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血滴落的声音。任刃缓步踩在血泊中，一步，一步，手机闪过联络人的付账通知，他随手划了短信，将使用过的刀片一张张叠好，包起，沿着早已踩好的街角小路在夜色掩映中快步回到据点。洗去一身血味后才重新看消息记录。联络人发来信息里只有一个女人的照片和名字，背后的委托金却高得惊人。任务信息很少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者这位女士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二者这个消息根本就是钓鱼。任刃保存照片，发给信息人员。深夜正是秃鹫们活动的时间，消息自然回得快：“这个任务挂了一年多了还没解决?还分到你头上了？”
“悬案?”任刃打字。对面的正在输入闪了闪，半分钟信息流水般传来。“这个任务挂了挺久了，她的人生被人为抹去了很大一部分。能找到的消息很少，能确定的是身份肯定不简单，并且是个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
“一些身怀异能的特殊人群啦，也不算少见。大多数都被官方管着，翻不起风浪。和他们有关的案子基本都被限制在官方管理局里，也不知道这孩子得罪了什么人，居然到了要雇佣杀手的程度。”
任刃扫过其中一张照片，少女踮着脚尖，轻快地走过廊桥，被相机记录下回眸一笑，虽说知道这种照片大概率是刻意摆拍，但留下的瞬间依旧流畅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偶然被好友叫住而真心实意微笑。任刃放大照片，微微皱眉——或许是他的错觉：少女的笑让他想起自己的老师——这联想来的毫无根据，只是让他下意识提高了警惕。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为什么会被谋杀。对面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变形扭曲的电子音都遮不住惊讶：“居然在论坛登记了？！”
“论坛？”
“能力者私下里的论坛。随便编点东西就能混进去的网站，你想知道我给你发一份?”秃鹫手比嘴快，话音未落主页已经发了过来，页主用的默认头像，发布的内容也只有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倒是省了任刃再去调查的时间。
“读心者……听起来很容易得罪人啊。”秃鹫的重点在登记信息上，任刃浏览网页，说：“不是瞎编?”
“这个号注册挺早的，又是前官方号，应该是真的。”秃鹫解释，“早期这个论坛在机关内部，后来开放给其他能力者，逐渐变成这鱼龙混杂的样子——幸好不是攻击性能力。”
“很久没有新消息。”任刃说，“两年。”主页更新停在六年前春天某个日子，回复则在两年前消失。最后一条可见信息只是公事公办的回复。
秃鹫咋舌：“可能换岗位了，看起来倒不是你的对手，接吗？”
“危险系数？”
“一年多的悬赏，累计报酬也算个天文数字，肯定没那么简单。”秃鹫挂断了电话，转手发来几个住址。
任刃倒不在乎这笔钱，他其实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接单数年间攒下来的存款早已足够安稳一生。对任刃来说，接单的意义更多只是保证刀不会生锈——那是老师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他打开酒精瓶，高浓度酒精点火萃过刀刃，如火焰中的新月闪闪发亮，空旷的房间里一时只有火苗舞动。任刃闭上眼，随着视觉的剥夺，听觉更为灵敏，但比起听觉更像本能的直觉！——这间房里还有其他人！他猛地回头，眉峰狠狠撞上等待已久的手指，照片上的女人撑脸悬空坐在他身后，一副久等的无聊模样，面对新的袭击甚至懒得躲一步，刀锋停在颈动脉边缘。任刃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只是幻觉，而女人放下腿站起，盘手扬下巴：“不动手吗？”
“你不是本人。”任刃后退半步，即使早已得知目标是超能力者，也没想过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流。明蕊耸耸肩：“你可以当我是，这个状态如果被认定死亡，□□也会成为植物人——要试试吗？”她上前两步，拉近与任刃之间的距离，不存在的呼吸几乎要喷到任刃脸上，任刃把刀抵在对方脸上隔开一些距离：“不，已经失败了。”
“就这么放弃了？”明蕊从善如流地拉开距离，任刃不为所动，他做的是刀尖舔血的赌命工作，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杀手最好一击必杀，如果做不到，至少要保全自己，对方的暗示很明确，如果在这里动手，任刃也可能被明蕊杀死成为植物人。在这个未知的精神领域，和一位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五五开无疑是种妄想。明蕊做作地大声叹气：“你可以再努力一下的。”
