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比较炎热,姜幼眠向来苦夏,没什么胃口。
周祁点了好些精致的餐食,她只喝了点莲子百合汤,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低头看手机。
“眠眠,我知道你因为联姻的事儿生我气,可是我也没办法,这都是我父亲的安排,只有咱们订婚,他才同意帮姜家。”
“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周家,都是真心想要帮你们的。”
“话说回来,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里,到最后不都是这条路,眠眠,我会对你好的,也请你相信我。”
他知道姜幼眠不高兴,但姜家现如今已无路可走,今时不同往日,姜老爷子但凡有其他法子,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孙女联姻。
虽说他确有私心,但也是为她好。
总比嫁给外面那些不靠谱的强。
姜幼眠没好气的放下手机,她冷嗤一声:“周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却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愿意把婚姻当作交易的筹码,那是你的事。”
“只是,女主角不会是我。”
听见她这样说,周祁有些急了,他当即拿出手机,点开最近的财经新闻让她看。
“交易?筹码?眠眠,你还是没看清现实。”
“近几个月姜氏的合作方纷纷撤资,而剩下那些没撤资的,都和我们周家有交情,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姜幼眠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周祁这番话就差把幼稚俩字吐她脸上了。
商业合作、世家利益,其中关系交织复杂。
她都懂。
事已至此,姜幼眠不想继续同他争论,她垂下眼帘,用湿纸巾擦拭完葱白指尖,下意识的想要去调整耳坠,却发现,右侧的耳坠不见了。
这下,她心里就更烦了,语气很冲的抵回去:“这就不劳周公子操心了。”
周祁知道她在赌气,还想说什么,却见手机响了。
是公司来的电话,他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回去解决。
“眠眠,我先送你回去吧。”
即使有吵闹,但把女孩子送回家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姜幼眠眉头紧锁,漂亮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你去忙吧,我的耳坠掉了,得去找找。”
周祁不以为意,随口说:“一只耳坠而已,我再给你买。”
“可是……这副耳坠,是我妈妈生前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轻抿着红唇,眼睛里布了层雾,娇柔语气中带了些许伤感和不舍。
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周祁慌了,低声安慰她:“你先别急,我让人帮着你找。”
墨韵楼。
身着墨绿旗袍的侍者们侯在门口,双手交叉轻贴于身前,无人敢高语,怕打扰了贵客们的雅兴。
有新菜呈上,领班的使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接住,她一只手推开楠木门,领着人进去,井然有序的摆放,然后撤离。
对于吃食,肖程东向来是比较挑剔的,但银粟居的东西一直很对他胃口。
他夹了一块八宝葫芦鸭塞进嘴里,那鸭肉是入口即化的酥烂,还带着股清香,肖公子满意的咋舌道:“还是魏二哥这里的东西好,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能在你这儿吃个痛快,那就白活了。”
被唤作魏二哥的人正是银粟居的老板,魏家这一代的话事人,魏延鹤。他穿一身新式立领中山装,上头的国风翠竹刺绣精湛,衬得人气质温和。
听见肖程东这样说,魏延鹤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温润的笑着说:“能从你肖大少嘴里听见这样的褒奖,是我这小庙的荣幸。”
转而,他侧眸看向主位上的谢云渡。
外界总说肖程东挑剔,实则不然,这位才是最难伺候的主。
无论再好吃的菜品,谢云渡每回总是恹恹地尝几口,连酒也少饮。每次宴请他,魏延鹤都不免头疼,只能把顶好的东西都呈上来。
不过,要请谢云渡一回,当真是挺难的。
单是这顿,他就等了半个多月。
肖程东酒足饭饱,掏出根烟,但碍于谢云渡在场,只能叼在嘴里过过瘾,没点。
谢云渡不抽烟,也不喜烟味,这规矩,圈里人大多知道。
见谢云渡没有要再动筷子的意思,魏延鹤知道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适时开口:“前段时间我去港城开会,和民贸的张总喝了杯茶,他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他那玩玩,他好尽地主之谊。”
谢家在港城的影响力颇大,这位民贸的意图很明显,使了劲儿想攀上谢家,但一直没有门路可走。
这种传话求人的事魏延鹤本不想办的,但老张是他母方的一个亲戚,母亲即使生着病还挂念得紧。他实在是没办法。
谢云渡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嗓音清冷道:“你什么时候爱管这种闲事了?”
顷刻间,偌大包厢内,寂静无声。
约莫几秒,才听魏延鹤干笑着开口:“不管不行啊,那张总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侄,我这耳朵都快被念叨出茧子来了。”
他不确定谢云渡是什么态度,但这种时候,坦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魏延鹤的母亲是港城人,这不是什么秘密,有一两个亲戚也很正常。
谢云渡慵懒地靠在真皮椅上,右臂随意搭着扶手,腕骨白皙如玉,青筋蜿蜒。他掀开眼帘,神色淡淡的说:“没时间。”
民贸这两年的野心很大,牵扯的项目和利益太多,麻烦。
更何况,他不喜欢有人把算盘打到自己面前来。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好交差了。”
魏延鹤倒所谓,他本就只是个传话的人,至于成功与否,不归他管。
肖程东对商业上的事儿不太感兴趣,平日里只惦记着吃喝玩乐,他扯开话题:“听说下周五是京大的百年校庆,咱们过去玩玩?”
