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身体好点了吗。”谢渡春坐在院子里赏花，王庭羲从外面走来，走到谢渡春身旁，带来一阵淡淡的暖香。
谢渡春扭头看过去，对上王庭羲的眼睛，笑着说：“好多了，多亏了大公子和二公子。”
她叫王庭煜作“煜公子”多是为了逗乐，除此之外也有与王庭煜更相熟的原因。但在王庭羲面前她就收敛许多，只唤二人大公子、二公子。
他撩开袍子在她对面坐下，含笑说道：“谢小姐离家多时，家人恐怕担心。我观谢小姐形容，应该是家中长辈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谢渡春眨了眨眼睛，敛眸说：“之前我同大公子说的话，大公子不信吗？”
王庭羲虽然心中怀有仁慈之心，但是也不会因此而对她放松警惕。之前她身体好一些的时候王庭羲就曾亲自来问过她，她当时的说辞是家里遭贼人袭杀，她侥幸脱困，这才流落此地。
王庭羲当时不知道信还是不信，估计后面托人去查了，现在没什么结果于是才又来问她。
王庭羲轻叹一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公子一旦变换带着这样忧愁的神情，想必连公卿贵族都要为他动心。
“此世将变，不知道我们这乡下一隅能否脱开这将至的乱世。”他微皱着眉头。
“大公子，就凭你和二公子救了我，我也不会伤害你们的。”谢渡春轻轻说，眼神平淡，却让王庭羲一顿，仿佛真从她眼里看到了认真。
“更何况，我只是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呢？”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微蹙着眉。
王庭羲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自然地收回。他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温和地笑了：
“既然谢小姐这么说……”
“那我就信了。”
“不叨扰谢小姐雅兴，我先走了。”他同谢渡春打了个招呼，步履平稳地离开。
谢渡春注视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又面色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在庭院里消磨时光。
*
王父在王庭羲的书房里，同王庭羲交谈。
“嗨呀，这谢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呐。”王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王庭羲：“羲儿，你问过谢小姐没有，有没有什么头绪。”
王庭羲放下笔，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谢小姐家世多舛，说是奸人所害流落至此。”
说着，他挽起袖子磨起墨来：“只是我托人查了查，发现有名的谢家不过南边的安阳谢氏和北边的隋庆谢氏。”
“隋庆谢氏虽离我们近，却没有什么被奸人所害的消息。”
王父见王庭羲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有些急：“你这孩子，倒是说之后该怎样对这谢小姐啊。”
王庭羲看墨有些浓了，便润了些水进去。
“以前怎样对谢小姐，日后就如何对谢小姐。”
“照谢小姐的容貌气度，若是世家贵女，天下不该没有她的名字。而她不过一介弱女子，我们注意便是了，想来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大危害。”
王父见王庭羲发话了自己心里也就明白日后要怎样对待这个谢小姐了，他点点头：“行，那爹就听你的了。”
王庭羲朝王父笑了笑，“多谢爹了。”
王父摆摆手，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小高兴。
谢渡春的事不过随口一提，真正重要的还是现在京城里的局势，王父虽然不懂，但是碰到这种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还是忍不向王庭羲探听。
“哎呀，羲儿啊，京城那边——究竟还好不好啊。”王父能生下王庭羲王庭煜两个容貌出色的孩子，本身自然也容貌不俗，只是此时他挤眉弄眼，看着还是有些破坏形象。
王庭羲看着一脸着急的老父亲，有些无奈地安抚道：“老师还没有给我传信，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他抬头，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如同一面湖蓝的镜子。
“只要消息传来，我定会和爹你说的。”
“这些天您就按我说的做，其他的，您不用操心。”
王庭羲也不只老师一个人脉，师门人才济济，他还可以发信朝师兄弟们探听探听情况。
王庭羲已经及冠了，可以说是青年了。肩膀日益宽阔，脸部的棱角逐渐清晰，已经成为王家实际的话事人。
虽然看起来如同谦谦公子，实际上，却有着独断裁决的能力与魄力。虽然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让人不自觉遵从的魔力。
王父听见王庭羲这样说，点点头，还是决定听儿子的。
他心里急也没用，家里能成事的还是这个大儿子，拜了一个好老师，要不然现在他们连打听的方向都没有，只能在乡下宅子里苦等，不知道等来的是万事太平还是乱世将至。
被儿子安抚了一番，心情还是好了许多。王父捋捋胡子，盯着自己的大儿子看了一会儿，心里赞叹自己真是教子有方。
*
在王庭羲默认她的生活条件如常和王庭煜对她另眼相待的条件下，谢渡春整体过得还是蛮滋润的，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以外，她就在外面吸收灵力。
