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娥傻呆呆地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迷茫。
他不打算把这件事跟姜钦提，他能看得出来姜钦和沈莫余的关系不好，两个人在他面前像不能见面一样，非要轮流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照面都不打，看得出来气场紧张。
元娥慢慢地垂下眼睫，又坐了一会儿，直到肚子开始饿起来，他才往外挪。
晚饭吃的是煮面，姜钦用捡来的树枝和草生火，放了一些简单的调料下去就捞起来。
他拿来两个容量相同的不锈钢碗，在元娥的那一份里盛走了大半面条，只留下一小部分给自己。
跟着他这几天下来，元娥发现正处身体发育的男高中生不爱吃饭，每次吃饭的量也少得可怜，他甚至都怀疑只够维持姜钦的基础饱腹，再多一点的日常活动需要的热量都不够。
不过无论物资有多少，姜钦吃得都很少，次数多了，元娥也开始强迫自己不在意。
他偶尔会摸摸姜钦的胳膊，感觉比大部分同龄的男高中生都要瘦一点。
薄薄的短袖套在身上，能看见瘦削的肩胛骨，覆着层肌肉。
元娥抱着碗慢吞吞地吃完，等到晚上再添些柴火准备睡觉的时候，沈莫余突然径直走过来。
他和其他几个人驻扎休息的地方不远，这里光又暗，等元娥听到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莫余的脚已经走到跟前。
沈莫余没有先说些无关紧要的开一个话头，而是直接问：“我车里死了两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他声音里的情绪，让元娥一时间分不清是藏得太深，还是真的没感情，以至于听起来无情冷漠。
和话的内容搭配起来有一种平淡过头的悚然。
元娥动作微顿，抬起头来。
面前站着一双长腿，沈莫余的脸上确实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对这句话里的惊悚内容没多大反应。
他从上往下俯视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有些倒三角的锐利，灰色的瞳孔像潭死水，直直盯着这句话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好像要将人吞进去。
姜钦的表情也相当冷淡得很，不为所动。
不过他接下来的让元娥瞪圆了眼睛：
“看着不爽就杀了。”
云淡风轻得仿佛只是杀只鸡杀只鸭一样简单。
元娥错愕一瞬，他的大脑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几天胡鹏被杀的时候，刘辰出来指认姜钦杀了人，当时姜钦的回答只是很平静地反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和现在面对沈莫余的回答完全不一样。
不过细细一想，元娥才反应过来，姜钦在当时回答时就没有否认过。
这次或许是沈莫余不好被简单混过去，倒是非常平淡地承认了。
而理由，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不爽”。
元娥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莫余看上去一副不在意那两人死活的样子，他得到肯定的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拽住元娥。
他拽人的力气很大，把元娥扯得歪了一下。
线条锋利的眉尾微扬，“我不放心他和你一个杀人犯独处。”
姜钦觉得好笑，他也确实笑了一下，凉凉的眼神射过来，好像在打量：“你用什么立场？”
如果放在以前，姜钦或许还会沉默着放手。
不过他现在看明白了，元娥和沈莫余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差一点，他也不用顾忌把人解开拉回来一点。
“难道和你在一起就安全了吗？”
沈莫余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比起以前被针对的姜钦，他现在才是真正的败犬。
他侧头，看了眼毫无知觉坐在他腿边的人，有些不甘心。
“我不管。”沈莫余抿起了一下嘴唇，有些强硬无理，“总比跟着你好。”
三个人的恩怨纠缠不清，很难说以前小少爷和谁的关系更好一些。
元娥和姜钦是霸凌者和被霸凌者的关系，不过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倒是不错，姜钦知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表现得像个不在意的没事人。
另一方面，元娥知道自己喜欢沈令岐，但他和沈莫余关系的界限很模糊，说还可以，可是只要见了面沈莫余就要阴阳怪气地戳他骨头，但说关系恶劣，有着沈令岐这一层关系在，也不至于。
元娥挪了一下屁股，坐得离姜钦更近了些。
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仿佛一下子点爆了沈莫余的火药桶，人高马大的男高中生突然插进他们中间。
姜钦皱了一下眉，他的反应相当迅速，手上突然多出一个东西猛地扎过去。
泛着银光的东西一闪而过，接着一声很轻的“咔哒”一声。
等元娥迟缓地反应过来时，他看见姜钦用长刀抵着沈莫余的脖子，而沈莫余拿枪指着姜钦。
“你猜刀和枪哪个更快？”
沈莫余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安危一样，自如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锋利的刀刃抵着他的脖子，看得元娥心惊肉跳。