魏延鹤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茶壶,亲自为谢云渡斟茶:“你自个儿去就行了,咱谢老板哪有那空闲。”
“没劲。”肖程东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有些遗憾地嘟囔道:“刚才咱们遇见的那个周家小子,听说他未婚妻是京大舞团的,我见过一次,那气质身段,跟天仙似的。可惜了,还想着再去瞧瞧。”
魏延鹤斟茶的手微顿,少许茶水洒落在杯盏上,他抬眸看一眼谢云渡:“据我所知,谢家这几年对京大舞团很是支持,真不去看看?”
至于谢云渡为什么要花重金支持个小舞团,那也是魏延鹤一直好奇的。
谢云渡垂着眼,抬手整理袖口,白皙俊逸的脸上分辨不出情绪,只懒散开口道:“你想看跳舞,把人请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魏延鹤摸了摸鼻尖,被这话噎得不敢再说什么。
这会儿外面乌云蔽日,异常闷热,姜幼眠和一位工作人员寻着来时路找耳坠。
她刚才是骗周祁的。
这耳坠不是母亲留给她的,她只是不想和他一块回去,不过这副耳坠她确实挺喜欢,想尽力找找,顺便去碰个运气。
只是天气太热,才找一会儿就出了不少汗。
穿过来时的青玉石桥,凭着记忆,姜幼眠弯腰认真寻找起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乌云密布,俨然有下雨的趋势,担忧地提醒说:“姜小姐,要下雨了,不如您先回去,我们找到了再给您送过来。”
来这儿的基本都是贵客,怎么能让客人冒雨找东西呢。
姜幼眠是个倔性子,不会轻易放弃,再说,她的目的也不是找耳坠。
她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墨韵楼,声音轻柔:“没关系,我再找找。”
天公却不作美,似乎偏要和她对着干。夏日的雨来得极快,打在荷叶上啪啪作响,工作人员急忙拿来伞,为姜幼眠撑上。
但不免也有雨滴落在额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打湿了双侧鬓发。
清新的泥土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来,夹杂着青草香,池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蛙叫,雨势越来越大。
这时,不知是谁叫了声“谢先生”。
姜幼眠抬眸顺着声源瞧去,长廊下,只见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小跑着上前,撑开黑色雨伞,及时为男人挡住廊下的瓢泼雨帘。
谢云渡接过那伞,修长的手随意握住伞柄,伞檐微抬,那张清冷的俊脸再次撞入姜幼眠的视线。
男人身姿挺拔,肤色冷白,双眉如墨,眼瞳如幽深般琉璃,清辉寂寥。
谢云渡。
姜幼眠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将这位谢先生的个人信息记下了。
他的信息网络上寥寥无几,几乎都止于表面。
京北谢家谢云渡,位于财力和权力顶端的大人物,也是可笑,如果不是因为周祁,她还真不一定能见着他。
男人神色淡然,并未看她,步伐沉稳地往前而行,似乎是准备过桥。
而姜幼眠恰好站在桥头的位置,瞧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
她声音软软的,带了点可怜和委屈:“先生,请问,您有看见一只银色耳坠吗?”
说着,她还拿出没掉的那只给他看。
谢云渡停下脚步,终于朝她看过来。
男人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幼眠不免觉得心虚。
这种搭讪方式,似乎太拙劣了。
可是,这位谢先生什么没见过呢。
她只有赌,指尖紧捏着那耳坠,强忍着,不让自己手抖。
谢云渡看向眼前的女人,一袭淡紫色碎花裙,那蔷薇花纹刺绣精细,雨水将裙摆打湿了少许,却也给那花添了些艳,温柔中不乏娇俏。
此刻,她那张无暇的小脸正望着他,琥珀般的眼睛湿润似闪着泪光,手指捏着只银色耳坠,手背肌肤透着瓷白,腕骨纤细,指骨关节处泛着淡粉,绯色指甲衬得那手如玉脂。
再看那耳坠,细小的蝴蝶形状,外缘铺满碎钻,尾部缀了颗蓝宝石。
倒也不是特别贵重。
谢云渡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始终干干净净,不见任何杂糅,就像她的外表一样,清纯素雅,如初绽蔷薇,未经世俗沾染。
又或者,只是表象?
“没有。”很淡的两个字。
姜幼眠却突然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有惹恼他。
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又轻了几分,垂下湿漉漉的眼睫:“谢谢,打扰您了。”
排一下:女主前期利己小心机,聪明但不多。
拖延症晚期患者终于开文啦,本章随机掉落10个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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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