的毛病！”
说着他猛地站起，走向笼子里的孩子们。
布鲁斯立即明白了他的暗示，立即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你不是说这些货很值钱？出了问题老大不会放过我们的。”
背心男反手拍掉布鲁斯的肩膀：“嗨，放心，只要不玩死就行了，前两趟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布鲁斯再次按住他的肩膀：“还是算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背心男转头，再次甩开布鲁斯的手，同时掏出腰间的枪抵到布鲁斯的胸口，面无表情地说：“你不喜欢，我喜欢，滚出去，别妨碍我。”
布鲁斯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直接将人打晕藏起来，同时自己不暴露的办法。
“咣当”一声，在憋闷的船底如同一声惊雷，笼子里的孩子吓得齐齐颤抖了一下。
背心男眼神扫过一圈，终于确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7,8岁的小女孩。在背心男的目光在女孩身上停留超过两秒的时候，立即被她身边的男孩拦在了身后。
男孩长的和女孩有些像，但他的皮肤更白皙，整个人也更干净。女孩的身上，脸上则到处都是脏污，甚至连头发都是乱的。
布鲁斯立刻猜到，这应该是一对兄妹，哥哥为了保护妹妹，故意将妹妹弄的脏兮兮的。
背心男挑了挑眉，将笼子上勉强能让一个孩子侧身通行的“门”打开，一手同时拎起两个孩子的后衣领，将人一起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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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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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