“我只知道你的头先掉。”姜钦冷着眼。
沈莫余轻笑了一下，他手里的枪突然又发出一声轻响，上了保险栓，元娥心头猛地一跳，不管不顾地伸手按住面前的手臂。
他面向沈莫余，蹙着眉答应了：“可以。”
缓了缓，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不和姜钦单独待在一起，你可以随时过来。”
比起姜钦的回答，元娥想他的允诺在沈莫余那里份量要重一些。
果不其然，沈莫余很快收起了手枪，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很满意：“行，我只相信你。”
他和姜钦对视一眼，好像很得意一样，挑眉笑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疯子。元娥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他是过来是要干什么的，死掉两个人，他以为一场打斗在所难免，结果非常好哄地转身就走。真是个疯子。
元娥瞳孔往旁边划了一下，发觉姜钦也疯得很，他最先动的手，不知道那么长一把刀从哪里变出来，现在又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
男高中生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清醒都表现得太过平淡了些，现在又变成平常沉默的样子洗碗。
元娥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跟上去。
“你真的杀人了吗？”
就算被当场承认了，元娥也有些不敢置信。不是因为姜钦没有杀人的胆量或者能力，而是他觉得姜钦太有，以至于对这样开玩笑一样的杀人动机而感到疑惑。
却不想，男高中生转过脸看着他，“我和他们认识。”
他好像在讲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是听得元娥头皮发麻：“丧尸爆发的时候在上课，我从教室逃了出去，在体育馆里碰见他们。”
“如果只是一起顺路或者普通地互相救济帮忙也还好，但是仅仅一块巧克力，”姜钦看起来有些生气，“为了一块巧克力把我推进了丧尸群。”
元娥甚至没法想象姜钦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个人没有足够的食物苦苦支撑了几天，但随着物资越来越少，外面感染的人也越来越多，面对着只剩一块的巧克力，两个人最先的想法居然不是一起出去找食物，反而是在路上利用姜钦做诱饵把他推下去。
姜钦表情讥讽，元娥听不下去了，用手堵住他嘴巴，有些难过：“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元娥自己都不是圣人，他没有理由做一个要求别人成圣人的卑劣着。
“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男高中生有些奇怪，他看着元娥，发现小少爷抿着嘴巴，唇线向下，看起来不太开心，“不用担心我。”
不过即使这样，男高中生好像顿悟了什么一样，伸手轻轻拂开元娥的鬓角的碎发，嘴里却不停地说着他后来多艰辛才找到一块能让他苟活的地方。
他很忐忑地住进了小少爷的房子，害怕再一次被赶走。
元娥越听越难过，他知道姜钦不爱讲自己的事情，很多时候都在自己一个人偷偷舔舐自己伤口。
不过如果这时候他抬起头，就能发现一直不停说着自己悲惨过往的男高中生，眼里隐隐跳动的兴奋感情，却和他嘴里的压抑成骇人的反差。
以至于那些难堪的过往，难以分辨真假到似乎只是博取同情的手段。
………
说是要插足进来监视的意思，沈莫余其实也不太敢靠得太近。
他看的出来，姜钦杀人无形，而且手段残暴。如果姜钦想，可能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杀了。
就算沈莫余再怎么能防，也有大意的时候。一两秒的耽误，他可能就人首分离了。
所以他只是远远地在旁边看着，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回到了自己车上。
车里都是血迹，车窗到座椅地缝里，到处是氧化后的暗色血迹，味道也大得很。
想起发现车里死了人的时候，两具横陈的尸/体血飙到车顶上，内脏铺了一座椅，沈莫余也忍不住觉得胃里不舒服。
他站在车边等血的腥味散一点，背对着他的擦椅子的小跟班凑过来。
小跟班观察了好久了，他发现沈莫余最近很喜欢去对面车子里，他揣测着开口：“老大，你是不是喜欢元娥啊？”
沈莫余正在想事情，听见后朝他瞥了一眼。
小跟班得到这是“继续”的意思，接着开口：“要不要找个时间把元娥搞过来弄弄？”他□□了两声我，“嘿嘿，我看元娥跟了您，一定离不开您。”
小跟班的视线往沈莫余凸起的裆部走，又嘿嘿地笑。
他抬起头，正要继续说，却猛地对上沈莫余的视线。
沈莫余的瞳孔颜色是很淡的，偏向银灰色，配上张扬的五官，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时，像凶禽捕准备捕猎时的动作。
嘴一快就什么都往外说，小跟班一下子被吓清醒了，头上不停冒汗，在这几秒的对视里，气氛变得格外寂静，以至于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结果沈莫余突然看着他笑了一下，弯了弯手指。
小跟班吞着口水，小心翼翼凑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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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