穿着一身烟绿衣裳的女人坐在亭子里，阖着双眸，发间插着一根精雕细琢的银簪，微风浮动，吹起她雾一样的黑发，发丝下隐隐约约露出她素白的脸和粉润的唇。几个小丫鬟从远处路过，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谢小姐真美。”一个和小渠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呆呆地说。
“简直就像是仙子一样。”另一个年幼她一点的小丫头眼里带着艳羡，还有一些向往。
谢渡春隐隐约约听到小丫头们的声音，掀眸朝那边看去，惊得她们小声惊呼，睁大眼睛羞红了脸。谢渡春看着她们的小脸，朝她们歪了下头，扬唇一笑。
霎时间，几人挤挤攘攘起来，个个脸红得像番茄。
直到谢渡春收回目光之后还在偷看，那个和小渠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兴奋地说：“谢小姐可太好看了，还这么温柔！”
……
几个小丫头边说边走远了，谢渡春坐在亭子里专注地吸收着灵力。
自爆后来到此界，灵力可是稀薄得可以。谢渡春边兢兢业业地吸收着灵力，边锐利评价道。
不是她夸张，在这里坐十天十夜吸收这些个日光夜华，也不过以前几个呼吸能够吸纳到的灵力罢了。
谢渡春眼眸一暗。她生在天灵界，长在天灵界，从出生开始就在吸纳灵力，是远近闻名的天之骄子，然而此番死里逃生，筋脉尽断如同废人，曾经唾手可得的灵力变成了她要花费大功夫才能吸纳的东西……
她手指攥了攥，又很快松开。
一眨眼，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好像刚才那点阴暗的破坏的心思，从未有过一般……
王庭煜大老远就看见谢渡春坐在这里了。
他目的明确地直奔谢渡春而去，脸上掩不住的高兴，他手里拎着在外头买的糕点，小狗一样乐颠颠地跑过去。
“谢”小姐。后面两个字被他有些迟疑地吐出。
王庭煜话刚说出口就对上谢渡春弯弯的眼睛，才说了一个字呢就莫名其妙觉得后背一凉。
他的步子慢下来，秀丽的眉毛皱起来一点，隐约挂着些探究和关心。
谢渡春看见脸蛋精致的小少爷手里提着糕点，傻狍子一样探头说：“……谢小姐，你怎么了？”
看着他那双水光粼粼的大眼，谢渡春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她眉毛微微上挑，含笑启唇：“怎么这样问我。”
“刚才只是看到一只蝴蝶，翅膀很美，不经意间有些失神而已。”
王庭煜听着觉得有些不像那么回事儿，但是看谢渡春的表情，他又看不出来些什么。于是他迟疑着把这事忽略过去，提起手边的糕点。
看见谢渡春带着些惊讶的表情，王庭煜的表情得意起来，他眉尾上挑，微扬着下巴，简直像只趾高气扬的长毛小猫。
他将糕点放在桌子上，坐下，对谢渡春说：
“今日看琼香阁开了就买了些糕点。”
“你……”他说了一句又急急闭上嘴，等谢渡春看过去的时候他又说：“以前吃咸口吃惯了，今天倒想试试酸甜口的，所以就多买了些山楂糕。”
哈。谢渡春看着他悄咪咪看过来的眼神，心里的郁气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多少还是因此被驱散不少。
少年的眼神不加掩饰，或者说在谢渡春的角度来看他的心意根本无所遁形。
谢渡春本来还想逗弄逗弄他的，但是话到嘴边，她又憋回去了。
目光一转落在王庭煜身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谢渡春眯着笑眼对王庭煜说：
“真的吗，煜少爷？”
“我最喜欢吃山楂糕了，没想到煜少爷今天也买了……”
她说着朝他倾了倾身子，如愿看见他和往常一样快速红了耳朵，连颊上也带了些红晕：
“煜少爷，我也想吃，可以吗？”她用请求的语气和他说。
……
女人身上的香气像是烟，像是雾，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蔓延，一直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得迷迷糊糊。
王庭煜手忙脚乱地帮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看起来就很可口的糕点来。
“……当，当然可以啊，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他哼哼唧唧地迸出话来，像是树上的小鸟。
女人捧着油纸包小口小口地吃着，王庭煜坐在旁边，也不吃，就静静看着她。坐了一会儿突然清醒一般，急匆匆跑出去，谢渡春看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还有些好奇。
没想到他回来时带来一壶花茶，谢渡春闻到了，玫瑰和蜂蜜的味道。
少年白净的手牵住壶上的把手，带着清香的茶水从壶口汩汩流出。
王庭煜又一屁股坐下，把茶盏推到谢渡春跟前，说：“新采买的花茶，放了些蜂蜜，你喝喝看。”
他目光澄净，专注地看着她，微风吹动他脑后的发丝，热烈又肆意。
谢渡春喝了一口，甜度刚好，温度刚好。
她嘴唇轻抿，茶杯上留下了淡淡的红印。王庭煜眼睛一瞟，脸又红了。
谢渡春第一次失却了逗他的兴致，只是看着他的脸，直到他害羞到眼睛都忍不住乱飘的时候，才粲然一笑——
“煜少爷，谢谢你。”
看着这一个对他来说简直耀眼到刺目的笑容，王庭煜先是看呆了，继而扭头，掩住脸的手掩不住从脸蔓延开的红晕。
他声音有些沙哑。
“……知道了。”他捂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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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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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