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长春宫的烛火还亮着。
陆昭昭趴在桌上,盯着面前那盘被自己啃得七零八落的桂花糕发呆。沈知意则倚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香炉里的灰。
“娘娘,”陆昭昭终于憋不住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嗯?”
“咱们那套'白月光显灵'的把戏,骗骗后宫嫔妃还行,可皇上是什么人?”陆昭昭掰着手指头数,“原著里说他生性多疑、城府极深,连自己亲弟弟谋反都能隐忍三年才收网。”
沈知意轻笑一声:“继续。”
“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一块来路不明的玉佩,就信了咱们的鬼话?”陆昭昭挠头,“还二话不说就把钦天监给办了?”
香炉里飘出一缕青烟,沈知意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你觉得是为什么?”
“除非……”陆昭昭突然福至心灵,“皇上本来就想收拾钦天监和贵妃?”
“还不算太笨。”沈知意合上香炉盖,“张大人是贵妃的表兄,这些年借着观星象的名头,没少给贵妃通风报信。”她指尖轻叩窗棂,“皇上早就想动他,只是缺个由头。”
陆昭昭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咱们这是?”
“当了回趁手的刀。”沈知意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窗外的梅树沙沙作响,陆昭昭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和沈知意联手做局,没想到她们才是局中人!
“那、那块玉佩?”
“自然是真品。”沈知意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卷密信,“我重生后查了许久,才知当年昭懿皇后暴毙前,曾将这玉佩赠予贴身宫女。那宫女后来……”她展开信纸,“死在了贵妃宫里。”
烛火噼啪一跳,陆昭昭突然想通了一切——皇帝哪是信了什么“白月光显灵”,他分明是认出了亡妻的遗物,顺势借题发挥!
“所以皇上早知道贵妃也有份害死了昭懿皇后?”
“知道又如何?”沈知意冷笑,“当年贵妃父兄手握兵权,现在嘛……”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北疆战事已平,是时候秋后算账了。”
陆昭昭突然觉得嘴里的桂花糕不香了。
这哪是什么宫斗剧?分明是朝堂权谋剧!她们这些后宫嫔妃,不过是前朝博弈的棋子罢了。
“娘娘,”她咽了咽口水,“那咱们接下来?”
“自然是当好这枚棋子。”沈知意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趁皇上还想用我这把刀,多砍几个仇人才是正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陆昭昭却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重生归来的女人,恐怕比皇帝想象中更锋利。
“对了。”沈知意直起身,随手抛来一个荷包,“赏你的。”
陆昭昭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造型别致的点心,闻着有股淡淡的奶香。
“这是?”
“西洋进贡的'蛋糕'。”沈知意挑眉,“你梦里念叨过好几次。”
陆昭昭手一抖,差点把荷包扔出去——这特么不是她前天梦话里喊的“芝士蛋糕”吗?!
“放心。”沈知意施施然往外走,“只要你老老实实当我的刀鞘,这点心管够。”
门关上的瞬间,陆昭昭欲哭无泪地咬了口蛋糕。
淦!当棋子就算了,还得当刀鞘!
不过虽然抱怨,陆昭昭也得干活,总不能摆烂等死吧!
于是,长春宫最近不太平。
先是守夜的小宫女信誓旦旦地说看见白影在梅树下晃悠,接着又有太监声称听见女子哭声从昭懿皇后生前住过的东偏殿传来。最绝的是御膳房的小太监,非说自己送来的点心少了一半,盘子上还沾着“鬼手指印”。
“娘娘,”陆昭昭啃着“鬼”吃剩的玫瑰酥,含糊不清地问,“咱们是不是玩脱了?现在满宫都说长春宫闹鬼。”
沈知意正对镜试戴一对白玉耳坠,闻言轻笑:“怕了?”
“那倒不是。”陆昭昭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就是觉得这'鬼'挺会挑食,专拣贵的点心吃。”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阴风,烛火猛地摇晃起来。陆昭昭后颈一凉,转头就见窗纸上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卧槽真来了?!”
她一个箭步窜到沈知意身后,却见自家主子不慌不忙地打开妆奁,取出个精致的小瓷瓶。
“去,把这个撒在东偏殿。”
陆昭昭接过瓶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杏仁味:“这是?”
“昭懿皇后最爱的熏香。”沈知意唇角微勾,“听说人死后,魂灵会对生前挚爱的气味格外敏感。”
好家伙,这是要搞沉浸式闹鬼体验啊!
三更时分,长春宫东偏殿。
陆昭昭蹲在房梁上,看着下面几个“女鬼”忙前忙后——白衣是沈知意从宫外找的杂耍艺人,哭声是内务府小太监的口技,至于飘来飘去的效果……
“昭昭姐,”小宫女春桃在底下小声喊,“香炉摆好了吗?”
“马上!”陆昭昭把最后一把香灰撒进铜炉,突然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打了个手势,全员瞬间进入状态。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贵妃带着两个心腹宫女,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突然刮灭了她手中的灯笼。
“啊!”
尖叫声中,白衣“女鬼”从梁上飘然而下,殿内香炉无风自燃,杏仁味的青烟缭绕中,隐约浮现出几个血红大字:
“还我命来”
“娘娘!”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是、是昭懿皇后的字迹!”
贵妃面如土色,却还强装镇定:“胡说什么!那贱人早就被本宫弄死了,怎么可能——”
“可能什么?”