“你很想死吗？”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见想死的目标，任刃随口问了一句。对方耸耸肩，环顾四周，身影逐渐消散。
任刃任由对方大摇大摆离开，在对方离开的地方捡起一朵白色小花。
夏荼递过茶水，明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坐在床边：“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不能对他动手。”
“谁会让普通人杀你？”夏荼不解，“你的评估对象？你好歹是我们的王牌。就算两年不工作了也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能觊觎的，向你下手至少也得请沈万那个级别的攻击型。”
“我两年没工作。”明蕊点开论坛，“而那个悬赏是一年前发的。”
“有这个门路的人，应该不会等一年。”她粗略浏览自己发过的消息，点下账号注销，将自己最后的痕迹抹除，“那个时候我已经停职了。”
“如果不是你的评估对象，谁会谋杀你？——等等，你说一年前，所以这场针对你的谋杀已经持续了至少一年？”夏荼正色，“沈万知道这件事吗？”
“不确定。”明蕊想了想，“我知道断断续续有人想杀我，只是没有合适的窗口找到幕后那个人。任刃这里也没有消息……他只是一把刀。”
“这不是你同情他的理由，明蕊，他想杀你。”夏荼双手按住明蕊，正色，“我知道你不喜欢沈万给你定的那些规矩。但他只是想保护你。你不要怪他。”
明蕊抬起头，瞳孔深处的花纹绽开，夏荼下意识松开手去看她发间的抑制器，确定正处于工作状态时才松了口气。明蕊将一切尽收眼底，只是平静地说：“我当然不会怪他。”
“我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冯岚伸着懒腰打开房间的门，入户一室一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心思取拖鞋出来给任刃换上。任刃跟在他身后，一时无法理解，只能顺从地接过，小心翼翼踏上毛绒地毯，打量这间装修堪称温暖的小房间，冯岚自顾自地把大开的窗合上，又从冰箱里取出几瓶汽水，向任刃晃了晃：“想喝什么？”
“……？”
“坐。”冯岚挥出风刃斩断绳索，把自己团进沙发里，“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是。”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冯岚笑意不减，“不过目前来看不用杀你，你该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为什么？”
“不知道，有个精神系的上司就是这样，你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但她又很了解你，所以你只要听她的做自己就行。比如，我现在对你很好奇，要来喝一杯吗？”
“不用。”
“没意思，快乐水可是年轻人的兴奋剂。”冯岚给自己灌了一口，“毕竟我还未成年，喝不了酒。”
“……”
“不像吗？我可是初中没毕业就觉醒了能力的天才呀，可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冯岚晃着易拉罐，“别那么警惕，在明蕊面前你跟**没什么区别，她扫一眼就差不多知道情况了。你现在没有价值，也不值得我出手。”
“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能做点交易，”他凑上前，眯起眼，“一把刀换一个问题，你身上少说十把刀，以你的技术留一把防身就够了，怎么样怎么样？”
任刃无言的注视冯岚掌心用于袭击的那一把，冯岚注意到他的目光，好脾气地笑笑：“没问题，算你第一个。”
“为什么不杀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任刃在暴露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面对一个全面克制他的攻击性超能力者他根本无力反抗，只是接下来的发展过于出乎意料。他现在坐在房间主人的躺椅上，闻着房间里氤氲的清香，比面对最凶险的敌人还要紧张三分。冯岚撑着脸：“因为我们这边是超能力管理部门啦，是没资格对你这种普通人出手的。”他伸手划了两个不相干的圆圈，表示任刃属于另一个圈子，“对你的判刑也要走正规法律程序。不能动私刑。”
“……”
“不过如果主任知道你对他的小棉袄出手，恐怕也不会太好过哦。”冯岚想到什么，笑的不怀好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