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从殿外传来。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只见齐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惶恐的钦天监监正。
“陛、陛下!”贵妃腿一软直接跪了,“臣妾是听说长春宫闹鬼,特来查看。”
齐钰没理她,径直走到香炉前,他语气平静得可怕,“爱妃,这香炉里怎么会显示你的名字?”
贵妃脸色煞白:“臣妾不知!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房梁上的陆昭昭差点笑出声——这可是她以前学过的魔术,没曾想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栽赃?”皇帝冷笑,“陈监正,你方才观星象,怎么说?”
钦天监监正扑通跪下:“回陛下,紫微星旁确有冤魂之气,指向……指向贵妃娘娘的寝宫方向!”
绝了!
陆昭昭在梁上疯狂点赞。之前那位张监正因为“妖星事件”被齐钰贬了官职,现在这位明显是学乖了!
“陛下!”贵妃还想狡辩,突然浑身一僵——那“女鬼”竟飘到她面前,缓缓掀开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与昭懿皇后七分相似的脸!
“有鬼啊!!别找我!别找我!”
贵妃尖叫着昏死过去。皇帝却盯着那“女鬼”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圣旨传遍六宫:
贵妃德行有亏,贬为安嫔,迁居冷梧宫思过。其父兄贪污军饷,即日下狱候审。
长春宫里,贵妃被贬迁宫的消息传来时,陆昭昭正在啃一只烧鸡腿。
“娘娘,咱们要去冷梧宫探望吗?”她含糊不清地问,“听说贵妃,哦,现在是安嫔这两天见人就骂,已经气疯三个送饭的太监了。”
沈知意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草:“急什么?等她疯到六个再去。”
刚啃完鸡腿,陆昭昭边嗑瓜子边感慨:“娘娘,您这招借鬼杀人真是……”
“还没完呢。”沈知意抿了口茶,“冷梧宫里那位,可是知道不少贤妃的秘密。”
陆昭昭瓜子都吓掉了:“您还要搞贤妃?”
“不然呢?”沈知意轻笑,“难道留着她们过年?”
窗外,那株老梅树突然无风自动,抖落一地花瓣。陆昭昭突然觉得,比起这些宫斗王者,鬼可能都算可爱了。
陆昭昭默默为安嫔和贤妃点了根蜡。
三日后,冷梧宫。
曾经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如今披头散发地坐在破旧的床榻上,身上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见到沈知意进来,她猛地扑过来:“贱人!是你害我!”
沈知意轻巧地侧身避开,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姐姐尝尝?御膳房新做的杏仁酥。”
安嫔的表情瞬间凝固——当年昭懿皇后,正是被掺了杏仁粉的“朱颜改”毒死的。
“你、你都知道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知道的不多。”沈知意微笑,“比如贤妃给你的那盒‘朱颜改’,其实是她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比如昭懿皇后死前,曾经写过一封血书。”
安嫔脸色刷地惨白:“不可能!那封信明明已经……”
“已经烧了?”沈知意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可惜啊,贤妃留了副本。”
陆昭昭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这帕子上分明是沈知意自己模仿的笔迹!
安嫔却信以为真,突然癫狂大笑:“李氏那个毒妇!当年说好一起对付那贱人,结果她连我都算计!”她一把抓住沈知意的手,“你想扳倒贤妃是不是?我告诉你,她寝殿的暗格里藏着……”
咔嚓。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沈知意眼神一凛,迅速收起帕子:“明日我让人送床新被子来。”说完拉着陆昭昭快步离开。
回宫路上,陆昭昭忍不住问:“娘娘,安嫔刚才说的暗格……”
“嘘。”沈知意突然捂住她的嘴,把人拽进假山后。
不远处,皇帝正带着李统领往冷梧宫方向走去。
是夜,长春宫小厨房。
陆昭昭正偷偷煮泡面——这是她托采买太监从宫外捎来的,藏在灶台底下三个月了。刚掀开锅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好香啊。”
“卧槽!”陆昭昭吓得勺子都飞了,回头看见皇帝不知何时倚在门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泡面锅。
“陛、陛下!”她扑通跪下,“奴婢该死!”
“起来吧。”皇帝竟然自己拿了副碗筷,“这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是奴婢老家的‘长寿面’。”陆昭昭硬着头皮胡诌。
皇帝挑了挑眉,自顾自盛了一碗。吃第一口时眼睛明显亮了下:“味道不错。”
陆昭昭:“……”
这特么是闹哪出啊!
“听说,”皇帝突然开口,“你老家在江南?”
“啊?啊对!”
“可江南人说话,不该有口音吗?”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昭昭后背瞬间湿透——这皇帝是在试探她!
“奴婢、奴婢祖上是北方的!”
“哦?”皇帝又盛了碗面,“那你会唱北方小调吗?”
陆昭昭快哭了:“奴婢五音不全……”
“真可惜。”皇帝放下碗,突然凑近,“那你知道‘预知’是什么意思吗?”
轰!
陆昭昭脑子炸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
“陛下。”沈知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您深夜来访,怎么不提前知会臣妾?”
皇帝从容起身:“朕闻着香味就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昭昭,“爱妃宫里的丫头,很有趣。”
等皇帝走远,陆昭昭直接瘫坐地上在地上:“娘娘!皇上他该不会……”
“嗯。”沈知意盯着那锅泡面,“他盯上你了,或者说盯上了我们,他要从你下手了。”
陆昭昭:“……”
现在撞墙还来得及吗?